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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成全 ...

  •   寨口,黑裘男人嘴角上扬,笑容阴蛰:“世子在哪?”

      徐将军冷笑一声,反问道:“老朽一介江湖草莽,何曾和什么世子扯上关联?”

      黑裘男人微眯双眼,收敛笑容,狠声道:“若是不肯交出世子,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说话的瞬间,他用脚尖挑起散落在地的一把大刀,一掌推出。那刀从地上回旋飞到半空,在掌力加持下,刀刃回舞地朝不远处的苗人飞去,刹时便将其中一人封喉。

      徐将军大怒,大刀一展,使出一招“星月交辉”,刀锋如风似电一般朝那黑裘男人劈去。

      黑裘男人举剑迎上,待刀剑即将相接的一刹,向右一闪,剑锋突转,朝徐将军手腕处点去。

      徐将军大喝一声,侧身翻转避过,手下刀锋蜿蜒斜行,贴着黑裘男人衣袍而过。

      黑裘男人大吃一惊,急忙退后,可为时已晚,只听“嗤”的一声,他的袍角已被割去一块。黑裘男人神色讶异地盯者眼前老者,不解这位之前还孱弱不堪,功力减退的老人为何在短短一、二日之内便功力大增,刀法精韧至此,让人不敢再掉以轻心。

      一旁的子琛也看呆了,心中不由得惊叹:“真不愧是鼎鼎大名的月下刀客,今日得窥绕月刀法精髓,真是大开眼界了。”

      徐将军回手将刀抽回,横刀而立,对着黑裘男人怒目道:“尔此番前来不过为了寻我,我今日与尔在此了断,休再牵连旁人。”

      黑裘男人假笑一声,道:“我并无意与将军为敌,只消将军交出楚王世子,在下便即刻撤退,绝不再纠缠。”

      徐将军一脸正色道:“楚王膝下并无世子,哪里来的捕风捉影。”

      黑裘男人眉头一蹙,接道:“楚王遗孤,或生或死,或男或女,今日必得。”

      徐将军听到这“或男或女”,觉着一股凉意从后脑涌出,他不再与黑裘男人废话,霍地使出一招“月上寒霜”,向黑裘男人面上削去。登时刀剑相交,双方均劲力浑厚,嗡嗡声不绝。

      其他黑衣贼人见主子讨不到便宜,便都朝徐将军狠扑而来。子琛顾不得胸中剧痛,挥剑上前与一众黑衣人缠斗开来。

      黑裘男人与徐将军则是聚神相战,不觉间已互拆数百招。一开始,两人还是势均力敌,不相伯仲。待僵持不下,又拆数百招后,黑裘男人却有略占上风之势了。他招招势挟劲风,凌厉无常,有越战越勇之态,而徐将军却是疲态渐露,刀法虽仍然刚猛,但速度却不复之前的迅捷。

      此时,暮已入夜,月明皎白,秋风寒凉。

      徐将军衣襟已湿,冷汗满头,脚步略渐虚浮,心知已难再支撑。

      多年前,徐将军带着年幼的郡主一路流浪至这苗地。当时正值苗人内乱,寨中一旁支企图杀害苗人婆婆,夺取头人之位。徐将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却不幸着了暗道,中了烈性蛊毒,自此身体便是每况愈下,功夫也逐日减退,多年来凭着一点“护主周全”的念想,才撑着病弱的躯体残喘至今。他今日见已无退路,便索性放手一搏,将郡主另托他处。此刻,徐将军心下再无挂碍,决意以死全了与楚王主仆恩义,竟是提着最后的力气来赴战的,可英雄终究是迟暮了。

      晚秋的风吹过徐将军的脸庞,凄苦酸涩。徐将军闭上双眼,用尽全力凝神运气。周围的吵闹喧嚣于他耳畔渐渐消去,四下皆归于沉静,广阔苍穹下似乎只有他一人存在。他感觉一股强劲的真气自下而上充盈胸间,雄浑、温暖、沉静,紧握刀柄的手慢慢舒缓开来。静谧的月光如水般倾泻于刀面,银光闪烁。

      黑裘男人察觉到了异常,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他先下手为强,挺剑向徐将军刺去,那一剑迅猛、狠辣、无情。

      徐将军不躲不闪,挥刀迎上,刀光如电,一往无前。

      黑裘男人没有料到徐将军竟然如此不顾生死地硬抗,心生不安,仿佛嗅出了死亡前的血腥味道。阵前刀剑均太过迅速,他若现在退缩,则必为劲力重伤。可若双方均不退让,则必定是刀剑穿身,玉石俱焚。

      刀和剑都急速前进。长剑稍快,已然刺入徐将军的衣襟,殷红的鲜血浸润了将军的胸口。徐将军面不改色,如同冰冷雕塑一般,保持着挺刀向前的姿势,有种但求同归于尽的悲壮。只须臾,刀也已割破黑裘男人衣襟,可刀刃却仿若抵在一块铁板上一样,再难往里刺入。

      黑裘男人内里穿了一件黑金丝软甲,未被伤到分毫,他手中长剑已深深刺入徐将军的胸口。想到徐将军若死去,则世子难觅,黑裘男人赶紧抽剑后退。

      徐将军不要命一般,不依不饶地继续持刀向前。他刀刃上行,向黑裘男人颈项处游走而去。

      黑裘男人来不及抽剑,心中气恼,破口大骂:“老匹夫,你疯了吗?”黑裘男人的长剑刺入徐将军的胸膛深处,鲜血像串了线的珠子滴落在地,如同孤傲的红梅一般夺目灿烂。

      徐将军双目含笑,用低哑的声音说道:“老朽死而无憾。”

      黑裘男人如醍醐灌顶,明白了徐将军竟一心求死。徐将军和世子可是他们要挟皇帝的砝码啊!且不说徐将军一死,世子的踪迹再难寻觅。就算是已找到世子,没有了徐将军,谁人还能说清当年的内情?再退一万步,如若当年之事全无内情,只要掌控了徐将军和世子,颠倒黑白曲折是非想必也不是难事。楚王之死本来就是大齐江山上的一个疮疤,到时再编出一个荡气回肠的冤枉故事,揭开那浓疮,便可握住这锦绣河山的七寸。无论如何,徐将军都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可不能轻易死了。黑裘男人想到这儿,只觉得背上汗毛直立,汗浸后襟。突然,腿上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他身体略一微颤,感觉面颊一阵冰凉,徐将军的大刀已在他脸上自下而上斜划出一条伤疤。

      黑裘男人面上黑纱滑落,露出一张白皙清俊的脸。他看着不过二十出头年纪,活脱一个文弱书生的模样,可浑身的气场却是邪魅狂狷。样貌气质并不匹配,看着有种奇怪的不协调感。黑裘男人心中暴怒,生死之间顾不得许多,猛抬左腿朝徐将军腹部踢去,回手一把抽出长剑。

      “先生。”一声凄厉的妇人哀嚎传来,苗人婆婆迈着碎步竭力向着徐将军奔来。

      子琛也忍不住惊呼了一句“将军。”他一剑刺死近身的一名黑衣人,也向徐将军处跑来。

      徐将军已再难支撑,口鼻淌血,轰然倒下,委顿在地。

      苗人婆婆抱住奄奄一息的徐将军,涕泪横流。她横眼瞪向黑裘男人,微微扯动唇角,连串魔音脱唇而出,引来一群蛇虫鼠蚁,龇牙咧嘴地朝着黑裘男人扑去。

      黑裘男人轻功极好,腾空跃上一块石头,剑气一挥,震得蚁虫全然不能近身,只消一会,就冲破了蛊虫包围。他神经稍一放松,腿肚伤口处便升起一阵痛楚,忙低头查看,只见腿肚上竟伏着一只金色甲虫。他心道不好,苗族最擅用蛊,这定是蛊虫无疑。黑裘男人立即用剑尖将甲虫挑开,再朝那甲虫胖鼓鼓的肚子上刺去。“啪”的一声,甲虫肚皮破开,一股黑色的浓浆迸溅地面,如烈火烹油,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解决蛊虫后,黑裘男人怨毒的目光朝外扫去,瞳孔聚焦于苗人婆婆身上,心中愤愤道:“要不是方才与那老匹夫战得正酣,全无防备,怎么会着了这老太婆的道儿。”一想到这儿,他双目几欲喷火,手中的长剑攥得更紧,欲杀之而后快。正待出手时,黑裘男人双耳微抖,动作忽地停滞了。他内功深厚,双耳顺风能探查微末,此时隐约听到大批人马从远处赶来的声音。那马蹄声肃然整齐,估摸是训练有素的驻边军队。

      黑裘男人大骇,要是手下的酒囊饭袋被抓到活口,暗路就成了明路,阴谋都成了阳谋,公然和大齐结下梁子可没好果子吃。他立时从腰间扯出一个精巧竹筒,轻按竹筒末端,筒顶处便飞射出耀眼的彩光信号。散落各地的黑衣人见号如令,于顷刻间集结完毕,策马扬尘而去。

      “就这么轻易走了?”苗人婆婆心中错愕。

      子琛道:“定是永州防军到了。”

      苗人婆婆一听,心下又是一阵忐忑,可她的心思转瞬就全扑到了徐将军身上。

      徐将军面色煞白,气息不匀,已是弥留之际。他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牵强的微笑,断断续续说道:“婆婆,多年叨扰,我心有愧…呃…我身上这些烦琐事…哎…你就别再管了,不要平白牵连了无辜的人。”

      婆婆忙道:“先生,您先不着急说话,我扶您回去好好将养。”

      徐将军轻轻摇头道:“我是活不成了。”

      苗人婆婆精通医蛊,岂会不知徐将军如今已是积重难返。她心中难过,哽咽着不知该如何劝慰。

      徐将军的目光移向子琛,喊道:“郭将军。”

      子琛连忙应声。

      徐将军喘着粗气,强运一口气:“将军满门忠烈,徐某…徐某…敬佩不已。”老人一口气有点接不上来,顿了一顿又开口说道:“请将军…一路护...护卫…郡…郡主…,切不要…不要…让郡主…落…落于匪手。”徐将军说完,一口气再也提不上来,满口鲜血喷涌而出。

      “郡主?”子琛心中疑惑,但仔细一想便猜到七八,忙点头答应。

      嘱咐完毕,徐将军再也支撑不住,含笑闭目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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