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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折花令(二) ...

  •   连诚很乐意帮师父任何的忙,包括提点照顾小师弟。
      哪怕小师弟的各项履历都万分没救。
      这进士最后一名是怎么考出来的?连诚回想了下那年的试题,并没有多大的难度,闭着眼睛写都没什么问题。
      师父是认真的要收这货为关门弟子吗?
      连诚疑惑地把这呆头呆脑的小孩上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光看外表都找不出什么闪光点,不过这孩子个儿挺高,他和师父站着跟他说话,都得仰头。
      十八岁考中进士,因成绩垫底被分配到遥远的蜀郡的一个贫穷县城当典史;做了三年官儿,捣了当地一个土匪窝;后被提拔,发配,不,分配到北方战线中一个重要军队驻扎点,蒙郡的漠北县当县令;在漠北县待了不足一年,遇战事,漠北险些失守,和当时驻守漠北县的致果校尉季谦抚慰民心鼓舞军心,坚持到援军到来;后,也就是现在,连诚的好师父、当朝帝师季泽,被他的好儿子季谦拜托,把这履历平平无奇看起来怪不聪明的孩子从漠北调到了京城。
      感天动地父子情。连诚在心里为他的师父鼓了会儿掌。
      看着不太聪明的小师弟,连诚面上不好表露什么,满面的微笑真心诚意丝毫不假。
      小孩抖了抖宽大的衣袖,怯生生地向他行礼,说:“师兄好。”
      算是这么认下来了,师弟,小师弟。

      不过,连诚并没有那么多耐心来带孩子。

      他写了六张纸条,吏礼户兵工刑,揉成六个纸团子,抛在桌面随手抓了一个。
      吏部,好,就吏部。
      于是,连诚把纪千安排进吏部,做个员外郎,用通俗的话说,就是个跑腿儿的。
      上传下达,处理文书,最是轻松不过脑子的活儿,很适合他脑子缺根筋的小师弟。
      师父没给连诚下达什么指标,大概小师弟做个端方君子,就很让师父满意了,不指望他能挑什么担子。
      所以连诚也没特意去教师弟怎样看人识人,怎样察言观色,怎样待人接物......让小师弟莽莽撞撞、忙忙碌碌地在他一方小官职里狗着,做不成君子,也不至于是小人。
      连诚觉得自己是个好师兄,住宿全免、衣食包办,除了师父和谦儿,他还没对谁这么好过。
      不过小师弟不怎么听话啊,这么大个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乱闯祸。

      纪千搬来连府时,是冬天,他们一起去师父府上过年。
      过年那些天,城里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满街都是红彤彤的喜庆。
      但连诚偏爱素白,讨厌浓重的颜色,其中最讨厌大红。
      城里哪位大人纳小妾、嫁女儿,都是不敢来请他的;他会特别不给面子地穿一身白,在喜气洋洋的红色里特别扎眼。
      便是每年一次的盛事,过春节,他也只是稍稍地让步,不穿白色便是,但也绝对不碰红。
      可小师弟这么没眼色,偏偏那些天穿得大红大绿,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孩子不听话,那打一顿就好了。
      不过被打了还是不服气,拿缝一样的小眼睛来瞪他。
      纪千固执地说,我没有错。
      所以连诚不得不教师弟一点儿东西,即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对错。
      “你现在呢,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宅子,现有的官职也还是我给的;我不需要你回报我什么,你只用听话就好,不惹我心烦。”
      “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就做不到呢?”
      纪千很倔强地仰着头,咬着牙血都出来了,“可我不是你的奴隶。”
      一个没救的死孩子。
      连诚不得不继续罚他,好歹想着是师弟,不是在街边捡到的小猫小狗,他下手还是留了情面。
      总是要给师父和谦儿一个交代。

      不过这死孩子怎么老是不长记性。
      他就几天不在家,回来便见着自己养的暗卫把那孩子五花大绑扔到他面前,说:“纪公子闯进了地牢。”
      连诚也很头痛,半蹲下来好声好气地问:“我之前没有提醒过你不该去的地方不能去么?”
      那孩子就瞪着他,眼睛一眨不眨,“那个小姑娘快死了,快被你们折磨死了!”
      “只能怪她自己咯,我也不想耗时间去折磨她。”连诚无辜地挑挑眉,“听你的意思,是想英雄救美啊?不过人家还是个小小姑娘呢,别想着老牛吃嫩草啊,师弟。”
      “你个禽兽!”纪千扭着身子,却是挣不脱绳索的桎梏,只得一口咬上连诚伸出的手指。
      暗卫见状,忙上前,连诚却没事人般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他就让纪千死命咬着自己手指,另一只手搂过小孩脖子,缓声说:“你别看那姑娘小小的一个人,她可厉害了,是我目前查到的,北狄派来的刺客中功夫最好的一个。”
      “我是怎么抓着她的呢?哦,那天是她来行刺师父。她要刺杀别的什么人,我也懒得管那么多,毕竟我人手有限,时间也有限;但在我眼皮子底下行刺师父,我当然生气啦,就慢慢地磨她呗。”
      “今天剁一根手指,明天割一只耳朵;她命可真大,到现在都还活着。嗯,说不定过两天能从她嘴里套出些北狄的情报,功夫好年纪又小的女刺客,我倒很好奇北狄那边是怎么养起来的。不像我养的这群废物,抓到你就只会给我绑着,什么都不做,啧啧,是我手段不够啊。”
      “师弟想放了小姑娘,是吗?那师弟有没有想过,这是通敌叛国、欺师灭祖?”
      小畜生下口很重,连诚把手指抽出来时,已是鲜血淋漓。
      他倒无知无觉,从身上摸出一条方巾,草草地一裹,再与纪千对上视线,年轻的孩子眼眶发红。
      咬了他一口,自己倒还先哭上了。
      连诚手不痛,头痛,只得胡乱唤来一个丫鬟,“涟漪。”
      涟漪候在门外,未进门,“奴婢在。”
      “去药房把那味药给我拿来。”
      “是。”
      涟漪离开得悄无声息,连诚用牙紧了紧裹着手指的方巾,起身坐到一边的太师椅上。
      纪千头低了下去,连诚听到压抑的哭声。
      “我不知道。”纪千小小声说。
      连诚头疼得更厉害了。
      “那听话知不知道?”这话问得很没有耐心,连诚怕吓着孩子,特地压低了嗓音。
      纪千不答话,连哭声都停止了。
      啊,我可以把这个便宜师弟给退了吗?
      连诚靠着椅背,仰头看着黑漆的房梁,等着涟漪回来。
      “师兄呢,也不想打你了,打了没用,我还不能把你往死里整。所以这次就只吃药,没错没错,药是有毒的,不过是慢性毒。每月的这个时候,你吃不到中和的药,会浑身难受得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你经脉里爬。放心,只是难受,死不了;呃,可能会难受死吧。”
      “不好笑么?看来我说俏皮话的功力还是不够啊。”
      “所以乖乖的,师兄保管给解药吃。”
      本来以为惩罚就到此为止,连诚也不想多为难孩子什么。
      可是他妈的,这小兔崽子怎么老在他的底线上来回蹦?!
      他的宝贝梨花啊,他自己都舍不得动,这小子说折一枝就给折了一枝。

      都一年多了,养狗也养熟了啊,叫它站着就不会坐,给根骨头还汪汪叫呢。
      连诚有点心累,每次都想一抬手拍死这没心没肺的玩意儿。
      但这是师父托付给他的,这是师父托付的......
      莫生气,莫生气,气坏身体真的没人可替。
      虽然连诚一天天和朝中权贵觥筹交错,时不时去宿柳眠花,但说实话他公事挺多的。毕竟是当朝尚书令,文官正一品,也就是民间常说的正宰相;是百官之首,执掌六部二十四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人是师父,而不是那毛头孩子小皇帝)......简而言之,就是位高权重;再简而言之,就是很厉害。
      很厉害的宰相大人一脚把买进府中的小倌踢下床,吓得小倌不知是哪处没顺着宰相的心意,忙磕头叠声说:“大人莫怪,大人莫怪!”
      “倒是不怪你。”连诚抱着松软的蚕丝被子,懒洋洋地打着哈欠,“是我觉得腻了,你穿好衣服,去账房拿银子,离开吧。”
      等着那小倌磨磨蹭蹭地穿好衣服,连诚眼睛有点儿睁不开,困的。
      却听见“吱呀”一声,小倌颤巍巍地喊:“纪公子?”
      连诚睁了眼,正好瞧见师弟红着一张脸,看也不敢看向他行礼的小倌。
      这会儿是不好意思看了,那方才偷看还挺起劲。
      连诚轻咳一声,叫住想要掩面逃跑的小师弟:“你且进来吧,师弟,我有话同你讲。”
      纪千只得畏畏缩缩地跨进门来,小倌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帮忙把门关严些,我可不想再被什么人偷看了。”连诚又打了个哈欠,他精神好了些,稍稍坐起来些朝着纪千招手。
      “我只是路过。”纪千嘴上说着,又不得不依言关门。
      连诚能从他通红的耳根,看出一些些心虚。
      嘴硬的死孩子。连诚眯了眼,纪千转身过来,“师兄要同我说何事?”
      倒是有趣得紧。连诚轻笑道:“你别离我这么远,师兄又不会罚你。”
      纪千立在原地好一阵,估计是在斟酌着听话还是不听话。
      连诚也不急,慢悠悠拍着床铺,慢悠悠哼着最近风靡京城的小曲儿。
      纪千过来了,他问:“师兄,这是什么曲子?”
      连诚顺势拽过小孩的衣袖,人便压着自己倒在床上,一声闷响。
      “《竹枝词》。”连诚贴着纪千侧脸说,见师弟还通红的耳朵,忍不住上嘴咬了口。
      “是蜀郡的曲子,我听过。”纪千说,他侧脸是烫的,双手撑着床,膝盖磕到了木质的床沿,四肢都不知如何安放。
      而连诚不放过他,就抱着他的腰,手在人后背上下游走。
      “方才看会了么,师弟?”连诚很满意小孩不乱扑腾,方才他和小倌做了两次,都是自己在上,这会儿没多的力气去桎梏住一个身量长于他的年轻人。
      “我没看。”纪千咬着牙在狡辩,连诚把人抱着,感知到他通体发颤,自是知晓。
      “你且听话,帮师兄弄弄,保管你也爽快。”连诚一下一下拍着他后背,悄无声息将他因动作过大弄松的腰带扯下,“你有反应了,小师弟。”
      那大概是个春末夏初的午后,窗外能隐约听见蝉蜩的鸣叫。
      连诚猜想到纪千大概和他是一类人,纪千不排斥和他做这种事情,纪千只是排斥他而已。
      “让我猜猜,师弟心中的人是哪一个呢?”连诚的指尖划过纪千脊背的伤疤,小孩微微地颤了颤。
      “别紧张嘛。”连诚很大度地拍拍师弟的后背,“我只是猜一猜。”
      “猜错了别怪哦。”
      这孩子是身体不好么?一直发抖。
      连诚叹口气,“是谦儿吧,跟你走得近的朋友就他一个。”
      毫无挑战性的一个猜想,说完后,小孩抖得更厉害了,跟筛子似的。
      连诚懒得和他这么继续耗着,一个翻身,上下颠倒。
      “别......”纪千举起胳膊,挡住了脸。
      连诚看到他眼角滑落的泪。
      “害羞了?”连诚伸手去扒拉纪千的胳膊,“还是觉得自己这样,对不住谦儿?”
      纪千愣了好一阵,眼泪糊了满脸,他努力用着无所谓的语气说:“我们只是朋友,我没有什么对不住他。”
      好嘛,单相思。
      啧啧。
      “好啦好啦,不想了,师兄疼你。”连诚抚上纪千面颊,用指腹一点点抹掉他的眼泪。
      “我还是想在上面。”纪千说。
      “行。”连诚耸耸肩,他脾气好,而且宠孩子嘛。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一直拿捏不准,当时写这篇文到底为了什么。
    连诚也好,纪千也好,基本都是在我雷区蹦迪的人物。
    纪千是我害他如此,这锅我自觉揽下;连诚啊,连诚,我在第一章的时候就恨不得让他出点儿什么意外死掉。
    我也时常回看我这第一卷,也就是《折花令》,看着觉得难过。
    但我没怎么往下写了,第二卷的剧情是纪千的过往,他的过往我有四万字的旧稿,但一直没能整理出来。
    写了第三卷的开头,也就是连诚的主场,《谪仙泪》。
    我搞不明白我自己,既然恨连诚恨得咬牙切齿,却还是愿意称他为谪仙人。
    果然是三观跟着五官跑么(捂脸)。
    说到底,这其实是个剧情线很简单的故事,只是我自己拿捏不住人物,从上半年拖到了如今,仍未开始整理第二卷。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将这本书写完,在这里给看到这里的你说一说。
    本文是个从开头就注定BE的故事,灵感来源于我拆了我自己两年前写的cp。
    原作中的纪千和季谦是一对,我取名字的时候就注定他俩是一对;连诚是原作中的大反派,拆cp第一人。
    也是今年疫情嘛,闲在家里没事儿干,就把这个陈年老故事翻出来,过了一遍剧情后觉得,可以搞事情。
    干脆大笔一挥,把纪千和连诚这俩仇人绑在了一起。
    于是到现在都还在捋这俩的感情线,到底是怎么样的。
    目前就处在我知道故事的结局,在中间给他俩安排了好几种通往这样结局的路线,反正走哪条都是BE。有一段时间自己想魔怔了,竟然捋出一条他俩能HE的路线,然后自己再翻了一遍第一卷的内容,又坚定不移地推翻了HE。
    如果HE,那就百分之百的OOC了。
    我开玩笑说,我写这本书的目的,就是亲笔写下连诚死亡的结局,他要安眠于那方小木盒子,我的良心才会安定。
    连诚真是个很神奇的人物,我怕我今后写什么东西,我都绕不开他对我的影响。
    啰啰嗦嗦这么多,还是老生常谈地祝福一句,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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