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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0-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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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梵纳山的传说版本流传很多,都说圣殿大祭司拥有圣泉水的钥匙,传说当圣泉水断流的时候,东乌国的江河湖泊将全部干涸。十年前国会成立的时候,十二大议员已经曾公开辟过谣,当年圣子出国求学之后发生了很多事,圣殿关闭,圣泉水再也没有从梵纳山上下来过,但是江河依旧,国泰民安,所以人们不担心,只要国会打开圣殿的大门,水一直都在。
自圣子外出游学之后,圣女不堪相思之苦,夜里忧思过重,不久就回归了主神的怀抱,皇帝重病修养,殷祁在荣登内阁首相之后,依旧对皇帝和内阁老臣敬爱有加,但国事不可不决,于是在殷祁的主导之下,为体恤皇帝,东乌成立了国会,全国议案由国会议员投票定夺。
这些年国会最大的案子,是在殷祁大人权力推动之下的港口建设项目,东乌举全国之力劈开东、南、北三面,打通群山与临海之间的地势,西部建设公路和沙漠驿站,迅速的把东乌国建设成了新港口国,国际贸易拉动了内需,舶来品刺激了国内人民的生产,总之,科技改变生活,一片欣欣向荣的表面繁华。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中禹国作为中洲的附属国,拥有这片大陆最先进的桥梁技术,于是殷祁在王都主城半岛与群岛之间建立跨海大桥,中禹国应安格斯议员的请求派出专家指导团队,东乌与中禹达成了长期国际合作项目,中禹国君因此曾至函予殷祁,期盼殷祁大人和安格斯议员喜结连理,永结两国之好。至此,安格斯在东乌国内呼声甚嚣尘上,唯独殷祁迟迟未对此事发表明确的态度。
秋收祭三天嘉祯一直待在城主府的贵宾接待院落。路牙来看望过嘉祯一次,嘉祯与路牙作了简单的告别,路牙略伤心的向嘉祯作了一番临别的告白,告诉嘉祯他对他一见钟情,然后路牙笑着对嘉祯说不用回复,自己知道一定会被拒绝,其实他在内心里知道自己家的小酒馆留不住他,嘉祯笑着拥抱了一下路牙,告诉路牙说他永远是朋友。路牙表白的时候、拥抱的时候、离开的时候,莫闻召就一直站在角落抱着手臂,面无表情的盯着嘉祯,桃花眼流光溢彩。
莫闻召还是和十年前一样盯视着嘉祯,那视线无遮无拦,说到底莫闻召本来就是一个肆无忌惮的人,三天就让嘉祯从尴尬无措之后转变为了习惯,爱看看,随便看,如果实在被盯得不自在了,嘉祯就用自认为最尖锐、最犀利的目光盯回去。这个时候,莫闻召就会偏过头收回目光,那明目张胆的盯视会稍微收敛那么一点点。其实除了强烈的被监视的感觉,还有莫闻召时不时的冷嘲热讽之外,其他的生活方面倒是被莫闻召照顾的无微不至。
在城主府,嘉祯换了一身奢华的罩袍,在室内也穿着罩袍面纱遮面,让城主和他的内侍官都很好奇嘉祯的身份。莫闻召和嘉祯说话并不回避他人,于是莫闻召的副官和侍卫也时不时悄悄偷看嘉祯,让嘉祯十分无语,好在他是圣殿长大的孩子,从小被沐浴在各色目光之下,倒是稳得住。不过任嘉祯再如何从容不迫,当半夜被到那锐利的目光盯到惊醒时,发现莫闻召座在自己床头,抱着双臂保持盯梢状态的时候,嘉祯发飙了,扔了几个枕头,粗暴的把莫闻召赶出了房间。莫闻召被赶到走廊去之后,嘉祯还听到莫闻召发出了一声噗哈的笑声。
嘉祯想起游学那年,出发前那一天莫闻召闯进圣殿,在侍女们的惊呼声中奔跑到他身前,抓着他的手臂让他不要去,没有说任何理由;再看看如今这个语言刻薄、举止无礼的男人,十年前那个眼神热烈、态度真挚的男孩仿佛记忆错误一般不存在。嘉祯知道他们现在互相审视,互相博弈,暗自较着劲。莫闻召应该是还记得嘉祯师承殷祁,在国事层面以前嘉祯和殷祁的理念在很多方面是一致的,所以如今他们还不能信任彼此。
秋收祭结束的时候,嘉祯问莫闻自己该去哪,莫闻召只淡淡说了一句:回王都,阅兵。
【11】
这一步是走对了,果然只有莫闻召会带自己回王都,嘉祯在心里默默的想,无比庆幸自己当机立断抓住了机会。殷祁不想让嘉祯回国,如今距离皇帝退位只有一步之遥,只差一步殷祁就能实现当初描述过很多次的理想国,这唯一的阻碍便是在莫闻召的驻扎在西边的大军。
嘉祯扮作莫闻召的贴身内侍随着仪仗军向王都行进,在距离王都越来越近的时候,嘉祯内心的焦虑也越来越重,一方面是近乡情怯,另一方面是觉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应该找莫闻召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关于入城之后的打算。于是这天傍晚大军扎营之后,嘉祯来到莫闻召营帐,因为自己就是莫闻召的“贴身内侍”,所以营帐外除了侍卫兵空无一人,嘉祯通报了一声,听到帐内一声“进来”之后就直接掀开了帐帘,然后就黑了脸。
赤果的身体,码的整整齐齐的腹肌,松松夸夸挂在人鱼线上的腰带,懒懒散散搭在额头的碎发,随着沟壑滚落的汗珠……嘉祯的脸腾得一下涨红了。
“你在干什么?!”
“清洁一下而已,我能干什么,”莫闻召用那种你怎么这么大惊小怪的、一本正经的语调说:“我哪里见不得人?我认为我的身材挺不错啊。”说完右臂还摆出了一个能充分展示手臂肌肉的姿势。
“别秀了!”嘉祯简直没眼看,“找你是为了说正事。”
“哦~~~”莫闻召扔下手中的布巾,把军装外套随意的往身上一披,“你说。”
“我要先见皇帝一面。”嘉祯深吸一口气,平缓了一下情绪说,“我最终无论如何都要回圣殿,我有我自己的理由。”
莫闻召慢条斯理的系上军装的扣子,咂摸了一下嘴说,“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为你冒险?”
嘉祯的眼神冷了下了,这让他狭长的眼更深沉,漆黑的眼珠回视莫闻召,里面似乎装载着很多故事。嘉祯作为圣子被教养长大,他的一言一行都被规范着,要求永远都以微笑示人。其实嘉祯五官极其端正,是那种比较冷的长相,在外流浪的日子里他又长高了将近二十公分,好在他面部的线条并不锐利,只是冷下脸来看人的时候,神情就会格外寡淡。
嘉祯用漆黑的眼珠淡淡的扫向莫闻召,那一眼让莫闻召惊心动魄。
嘉祯说,莫闻召,你还记得你在圣殿宣誓的誓言吗。
莫闻召沉默了。
嘉祯说:我是否还拥有你的忠诚?
莫闻召立刻半弯下身躯,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说:是,一切如您所愿。
“我是圣殿的骑士,我庄严宣誓,
……
我将忠诚于我的国家,忠诚于我的君主,忠诚于圣殿,忠诚于神的授意;
我将永远受圣殿的指引,终身履行骑士神圣职责;
……
我愿将圣子视为我的至亲,
奉献全部智慧和力量。”
【12】
仪仗军抵达王都之后,莫闻召几乎是以威胁口吻告知嘉祯,必须和自己寸步不离,包括但不限于就餐、就寝、出行。莫闻召把嘉祯安顿在自己的官邸,且不容拒绝的要求嘉祯与他一个房间,尽量减少与其他人的语言沟通,理由也十分充分,王都不比边城,到处都是殷祁的眼睛,除了莫闻召的身边就没有安全的地方。在大事上嘉祯接受现实的能力十分强,容忍度也很高,这十年的流放经历功不可没。
莫闻召空旷已久的官邸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访客,拜帖请帖在莫闻召办公桌上堆得老高。莫闻召仰靠在巨大的古典沙发椅上,两手张开搭在椅背上,面色阴沉的盯着嘉祯极其耐心的将它们一一归类,皇族的,士族的,商人的,议员们的,亲眷的,同僚的……宴会,宴会,还是宴会,一群没有新意的家伙,无聊的应酬又增加了。
莫闻召从嘉祯手上接过一叠请柬,嘉祯尽量放柔了声音对他说:“这是我已经挑选过的。某某前任大臣是你父亲的同辈,也曾经是你的上司,拜访一下是应该的;某某议员掌管着整个国家的农事,不想你沙漠里的大军将士喝西北风的话,最好接待一下;某某是南面最大的商人,不要小看商人,比起没有实权的士族来说只有商人才会带来利益,可以先看看他需要想要求什么;某某夫人是你的舅母,她的丈夫是十二议员之一里难得的中立派,如果可以最好争取过来,而且她的小女儿以前和你议过亲,也是你目前最好的联姻人选……”莫闻召夺过请柬揉成一团直接扔进垃圾桶。嘉祯看他一眼,低笑一声的拿起下面一封,声音顿了一顿“殷祁是掌控国会的首相,不用我说,他的呼声如今很高,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建议你们见一见……”啪的一声请柬被莫闻召抽了出来,莫闻召用带着一丝嘲讽的声调说,“就这些了,我会去的,一一拜访。”然后大手一挥,抬着下巴点点嘉祯的鼻尖,“别忘了,紧跟着我,寸步不离。”
首相府邸舞会当日,殷祁带着侍从、侍卫及二十四人卫队,一众人在首相府邸招摇而过,嘉祯仍旧带着面纱,跟随着莫闻召的脚步目不斜视的穿行,舞会上的客人看见嘉祯带着面纱虽然觉得奇怪,但没人敢直接质疑或者指责,大家不约而同视而不见,让嘉祯对莫闻召混不吝的形象敬佩不已。但是不论在哪总会遇见恃宠而骄不怕惹事的家伙,他们果然被一只半途中伸过来的手拦住了。
一只修长的男性的手,手指纤长洗白,指尖是健康的粉色。“感谢莫大人您的赏光,您的到来让蓬荜生辉,不过您的下人似乎不太知道礼数?”然后他作了一个揭下面纱的动作,旁边的美貌女子们发出嘻嘻的笑声。
拦路的是个美人,只可惜莫闻召是个瞎子。莫闻召只赏了美人一个白眼:“你谁?”
嘉祯低头憋笑。是安格斯,太多年不见了,自己又改变太多,安格斯认不出自己来才正常,应该就是单纯的看不惯在这个房子里存在比他更特殊的人。不过一秒钟,嘉祯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莫闻召砸吧了一下嘴,一脸烦躁的一把将嘉祯扯进怀里,把嘉祯的脸压向胸口,十分具有表演欲望的当着安格斯的面给了嘉祯一套十八摸,然后在嘉祯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老子正在追的宝贝心上人,会给你们看?都滚开!”然后毫无顾忌的捏了捏嘉祯的屁股。
安格斯噎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莫闻召就已经带着人扬长而去,安格斯在后面骂了一声“真低俗!”
嘉祯扭曲了面纱下的脸,默念为了见皇帝一面为了见皇帝一面,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