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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二人的选择 ...


  •   外面明明艳阳高照,为何这栋楼里会漆黑如夜?
      腐朽的木梯,灰白的蜘蛛网厚厚地黏在墙角,脱落的帷幕裹着一层层的尘埃落在地板上,即便用最轻的步伐走过去,也还是会听见木板断裂前最难受的咿呀声响。
      “没想到会是你,”黑暗中传来幽然人声,“不,应该说是只有你会来。”
      “她在哪?”
      “别急嘛,你就不好奇吗?”
      “已经明白的事情,谁还好奇?”
      那人不爽地发出啧啧啧的声音,拉开身后的门。
      萧雾的身影就悬挂在黑暗中。

      三天前。
      萧雾从那间废弃的客店走出来,一路带着淡淡的哀伤与喜悦。为昨日之伤而哀,为来日之光而欣喜。
      她没有回头去看谷石藤有没有跟上来,她现在并不期待这个。她确信他终会跟上来,只是时间早晚而已,她可以等。
      也许就是在那样一个泪水与微笑交织的瞬间,她忘记了防备,在那条无人的小路上,跌入了黑暗……
      她也不记得是先两眼一黑,还是腹部的疼痛先贯穿全身,刺入头顶,只知道在纷飞的粉尘中她浑身酸软无力,迎接不可知的无尽黑暗。

      一枚飞镖分毫不差地从于之昭眼前穿过,离他的眼睛就差那么一点点。飞镖的主人是故意在挑衅。
      黑衣杀手取下飞镖递给他,报告道,“飞镖上没有纸条。”
      “那他就是要亲自来了。”于之昭伸手示意潜伏在暗处跟着他行路的杀手们退下,暂缓行程。
      时间一点点流逝,栈道上仍然不见人影。
      “是否继续前往聂宅?”
      于之昭思忖半刻,点头道,“走。”
      “一庄之主怎么没点耐性啊?”幽然一声从上空传来,飞镖的主人从天而降,一脸不怀好意的坏笑——他一直是这副表情。
      “细辛?你找我?”于之昭看着这个不速之客若有所思,“……还是万谬欢?”
      细辛丝毫没把立刻围上来的杀手们当回事,悠然自得地对于之昭说道,“既然看到我出现在这,你就应该知道是什么事了吧?”
      “你告诉她我要联合聂无兮的事了?”
      “没错,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弄得我都开始有点紧张了。”
      于之昭不以为意,从容一笑,“一庄之主怎么能没点耐性,不是你说的吗?”
      细辛努了努嘴,两手在空中七扭八歪地转圈,像是醉汉胡乱跳的舞,但很显然,细辛清醒得很。
      “那既然你知道了,接下来的事情,你应该不会太吃惊,”细辛说道,“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哦。”
      “洗耳恭听。”
      嗖——
      刹那之间,细辛弹手射出一枚飞镖——也许是飞镖。于之昭猛地抬手捏住了飞向他的影子,往手里一看,那是一把外治术用的小刀。
      “这世上能杀聂无兮的可能还没几个,但能杀萧雾的却有很多——”
      细辛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到于之昭登时愠怒却又马上收敛掩饰的眼神,他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聂无兮和萧雾,你只能选一个。三天后,城南废楼,你一个人来。除非看到你,否则我不会放过她性命。”
      说罢,细辛旋身而上,沿着峭壁迅速远去,消失在了眼前。
      细辛,他是一个摸不清底的人。你总感觉他好像不会成为你的敌人,却又总感觉他永远不会站在你这一方。但是有一点是很清楚的,当他要与你为敌时,他绝对是动真格的。
      那一刻,于之昭非常笃定,萧雾是真的出事了。
      “是否接着行进?”
      于之昭合上了双眼,他需要在静谧的黑暗中独自寻找答案。
      不知吹过了多少阵风,不知多少峭壁上的野草在风中摇曳,不知栈道上的人马停驻了几多时。
      于之昭睁开眼,眼里恢复了那般不容动摇的冷峻。
      他说,“走。”
      没有回头。

      谷石藤回来时,问大家的第一句话是,“她回来没?”
      叶海棠看看梁上君,梁上君摇了摇头。梁上君看看阿叔,阿叔也摇了摇头。
      她应该昨晚就到了,除非她去了别的地方。难道她在搞什么鬼主意吗?罢了,睡一觉再说。
      但第二天,萧雾还是没回来。
      “她走的时候没说去哪吗?”他忍不住又问。
      大家一脸奇怪地看着他,然后疑惑地面面相觑。
      “她只问了你在哪然后就跑出去了,我还记得当时她走的时候那个背影可帅了,我还想着什么时候我也这么衣服一甩义无反顾地走出去一次——哎不是不是,海棠别掐了别掐了。总之她肯定是去找你了,不然她能去哪?”
      叶海棠一边掐着梁上君腰上的赘肉使劲拧,一边在梁上君的嗷嗷叫声中略有担忧地问谷石藤,“你没见到她吗?”
      谷石藤答道,“见到了,但是她先回来了。阿叔,她可能去哪?”
      阿叔皱了皱眉,一脸“这个问题着实难倒我了”的样子,“我只希望她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呸呸呸,”叶海棠赶紧说道,“这么大个人,能出什么事?”
      可是话一出口,联想到之前阿叔说过的话,叶海棠又失声惊叫,“她不会、不会、不会被那个什么……”
      梁上君觉得叶海棠有些小题大做了,“可能就只是一次离家出走呢,毕竟吵架了,想和好又没和成。我每次吵完架都特别想离家出走,恨不得再也不回来——哎别掐别掐别掐,没吵架没吵架从来没吵架!”
      “不是吵架不吵架的问题,”叶海棠咬牙切齿地掐着他,“是小雾可能会出事啊!”
      梁上君刚从叶海棠魔爪中挣脱出来,转头又悠悠地来了一句,“哎所以你们吵架了吗?”
      “没有!”谷石藤正担心着,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给气笑了。如果真是出事了,怎么他完全没注意到?他明明一直都万分小心的。
      从外面回来的阿元默默地跨过门槛走了进来,一边把买回来的菜递给阿叔,一边给大家带话道,“刚刚碰到一个赌坊的人,他说萧雾让落月山庄的人接走了,你们知道吗?”
      众人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于之昭找她啊。叶海棠拍着胸脯,“我还以为什么呢,真是吓我一跳。”
      梁上君委屈地揉着刚刚被连掐两回的肉,气愤地对叶海棠说道,“快点,给我的肉道歉!人家就是吵架了,气不过然后跑去找于之昭了,想气他呢!”
      阿叔拎着菜篮进厨房,把阿元叫去洗菜切菜了。
      暮色四合,炊烟燃起,饭菜上桌,享受辛劳一日后的奖励。
      夜晚,大家准备休息的时候,谷石藤叫住阿元,“萧雾被于之昭接走,是谁告诉你的?”
      阿元耸耸肩,那人他也不认识,就是去赌坊找阿叔时打过几次照面,“好像叫‘胡须陈’来着?”
      “他怎么跟你说的?”
      “他就说‘住在你那的一个姑娘好像让落月山庄的人接走了’,就这样。”
      “他怎么认识萧雾的?”
      “这我怎么知道,”阿元笑道,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谷石藤,摆了摆手,“睡了。”
      确实,入夜了。然而对于有些人而言,入夜才是开始。

      大胡子老陈平日里被人叫做“胡须陈”,今晚好不容易找了个女的可以爽一把,被破门而入的大盗吓得慌忙提裤子,蹲在墙角哆嗦,“大、大侠饶命,小的没几个钱,女的就这一个、还、还不是我的,是买的……大侠你看你想要什么、随、随便、拿。”
      “抱歉,踢坏了你的门,因为敲门一直没人应。”谷石藤弯腰检查门的损坏程度,然后放弃似的叹了口气,头转向胡须陈,看着他本无意恐吓的胡须陈,问道,“我就问几个问题,‘住在你那的一个姑娘好像让落月山庄的人接走了’,你今天是不是说过这么一句话?”
      胡须陈毫不犹豫地猛烈摇头,脸颊上的肉疯狂左右晃动。
      “……你确定?”
      胡须陈眼珠转了几圈,又猛地点头,脸颊上的肉又疯狂上下抖动。
      “到底说没说?”
      “这、这……啊!我想起来了!有!说了!赌鬼老张让我带的话,他说我只要帮他带到话,就给我七十文,结果那抠门鬼只给了我五十文,打法叫花子呢他……哎不是不是大侠,真的真的我没骗你,就是赌鬼老张让我带的话,我真没说谎。”
      谷石藤盯着他眼睛看了许久,看得他心里瘆得慌。确定他没说谎后,谷石藤直起身子,问到最后一个问题,“哪里找赌鬼老张?”
      “当、当然是赌坊。”

      赌鬼老张最近得了一笔钱,把上个月欠的债一下还清了,在赌坊大摇大摆地走路,神气地像个暴发户。
      “那个打拳的叫啥?”赌鬼老张问跑堂的。
      “庞山啊,谁不知道那老头?”
      “废话!你对我有多熟我就对那老头有多熟,我问的当然是那新来的!”
      “那个啊,肉鸡蔡,个子小但是肌肉壮实。不过我劝你还是押老头吧,肉鸡蔡中看不中打。”
      “没事,就押肉鸡蔡!”
      跑堂的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收下钱后指着他警告道,“别忘了你上上个月和上上上个月的都还欠着呢啊!”
      刚下注,全场就一片倒喝,肉鸡蔡连连进击,老头被打倒在地,这让大多数买了老头的人愤怒不已。
      赌鬼老张正想欢呼呢,脖子就被一只有力的钳子死死夹住——那不是钳子,是一只手,谷石藤的手。
      “赌鬼老张?”
      “你你你谁啊!你你你松手!我叫人了啊!”
      谷石藤冷笑一声,“在赌坊里叫,有人听得到吗?这里缺叫喊的吗?”
      充斥着吆喝声、人声鼎沸的赌坊里,谁的话语都好似没入了汪洋大海,又有谁听得到呢?
      “别叫了,你就是死了都没人发现。”
      赌鬼老张不死心,仍让挣扎着,越是挣扎,脖子越红,越是喘不上气,“你……你放手!我——有钱!我找人、打死你!”
      “我就问几个问题,”谷石藤冷冷道,“说了就没事了。”
      “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懂不懂规矩!”
      对付这种只会叫喊的最快的办法就是让他尝到苦头,谷石藤掰过他手臂折在他后背压着,反关节的痛是人身上最难承受的痛,赌鬼老张立马不说话只喊痛了。
      “啊啊啊——说!我说!”
      谷石藤稍微松了松手让他缓缓,问道,“谁叫你去让胡须陈带话的?”
      手肘得意放松的赌鬼老张在剧痛中缓了缓后,又换了副嘴脸,“没有消息是白吃来的,你总得花点钱意思意思吧?”
      谷石藤沉默地看了他片刻。
      “哎、别!啊!说笑呢说笑呢!”
      “我给足诚意了。”谷石藤很诚实地跟他说道。
      “大爷我服了你了行吗,我要是知道他是谁我早说了啊!”
      “……你确定?”
      “别别别——那人是谁我真的不知道,戴着面罩我什么也看不到,就看到一对刀子眼,又细又长,特别瘆人,其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松手吧大爷,还要拿来摸钱的。”
      果然,是他。
      谷石藤松了手,顺便帮他把手里下注的单子撕了。
      “劝你还是赌老头,这局在演戏。”
      说罢他便走了,留下赌鬼老张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拼命地平凑下注单子的碎片。

      此刻,城南废楼。
      “所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细辛玩味地打量着谷石藤。
      真让人怀念啊,尤其是他眼里久违的狠辣。
      “想找就能找到。”谷石藤冷然道。
      他越过细辛看向门后被吊起来的萧雾,她双手缚在后背,面色苍白,嘴唇干瘪毫无血色。
      好像一直有“滴答滴答”的声音,他走近两步才看清,那是她腹部的刀伤,刀还插在她小腹上,血液就顺着刀柄流下,滴答滴答地滴落在地板。
      “我很好心了已经,”细辛努着嘴,一脸无辜地说,“那把短刀长七寸宽五分,要是拔出来了她就完了。”
      谷石藤看到萧雾双手双脚上都绑缚了绳子,不管哪根绳子动一动,都会触发到上方平机的机关,刀会切断绳子,让萧雾掉下并被地板上的尖刺刺穿。
      “把她放下来。”
      “啧啧啧。”细辛嫌弃地摇了摇头,慢悠悠地伸出右手,左手轻轻搭上,抚摸着右手,好像在特意展示自己修长的手指似的。忽然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枚飞镖,警告谷石藤不要妄动,他随时都可以切断绳子。
      谷石藤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不忍心看她,死死地盯着细辛。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在内部撕裂他。
      声音已抑制不住地沙哑起来,“你想做什么?”
      “哎呀呀,你不知道吗?聪明的地龙刚刚不是说你已经明白了吗?”
      “万谬欢拿萧雾作饵不是要引我上钩,是于之昭,但是他没来。”
      “是,他没来。我猜到了,所以只好把你叫来了,”细辛扯了扯嘴角,悠然地一步步走到谷石藤跟前,故意凑到他耳边说,“没想到比起相处十多年的于之昭,竟然是你更在乎这女的。”
      “我现在完全可以一手掐死你。”谷石藤咬牙切齿地说道。
      “哈哈!但是你不敢啊,”细辛笑道,“你听到了对吧,这屋子里还有别人,随时可能杀她的不是我,是藏在暗处的人。”
      “啧啧啧,”细辛摇摇头,像在可怜一只脏兮兮、浑身是伤的狗,“地龙也会有被我威胁的一天,真是想不到。我就直说了吧,你唯一能救她的办法。”
      细辛故意停顿半刻看他反应,“虽然不是我所熟悉的那种,但这种眼神也还行。”
      “少废话。”
      “杀了聂无兮,在于之昭见到他之前。”
      “聂无兮?”
      “你应该没有问题啊,你可是传奇中的传奇——刀伤木的唯一弟子呢。刀伤木要是没死,这个任务肯定非他莫属。”
      细辛从谷石藤眼里看出了那一刻他的恨意蔓延,有什么比刀伤木更能刺激他的呢?
      细辛熟悉谷石藤,谷石藤也熟悉细辛,这种赤裸裸的挑衅是他一贯的作风。他通常不会在意,但刀伤木是他忍耐的底限。
      “你找死吗?”谷石藤很少这么直接骂回去。
      “不是我,是你啊,”细辛娴熟地以他那一贯的卑劣、顽皮和残忍回击,“趁她的血没流完,干净利索地解决了聂无兮吧?”
      “你最好保证她活着。”
      “当然,如果你回得来的话。”
      没错,这会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死亡之旅,但他必须活着回来。为了救她。
      谷石藤最后看了眼萧雾,对细辛冷然道,“你等着。”
      “慢走不送。”细辛扯嘴角笑了笑,他脸上的光移影动,在黑暗中闪烁着,笑中透露的一丝诡谲,好似布满尘埃的废楼里的帷幔投射在地板上飘渺摇曳的影子。
      谷石藤走出废楼,在城里巷道中迅速行去,头也不回。

      聂无兮居所在郴州,只有绕过那座横亘两地之间的山脉才能抵达,而据细辛所说,谷石藤已经落后于之昭至少一半的路程,无论如何他是赶不上的。
      除非他借道飞天桥。
      “爹,”白鹤向父亲说道,“谷大哥来了。”
      白庄主立马请这位向来神龙不见尾的客人进屋,而对方面上是从未见过的肃穆凝神。看到他这番表情,白庄主就知道他必然是有难处。但是听了他的请求后,白庄主震惊道,“你要走飞天桥?”
      即便知道谷石藤是来求他帮忙,一个很难开口的忙,白庄主却也从未想过竟然会是这个。
      “爹,谷大哥他一定……”
      白庄主没让想帮他求情的小儿子接着说下去,“庄里的人都极少知道的密道,你竟然会知道,还敢来跟我借?你可知我已十年没开过桥了?”
      飞天桥不是一座桥,是一个隧道,从山的北面一直凿到山的南面,走这条隧道可以直接穿过山脉而不需要绕路。这是白家定居此处时偶然发现的天然石道,南北各有数段,为了紧急情况逃命,偷偷瞒着官府将南北天然石道凿通,以备不时之需。这飞天桥有多少条、洞口在哪、走什么路上去,历代都属于仅庄主一人知晓的最高机密。
      “你应该知道我轻易不开桥的原因。”白庄主说道。
      “庄主也应该知道我轻易不求人。”谷石藤说道。
      “是啊,你一直很有办法!所以我才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这次你竟然没有办法了?”
      谷石藤没有说话,没有辩解,他只祈求白庄主愿意帮这个忙。
      白庄主不住地叹气,问谷石藤,“是对手太狡猾,还是你要救的那个人对你太重要?”
      他微微一愣。
      “你向来不怕威胁,不会乖乖听对方的话,”白庄主接着说道,“我被挟持的时候,你也能游刃有余地和敌人周旋,不费一兵一卒就悄无声息地把我救了出来。如果真按照对方说的做,白家庄在那时就完了。这次究竟是什么让你竟然毫无斡旋余地,必须按对方说的做?”
      谷石藤知道白庄主想跟他说什么,但他无从辩解。
      见谷石藤是这般坚决,白庄主实在是无可奈何,“行吧,但是你拿什么换?”
      “余生这条性命。”

      走进山洞,沿着石阶向上走了很久,在黑暗中摸索,偶尔有从石洞漏进来的光照在他脸上。不知过了多久,白庄主说,“到了。”
      因为缺少光线,他看不分明,只觉此处空间狭小逼仄,忽而又听到木头缓慢摩擦石头的声音,好像是长木板被谁从石壁里拉了出来。
      白庄主说,“飞天桥不只一个,而是若干个,每个都要从各自的路走才能到。具体多少个我就不说了。这条路从山北一直往上凿到山南,整条道自南向北倾斜而下,道口狭窄,没法走,只能躺在木板上滑下去。”
      “当时怎么不凿宽一点?”
      “如果凿太宽,不怕山塌下来吗?”
      谷石藤躺了上去。与其说是一块板,他感觉这更像条窄窄的小船,似乎是把树干切成两半、中间掏空然后打磨成一块左右弯曲的光滑木板。他动了动,好像听到轮子的声音,大概木板背面装了轮子。
      白庄主问他,“怕吗?”
      他笑道,“像躺进棺材里了。”
      白庄主点点头,“十年没人走了,我也不知道这条道是否一路畅通。如果中间堵住了,你就只能原路返回,一直往上爬,给我爬回来,知道吗?”
      他忽然起来,换了个姿势,“那我头朝下趴着吧,如果堵住了,我帮你再凿开。”
      “你疯了吗?”白庄主呵斥道,气得甩袖要走,“这条道这么窄根本没法调头!头朝上你还能爬上来,可是头朝下的话再爬上来就难了,你怎么知道堵了多长、要凿多久,在下面缺水缺粮你以为你能活几天?”
      “可是,”谷石藤抓住白庄主的手臂,安慰道,“万一我到了洞口它却堵住了呢,我难道还原路返回吗?”
      白庄主拿他没办法,只得叹气,“我就当做是你救的人够多,命够大。”
      谷石藤松开握住他的手,拍了拍他,“行了,推我下去。”
      “唉,这一路是生是死,你自求多福吧!”
      白庄主用力一推,木板和趴在木板上的人倏忽间被洞口吞没,没了踪影。

      细辛颇为玩味地打量着被悬吊的萧雾,喃喃自语,“他对你真的很上心呢,怎么就这么在乎你呢,好像打从第一次见你他就是这样了,宁可杀了同伴也要救你走啊……”
      萧雾喉头发干,失血太多让她气息薄弱,意识模糊,没有力气发出声音,但依稀间她听得见细辛的自言自语。
      谷石藤那个人很少表现出自己的情感,所以她也不知道他三番五次救下自己,究竟是因为他心里有愧,还是他这人太仗义,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但是刚刚他……
      “我还从没见过他那么生气啊……”细辛啧啧叫道,“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我提到了刀伤木吧。”
      是吗……他确实十分敬重他师父。
      “可是他怎么就看不出来这是个陷阱呢,”细辛又自言自语着,“于之昭都看得出来,所以理都不理地就走了,根本不管你。怎么他就看不出来呢?”
      陷阱?这个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细辛走到她跟前,盯着她,坏笑道,“水幕派了那么多杀手都没杀掉你,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可能放过呢?啊,对了,地龙回来发现你已经死了,那他绝对会拧断我的脖子的。怎么办?怎么办啊?”
      他故意停顿下来看萧雾的表情,笑道,“啊!对……对——对——对!我知道了,就算他能在聂无兮的剑下捡回一条命,等他回来时必定遍体鳞伤,那时我杀他还不容易吗?”
      “他……肯定……料到……”
      细辛凑过耳朵仔细辨认她的气音,“嗯、嗯、嗯,啊——你说他肯定早就料到了是吗?没问题啊,我从没想过他会猜不到我在想什么,这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他还是照做了,为什么?因为威胁他的人是我,因为被绑架的人是你,他不敢耍花招,明白吗?”
      他走到系在柱子上的绳子前面,把匕首轻轻压在绳子上。
      “哪怕一次,我要赢过他。”
      他手腕用力,尖锐的刀锋切断纤细的绳子,萧雾的身体冲着地上锋利的尖刺迅速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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