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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幽暗 ...


  •   “我想想啊……”谷石藤绕着玄关的博物架来回踱步,右手托着下巴,食指剐蹭着胡根,思索着早被自己忘记的少时记忆。
      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的谷石藤,快步朝萧可追走去,他直接坐到桌子上,说道:“那时我也不知道他们俩每天从早到晚在做什么,就记得他们一回到家,定是要问我有钱吗,讨到饭了吗,偷到什么了吗,有是要被打,没有也是要被打。所以其实后来追债的人把他们打死,我倒没什么感觉。”
      萧可追刚听了个开头,见他没接着讲下去了,没料到这竟是结尾。“然、然后呢?”
      “没啦,”谷石藤一摊手,丝毫不觉有什么可问的,“他们就这样死了。”
      “那你之后是怎么吃饭的?”
      “以前该怎么吃还怎么吃呗……”
      萧可追摇头,好像把自己代入到了那时的谷石藤似的,焦急地问他:“你一个人怎么挣钱,怎么养活自己?”
      那一瞬间谷石藤的眼里闪过少年的澄澈,“我后来就被抓了……”,又在一瞬之间消逝。
      停顿。
      被抓之后的事,不是什么好事。
      “被抓了?”萧可追瞪着大眼睛,满眼焦虑。
      “对。”
      “被谁抓了?”
      “被……一家作坊,大人特别黑心眼,他开不开心都要打人,我们简直就是拿命帮他赚钱。所以攒够钱后,我就逃出来了。”
      萧可追松了一口气,频频点头:“啊,那还好。”
      谷石藤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我说的你都信啊?”
      萧可追一愣,“啊?”,语中有些生气。
      “没有没有都是真的都是真的……”他连忙说道。
      这个少年这么认真地听他讲,还这么认真地相信,弄得他有些惭愧。他竟也有些恍然,方才停顿的那一瞬间他在想,如果那时不是被水幕抓走,他的后来又会如何?
      只是现实很难允许你存在些许幻想。
      “到你了,”谷石藤调整坐姿,试图让自己进入倾听状态,“说说你爹娘。”
      “这么快就到我了?!”萧可追抱怨道,皱起的眉毛间挤出一道小山包。
      谷石藤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我的讲完了,有什么就说什么,都讲给你听了。”不过他心里实则是在想,既然你需要倾诉那就快点吧,完事了他就可以去跟萧雾打听昨晚的事了。
      “哪有什么好说的……”
      心事往往不是说得出口的,能说出口的也不会压在心里积出了怨愤。若要让萧可追说他想说的话,看来还需要自己给个引子。
      “你娘去世时,你大概多大?”谷石藤问道,语气平和,全然看不出来着急的样子。他也确实不着急。
      “两岁?三岁?我也记不得了,老实讲,我连她大概长什么模样都记不全,”萧可追思索着,渐渐陷入回忆,“但我确确实实能记得她抱着我坐在窗边向外张望的样子,像是在等人回来。也许是在等我爹吧。有时她等着等着,等到半夜还不见他回来,还会静静地流泪。”
      谷石藤不禁想到萧雾了,她倒比萧可追还极端一点,三岁时父母二人都没了。她应该也像萧可追一样依稀记得一点点爹娘的模样才对,却完全不似他追忆母亲这般对故去的爹娘留有执念。
      萧可追又停了,谷石藤便接着问他,眼神与声音都柔和许多:“不记得别的事了吗?”
      萧可追摇头,“两三岁,哪里能记得多少。这个场景我反反复复回想了好多遍,十多年里每次想的都不大一样,都快忘记最初是什么样子了。”
      “你没和你几个伯父姑姑问起你娘吗?”
      “回到庄里之后我就一直在问,但问不到什么。”
      “回到庄里?你们不是一直住在这吗?”
      萧可追摇摇头,解释道:“我爹自小便被送到外地,跟随一个师父学习。除了后来和我娘成亲的时候回来萧家庄办喜事,其余时间一直住在外面,大概三四年前才回到这里。”
      谷石藤点点头,这是他之前没掌握到的信息,于是心下又开始思忖。一边想,一边还不忘问萧可追:“所以你爹娘婚后云游四方,你一直跟着他们在外面住,是吗?”
      “是啊,我们老是搬家,”他又补充道,“起码我娘去世后,我能记事起,我们就一直在搬家,像是躲人似的。”
      “你见过你爹的师父吗?”
      萧可追认真地回想着,但确实没见过类似的人,“没有。他在外求学的事情我也是回到这里二伯父告诉我的,在外面的时候我总是被勒令待在家里,或是被寄放在某个店里让店家照看,好不容易出去一次也只能一步不离地紧跟着他。”
      谷石藤本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真的想问出萧贤立师父是何许人也,估计就是某个书生或是武将,他倒是没想到,之前听萧家用人怎么怎么地说萧贤立不会当父亲,这么一听,他觉得萧贤立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寻寻常常不善言辞的父亲罢了。
      有一事萧可追不知道是讲好还是不讲好,感觉好像讲不讲都无所谓,但他觉得他不应有所保留,便又补充说道:“唉,虽然没见过,但我知道是教医术的。我爹跟着他学各种内经啊药略啊什么的。你去我爹现在的书房还能看到各种医书银针什么的。”
      医术?谷石藤奇了。不知是巧合还是其中有什么复杂原委。但总之他是对萧贤立与于商音的关系更好奇了。
      谷石藤低眉沉思,少时,忽然问道:“话说,你今年多大?”
      “十五了,怎么了?”
      “你娘去世大约有十二、十三年了啊……不,没什么,就是问问。”
      “嗯,”萧可追没大在意谷石藤这话什么意思,只黯然自语,“所以那时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姑姑说,我爹娘新婚时恩爱十分,没过三四个月我爹便写信告知伯父姑姑说我娘怀上了我,可怎的我出生后,他们却跟陌生人一样?”
      谷石藤对这些事并不太懂,只能安慰他:“也许你爹娘并非不和,是你多想了。小时候我们总会怕,爹娘吵架就仿佛是天崩地裂的大事,其实只是我们害怕失去他们的心情在作祟,让我们把很正常的事情夸大想象了。”
      萧可追寂然一笑,“你怎么知道?你不是说你爹娘死时你并没有什么感觉吗?”
      “对啊确实啊,”谷石藤耸肩答道,“但我有其他害怕失去的人啊。我有一个很厉害、人也挺——嗯,算是挺好——的师父,我特别害怕他沉默。我宁愿他骂我,这说明他想要我改,对我还有期望。可他若是沉默了,大概是连期待都没有了。大概是因为他收我为徒时说过看中我的原因,所以我便害怕,要是做得没有他所以为的那样,他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萧可追冷不防说了一句:“你耍赖。”
      “啊?”
      “你耍赖,”萧可追又说了一遍,“明明说好你先说,结果你现在才说。”
      谷石藤竟一时语塞。
      “你师父还在吗?”萧可追问。
      “不,十年前死了。”
      “病逝?”
      “嗯……被人杀了,”谷石藤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说,但他就是说了。
      “那你替他报仇了吗?”
      谷石藤无奈笑叹道,“人太多,没杀完。”
      萧可追一愣,眼里多了一分警惕和犹疑,“你说‘没杀完’的意思是……?”
      谷石藤立时明白他的意思,只好说道:“没有,就是、某种比喻,没能报仇的意思。”
      “哦……”萧可追放心了些,笑道,“吓得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杀人犯呢。”
      谷石藤心想他说的倒也八九不离十,不禁自嘲暗笑。只得叹口气,摇摇头,然后又问他:“那你娘呢?是因病去世吗?”
      “不,我爹说是投河而死,”萧可追很自然地说道,那澄澈的双眼含着几分他想藏但藏不住的悲愤,“那天我娘不在,我被寄放到附近一处店里,我爹第二天早上才回来,他什么也没跟我说,毕竟觉得我不可能听得懂。其实三岁我们是能听懂别人说了什么的,只是记不住罢了。那天他虽然什么都没说,我却一直记得。后来就只剩我和他两个人,等我大了几岁后,我爹才熬不住我问,告诉我她是投河而死。”
      谷石藤一愣。这小子所承受的伤恸远比他想的要沉重。
      看萧可追仍旧是满面愁容,他也不知自己到底帮到他多少。但终归他把话讲出来了,应该有些许缓解吧。
      沉吟许久,谷石藤说道:“其实我觉得我说了也没什么用,但我希望你不要觉得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萧可追点头答应,表示他明白。但谷石藤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明白。
      “对了,”谷石藤打算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之前你身受重伤是怎么搞的啊?”
      “小叔去查过,但没查到,”萧可追口中的小叔大概便是五当家萧文杰,尤以擅追查闻名,“有人说是仇家做的,有人说是山贼,总之没人知道是谁下的手。”
      “听说没有五当家查不到的事。”
      萧可追耸耸肩,“可天下之大,怎么可能会没有查不到的事。”
      “也是,”谷石藤起身走去拍拍萧可追,打算告辞,“想找我讲话的话,趁我还在这,随时来。”
      “那个……”萧可追犹豫着,脸不知怎么憋红了,他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我去拿个东西。”说完他便一溜烟跑掉了。
      谷石藤还在想这小子搞什么名堂,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拿着一摞纸。
      “我无聊的时候常常会画我娘,虽然不一定画的准,可能也画得不好看。”他把这一摞纸塞给谷石藤,意思是要他看。
      “啊……”谷石藤看着这些歪歪扭扭的线条,心里只道这小子思念娘亲是真的,不会画画也是真的,他若是不说这是他娘,谷石藤根本看不出来画中所画为何物。也难怪他刚刚跑去拿画之前脸要憋得通红,因为他自己也不好意思拿出手吧。
      这一摞画纸大的小的、用墨多的用墨少的,垒起来足足有茶几一般高了。
      “这还只是一部分,以前画的都在打扫时当做垃圾给清走了。”萧可追如是说。
      谷石藤点点头,一张张地翻看,挑了挑眉,认真地说道:“画的挺好。”
      萧可追对这违心的赞美没什么反应,似乎是听惯了,接着说道:“我想不起别的,只能想到这一个画面,所以每张画都画得差不多。”
      谷石藤忍俊不禁,“不不,还是看得出来你的画功一直在进步。”
      不过也确实如萧可追所说,这一张又一张画,画中都只有一个女子坐在窗边张望,发髻上插着一只朴素的发簪。有的画中女子在流泪,有的画中女子完全转过头去看不到脸,想来在萧可追儿时记忆中,他娘亲不是在等他爹就是在哭吧。
      “咦?”谷石藤忽然留意到这个发簪,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怎么了?”萧可追问。
      “你娘亲是自己梳妆打扮的吗?”
      “对啊,”萧可追想都没想地答道。他看了眼廊道里走过的用人,又补充道,“我爹在外面并没有什么生计,都是靠本家寄钱过来维持,印象中家里并没有雇人伺候。”
      谷石藤把自己正在看的这幅画递给萧可追,但萧可追伸手去接的时候,谷石藤却没松手。
      “嗯?”萧可追疑惑道。
      谷石藤用眼神示意他看看自己伸出去接画的手,说道:“昨晚我明明看你是右手持剑,怎么现在却用的是左手?”
      “啊,这个啊,我原本是善用左手,我爹硬逼着我改的。”
      “你爹善用左手吗?”
      “不,”萧可追摇头道,“他是用右手的,不然他为什么要我改?”
      “所以说你娘用左手咯?”谷石藤指着画中女子的发簪说道,“你娘的发簪都插在左边。”
      萧可追看了看画,心想没毛病,便答道:“对啊。我想应该是的。”

      早上吃过饭后,萧雾被桂婆叫去了库房,她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同萧雾闲聊,很是关心。萧雾不好意思干坐着,就帮桂婆一起整理,两人一边做事一边说话,倒让萧雾想起在静音阁的时光了。
      “哎,你怎么在这?”
      萧雾循声望去,见门口探出一个脑袋,正是路过的谷石藤发现自己在库房。
      “我在帮桂婆收拾——”萧雾话音未落,桂婆却突然失声叫道:“啊不好了不好了,我忘了灶房煮着茶呢。走了走了,你们谈啊。”桂婆看看萧雾又看看谷石藤,眼带笑意,不知是心里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萧雾很费解,桂婆她这是把整理收拾的任务全盘交付给她了吗?桂婆应该不至于这么不厚道吧?
      不过桂婆走时也没说要她做,那大概就是她可以不用管的意思吧。
      谷石藤一边走进库房一边四处张望,打量着萧家庄的藏物,随手抄起一个笔筒,没看两眼就放回去了。这库房里货架一排排鳞次栉比,那么多什物,扫一眼过去就足够眼花了,哪有一个个细看的心情呢。忽然,他凑近柜子侧耳倾听,好像在柜子会说话似的。
      萧雾觉得他这样有点好笑,忍不住问:“你在做什么?”
      “啊?”谷石藤才回过神来,“没什么,就是习惯性地……啊,对了,我有事想问你来着。”
      既然他有话要讲,萧雾想着外面空气清新那不如到外面讲,起身想往外走,谷石藤却示意她坐下。
      “……”
      总之她还是就着身旁的梯子坐下了,谷石藤也斜斜地靠在柜子上,看上去感觉应该算是舒服的姿势。谷石藤一直很会给自己找舒服的姿势。
      谷石藤开门见山地问道:“昨晚于之昭跟你说了什么‘机密’吗?”
      “‘机密’?倒也没有吧,他就是说要我好好回忆以前的事。”
      “嗯,也就是说以前的事很重要。”
      “……也未必吧。”萧雾思索着,倒也没觉得以前的事有多重要。
      “我跟你提起过细辛吧?”
      “水幕杀手,你以前的同僚?”
      “对,他昨晚就在山里。于之昭之所以说,只有那个山洞才是最安全可以说话的地方,是因为他知道细辛跟着他,而那个山洞地势险峻不易被偷听。我后来没管你直接回去,也是去盯着细辛了。”
      萧雾强扯嘴角,似笑非笑地说道:“所以你们两个合力创造了一个安全、不会被偷听的适合讲‘机密’的机会,但我却没能明白这其中玄机是什么,真是抱歉了。”
      “是不是以前有什么你不愿意面对的事?”
      萧雾立时抬首看向谷石藤,却见他盯着自己,眼泛幽光,仿若鹰视狼顾一般可以一眼看穿人的心思。她好像被他的视线击倒了,泄气一样地低下头去。
      “我要是没猜错,大概于之昭要你好好回忆的,正是你从跟随于商音学医开始至今的种种吧?”
      萧雾小声喃喃道:“听你口气,好像你已经知道了似的。”
      谷石藤不置可否,只是说:“我不能确定。”
      萧雾叹道:“想来,你曾是水幕一员,你师父刀伤木又是水幕旧人,你能猜到的大概确实比我多。”
      他便接着她的话问道:“那你都猜到了什么?”
      萧雾吞了口唾沫,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打颤。只是说出自己的猜测而已,竟已让她这么慌乱。
      她说:“静音阁与水幕,恐怕并非毫不相干。”
      谷石藤道:“是啊,万谬欢被囚于落月山庄庄主的阁楼里,怎能说与同在落月山庄的静音阁毫无关联呢?”
      “你知道我说的并不是单指这个。”萧雾知道她没说出谷石藤想知道的东西,但她也不能确定的事情,她怎么敢说?
      “说起来,静音阁本应是天下学医之人向往的地方,”谷石藤突然说起看似题外的话,“你们那么多弟子都要学外治术,为了能熟练操刀,定要做不少练习吧?落月弟子常年在外闯江湖,还颇受敌意,难免遇到纷争而受伤,可你们若是练都没练过就直接给他们上刀,怕是切错割错都会有的。”
      萧雾渐渐眼里无光了。
      许久,她才缓缓说道:“虽然五脏图看了很多遍,第一次解剖却还是被吓到了。我一边切开他的胸膛,一边却提心吊胆,生怕他躺着躺着会突然睁开眼睛跳起来。虽然第一次很怕,但剖得多了,血见得也多了,也就不怕了。阁主说,尸体是捡回来的,有时是落月自己的人,有时是别的,后来,阁主不说了,我们也不问了,因为我们知道自己的任务是学好外治术,以后能救人。以前没想过这个事,也不敢去想,怕知道的太多反而害了自己。可如今却是不得不去想了。”
      “明白,”谷石藤眼神柔和许多,他体会得到萧雾内心的纠结,“你本来只不过是想找到于之昭杀你阁主的原因,却扯出了你爹娘被水幕所杀之事。现在你只不过想知道水幕为何盯上萧家,却牵扯出水幕与静音阁之事。兜兜转转,这些事之间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隐约觉得,这些源源不断提供给你们练习的尸体来历不一定干净,不愿意相信竟会如此,却又害怕事实竟真的如此。要一直保持心安,你就不得不一边告诉自己尸体来源定然没有问题,一边又跟自己说,尸体来源很可能有问题,表面上好像骗过自己了,实际上却是一直难以真正心安。”
      他若有所思,又说道:“之前我奇怪为什么你一方面坚持追查,一方面又没有彻查的决心,还以为只是你不懂怎么查。现在明白了,你是想查,却又怕自己查的太多了。萧雾,你并非一个清清白白的旁观者,并非一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
      萧雾含着三分自嘲二分希冀,问他:“那你作为水幕曾经的一员,你告诉我,这是真的吗?水幕与静音阁其实是一面镜子的光影两面,静音阁弟子练手的尸体,便是水幕杀的人?”
      “不,这也未必。”
      萧雾愣了,谷石藤方才把话说到那份上,她都已不抱希望了,怎么他现在却说“未必”?
      谷石藤说道:“起码我在水幕的时候,并没有任何任务是要我们把杀了的人带到某个地方或是交给谁,从来都是留在原地弃之不理。”
      萧雾不解:“那、那就是说其实他们是没有关系的?”
      谷石藤却又摇头:“这也不是,静音阁与水幕有关系,这却是真的。”
      萧雾更加不解。
      “创立水幕的人是阿叔,你知道吧,”谷石藤说道,“其实阿叔并非独自一人创立水幕,他是和另一个人一起创立的,阿叔后来有个代号叫‘寻山老人’,这个称号便成了水幕统领的名字,而那个人,成了水幕的信仰,水幕旧人称之为‘婦好’,意为女将军。她就是于商音。”
      “你是说……水幕和静音阁,都是阁主建立的?”
      “可以这么说吧。若论时间先后,应该是水幕在前,静音阁在后。阿叔和于商音建水幕,本不是为了杀人,无论你信不信,水幕本就是为了救人而成立的,这也是万谬欢篡权后唯一留下的水幕旧人,也就是我师父刀伤木,一直跟我提及的‘水幕曾经的样子’。”
      “这、这怎么会?水幕创立之初是为了救人?”
      “对啊,杀恶霸,除奸佞,不正是为了救那些被恶霸欺压的人,被贪官所迫害之人吗?那时的水幕还是理性的,却被近乎癫狂的万谬欢夺了权,变成了如今见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杀手组织。本来阿叔应是被万谬欢杀了的,但师父告诉我说他暗中救下了两个人,后来碰见阿叔,才知道师父所救之人中的一个就是阿叔。”
      “我、我一时有些没法想象阁主杀人的样子。”
      谷石藤叹道:“或许救人与杀人,有时真的只是一字之差。”
      萧雾忽然又问:“那后来水幕元气大伤,万谬欢被追杀得无路可走,逃到落月山庄被于世所囚,不是自投罗网吗?”
      “别忘了万谬欢自己也是水幕旧人,她以为于商音会救她,”谷石藤说道,“但其实于商音很早就把水幕交给阿叔不再管水幕之事,对万谬欢,她假装不认识,任由于世处置罢了。”
      “阁主是何时开始把水幕完全交给阿叔的?”
      “很早很早,那时水幕刚成立没几年,她和阿叔因为手下被杀却无力医治感到愧疚,便拜一名神医为师,且隐瞒了水幕的事。后来,于商音专心学医,阿叔放弃学医,专门管理水幕。”
      萧雾问:“这些事是阿叔告诉你的?”
      谷石藤却耸肩答道:“不,是我猜的。”
      萧雾一脸震惊:“猜的?!”
      “是啊,我刚刚说过了是我的猜测,我不能确定,”谷石藤摊手表示这没什么可奇怪的,“我也是根据各方面线索和这么多年来他们只言片语间透露的信息综合起来推测的,估计差不多是这样。”
      萧雾一时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好,他说得那么自然,她几乎以为这就是事实,可他竟然是自己推测的。她不知道究竟是气他把推测说得这么像真的好,还是佩服他的脑袋竟这般厉害好了。
      “所以啊,”谷石藤又说道,“我需要一个知情人来告诉我,我的推测是否正确。”
      “谁啊?”萧雾反问道。她料想这个人也不可能是她吧。
      “不是别人,就是我身后这货架——”萧雾质疑了一声“啊”谷石藤没被打断,指着身后货架,接着说道,“——后面站着的人。我刚刚若没听错,估计是三当家吧?”

      没人知道谷石藤脑子里想着什么,更没人知道他的耳朵能听到什么。萧雾是万万不敢相信,明明自己和桂婆先来到库房,却让谷石藤发现有人先于她们来到此处。
      那人从货架后走出来,深色半分尴尬半分从容,却正是萧贤立。
      “无意偷听,只是真的一直没找到出去的机会,”萧贤立无奈笑道,“我来库房找点东西,桂婆就和萧姑娘进来闲聊,她们没发现我,我也不方便打扰。后来你又进来了,开始和萧姑娘讲起这些事,开口便是‘机密’二字,弄得我不知该怎么出言告知你们我其实还在这里。”
      “不不,”谷石藤摆首说道,“她刚刚想出去说的,我让她坐下的。”
      萧贤立一愣,不知谷石藤此话何意。
      谷石藤直截了当地告诉他:“知道是你在,故意说给你听的。”
      萧雾想起来,谷石藤方才进来时在货架旁好像在听什么。这么一想,她便耸然一惊,莫非他连此人是谁都听得出来?
      谷石藤像是回答她心中疑问一般,说道:“每个人呼吸的轻重缓急都有细微不同,耳力好的话自是听得出来。”
      萧贤立淡然笑道:“那你口中要做个确认的所谓知情人,怕不会正是我吧?”
      “我要是猜得没错,那就是三当家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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