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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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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刀还没插入太深,萧雾尝试抓住刀背,沾了些土灰的手表面粗糙,能暂时抓住刀背,阻拦刀的攻势。方脸倒八眉的大汉浑身抖了抖,好像有一股力从脚掌传到大腿,传到肩膀再传到手臂,把刀再往前推入三分。这次萧雾挡不住了,她闷声忍住,连退数步,却甩不掉方脸。
只见空中衣摆落下,梁上君以手为刀,对着方脸的右手一砍,手松刀落。梁上君腾起后踢,把方脸彻底踢倒在地爬不起身。
终于没事了。
从一开始独自应战起她就没工夫去害怕,此时终于松了一口气,一下瘫坐到地上,不禁肌肉颤抖,浑身酸软。伤口作痛,捂住伤口的手转眼间已经沾满鲜血。
方才,梁上君与谷石藤本在堂内,官兵为了对付梁上君的轻功,特意调来弓箭和□□,箭流混乱,梁上君为了搅乱视线,在堂内、院子、楼上来回跳跃,箭一会儿射向那边,一会儿射向这边。
谷石藤本对声音极其敏感,现在箭流混乱,他就好像浑身都响起了警报一样,一边徒手对付胡乱挥刀的官兵,还要一边提防身后箭,实在扰得他心烦。
“话痨你下来!别越弄越危险啊!”
梁上君心里无奈,但他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正思索着,谷石藤又叫道:“把那个解决了不就没事了吗!”
梁上君顺着谷石藤的视线,越过重重乱兵看过去——是王将军。
擒贼先擒王,但问题是……
“现在很明显是你离得近好不好,你去!”
“人那么多我哪过得去,你飞过去!”
这些官兵的三脚猫功夫对付起来极其容易,但是讨厌的是数量太多,就像墙角的蟑螂一样,谷石藤越打心里越烦。
他眼角瞥见梁上君腾空跃起,却是往反方向走,心里奇怪正想吼他,回头一看却发现萧雾中刀,梁上君是去救她。
唉。
官兵兄弟们,对不住了啊。
探手、错掌——这位可怜的官兵手里刀一瞬间就被谷石藤拿走了。拿走还不算,最重要的是他的手这辈子是用不了了。
刀与拳头胡乱袭来,谷石藤眼皮不眨一下,在乱刀中瞄准破绽,一击即中,中刀者当即倒下。谷石藤就这样一步不停地往前走,左手拿着一开始夺下的刀,右手握着刚刚夺来的刀,刀光闪烁,官兵向两侧倒,好似指尖划过水面,两旁划开一道波浪,在人群中开出一条路来。
王将军只是抓犯人的武官,“将军”不过是他自己叫着觉得威风,毕竟小地方没人管,就任由他这么叫自己将军了。他挺着个大肚楠,挥舞着沉重的长刀。
谷石藤看都没看他的花招,直接出击,迅猛致命。王将军立马就两腿一软倒在地上,眼皮抽搐,嘴唇颤抖,谷石藤的刀还没指向他,他就已经叫道:“停、停下,都停下!撤,我们快撤……”
谷石藤知道,事情还没完。
梁上君扶着萧雾走出竹楼,叶海棠迎面而来,见萧雾满身血,连忙上去一块扶她,让她倚着梨树躺下。
官兵没有追过来,谷石藤也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刀,梁上君想此地应该暂时没有危险了。
“小雾怎么伤的?”
“我们都是一个打十几个,没留神啊,发现时她已经干掉七个了。”
“……是六个。没事,刀伤不深,不要紧。”萧雾轻轻答道,脸上却已苍白无血色。
伤口疼得就像锁链穿过她的身体一样,锁链一动,伤口就剧痛一倍,鲜血继而涌出,把她死死扣住,不敢动弹。
“一个女孩子打十个还是太勉强了。”谷石藤快速大步地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
“六个。”她又道。
谷石藤轻轻翻开萧雾捂着伤口的手检查刀创,抬头看了她一眼,闭口不语,旋即起身砍梨树枝,砍的够多了,就堆起来,在衣服里翻找着什么,但是好像找不到。
“找这个?”梁上君拿出一个细长的纸筒。
谷石藤扭头一看,拿过梁上君手里的火折子对着柴堆一吹,生起火来,把刀放入火中。待刀烧至滚烫,谷石藤刚从火中抽刀,叶海棠一把把刀抢过来,“我来。难不成你想看小雾玉体啊?”
“我——”谷石藤本来只想着要处理伤口,一时语塞,只觉好气又好笑,可辩解无用,便转身作罢。
“老色鬼。”梁上君一边背过身去还不忘一边附和嘲讽他,谷石藤伸手就是一拳,这一拳自然是没用实劲,梁上君只笑着接拳。
一阵布料摩擦的悉悉索索后,叶海棠又毫不客气地传来一声:“喂,好色大叔,敷多久啊?”引得一旁的梁上君忍不住笑了出来。
谷石藤忍住把她的头摁在火里的冲动,把指关节摁得咔咔响,说:“大概喝一碗水的工夫,别太快也别太久。”他说完,叶海棠还故意提高声调“哦——”了一声。
谷石藤摇了摇头,起身走开……今天他们两个怎么这么欠揍啊?
萧雾嘴唇发白,额头冒汗,滚烫的刀片贴在皮肤上,炽热的痛与伤口的痛交织,本难受十分,可是听他们这样开玩笑,不禁轻声笑了出来。看着谷石藤似乎有些委屈的背影,不觉又笑得更大声了。笑的时候牵扯到伤口,又痛了些。那笑声也许没有那么好听,不比丝竹鸟语悦耳,不比泉水叮咚清脆,却似湿布擦拭木剑的声音,质朴无华,年少纯真。
叶海棠有些讶异,随即欣然,跟着笑了起来。
梁上君也跟着笑了。
谷石藤倒是更加心塞,怎么萧雾也笑话他。
伤口虽痛,却好像不那么可怕了。
叶海棠已帮萧雾包扎好了。本想从自己衣服上撕一条布下来,但萧雾拦住她,她只好从萧雾衣摆撕下一条白布。四人正要下山,忽见天空有白鸽飞来,梁上君取下白鸽腿上信笺,读道:“城东盛云客栈,速来,白鹤。”
到了客栈,白鹤正与一群道士交谈,见谷石藤、梁上君他们赶来,三步并作两步连跑带跳,拉着他俩的手走到饭桌旁,把他们引见给这群道士。双双介绍过后,守仪把冲虚道观血玉璧被盗一事经过再讲了一遍。
罗浮山苍松挺拔,柏树掩映,山北麓冲虚道观,五重殿宇,旁侧寮房无数,按理来说,盗贼要进来偷,不是那么容易。
冲虚观香客很多,许多人都想来看一看先帝赐的血玉璧,想知道它在黑暗中散发莹莹血光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血玉璧乃先帝所赐,连城之价,是以他对其保管甚严,日日夜夜派人看守,每月只拿出来三次,供香客观看,每次只看一天。若是没了血玉璧,就没了收香火钱的办法,他不会允许盗玉这种事发生。
白髯长约十五寸,布满皱纹的手指滤过白髯,不疾不徐。那个左手撺着一把钥匙右手捋须站在柜子前的黑衣道士,就是冲虚观的道长,道号玄一。
只有站在柜子前,亲眼看着血玉璧被柜子锁上,他才放心。
“夜深了,你们小心,别犯困。”
“是,道长。”
每次收起血玉璧时,他都会这样嘱咐弟子,有时他还会半夜三更来临时检查。冲虚观剑法变化莫测,时而如山风凛冽,时而似雷霆万击,玄一道长对弟子们还是很有信心的。如果有人明抢,自然打不过冲虚观的道士,但是偷的话,防不胜防,难免让小贼着了手。
玄一道长命弟子马上追,追不到别回来。
大弟子守仪脚程最快,他甚至追上了那群盗玉的贼人,可是正当他想拔剑,他们却作鸟兽四散逃窜,他一时不知道该往哪追,就只好和师弟们分头追。
那黑衣人一路跑,守仪一路追,只觉那黑衣人跑步的姿势有些笨拙,像是不得疾行之要领,只知道顽命地往前跑。黑衣人喘得越来越厉害,速度也越发得慢,守仪喝道:“贼人休走,归还宝物!”
街道越来越少,渐渐变成一条直道,不见行人。
前方有座大宅邸,一根长绳系在宅院内的榕树上,垂在院墙外。黑衣人抓着绳子爬上去,又抓着绳子跳入宅院内,顺便把绳子也收了回去。
守仪正想翻墙过去,可是心里一个警觉,多留了个神,寻到这座宅邸的正门,才发现赫然三个大字:欧阳府。
私闯定是行不通的,只能老老实实上门求访,万一知府托辞不见,这一求不知得等多少时日。守仪想想,还是先写信将此事告诉道长吧,自己和师弟们在客栈住下,一边等欧阳知府传见,一边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
欧阳知府传见他们了,甚至允许他们在府中搜索,只是碍于知府大人的面子,不方便细搜,搜来搜去确确实实搜不到证物,守仪他们没有理由逗留纠缠。
回去估计又得挨骂了,可是他们又能怎么办呢,只得如实禀报道长。
玄一道长看到来信,只冷冷地回了三个字:接着找。
但他已动身离开道观,直接开往欧阳府。既然守仪亲眼看见贼人逃进了欧阳府,那欧阳府就必须给个交代。冲虚观道长亲自前去,欧阳知府无论如何得给个面子。
行了几日,此时玄一道长刚刚坐上欧阳府堂中的宾客之椅。
欧阳彾睡得很浅。他很年轻的时候开始,就很少睡得安心了。
爹生前说过,他走了之后,自己是欧阳家的顶梁柱,二弟三弟尚且还在识字,娘和妻子能尽力帮他主持家务。家中大事小事,官府里的大事小事,两个弟弟的未来,全都要由自己操心。
三弟又气走了一个教书先生。这是第多少个了,欧阳彾自己都不知道,只知道请来一个,就得立马想着下一个该请谁。
这样下去不行。
文先生如何?他是自己学习时的先生,如今年纪大了,住在欧阳府后院养老。可是要让三弟的书读得下去,还是得请他。
娘又来抱怨说仆人婢女太少,不够用,多花钱雇几个,还说墙该重新刷一遍,家具也该添置新的了。两年前刚换过,何必又添新的。那么大开销,他支持不住的。
几个月里都睡在书房,妻子见他时,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了,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娘家的消息,欧阳彾每次都只回复“嗯、嗯”。
属下天天拿着不同的案子来找他。渔船被劫、海难、百姓抱怨税负过重、帮那个谁谁谁的亲戚找个油水多又不用做事的官职……事情来一波接一波地涌来,欧阳彾的脑子快爆炸了。
俸禄又减了,近几年国库一直吃紧,官员的俸禄一直降,和爹那会儿不能比了。
后院走过的那个男孩是谁,有点眼生。
啊,是二弟。还有他啊。
他该怎么办,他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管二弟的事了。
让他和三弟一起念书吧,回头跟娘说一声,让她带二弟去文先生那里,平时多帮忙看一下二弟。
欧阳彾揉了揉睛明穴,眼睛酸疼的厉害。政务上还没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尽快把家里的事情安顿好,别再出什么乱子,他才能安心工作。
“这差事你要是做不好,有的是人帮你做。”
巡查的人走了。欧阳彾心口好像有一尊千斤顶落了地,重重地,使他不得不撑着椅子才能站稳。
欧阳彾立马把自己扶起来。不行,不能垮,他要是垮了,连累一家人不说,最重要的是丢了爹的脸面,丢了欧阳家的脸面。
烛光昏暗,铜镜之中,欧阳彾看到了自己的白发,一把一把的,掺杂在那灰黑的发丝之间,扎眼得很。
奇了,他还不到三十。
仆人端上茶具,主人亲自以茶水洗杯,再加入滚水浸泡茶叶,第二次泡出来的茶香味更醇浓。
欧阳彾坐在主人之位,也是一家之长所坐的位置。但他挺不直腰板了,腰酸背痛,太累,他只想靠着休息。他是不指望睡觉了,有三弟在,他夜夜提心吊胆,害怕官府查出来,那时就不是家道中落的问题了,而是抄欧阳氏满门。先和欧阳徒撇清关系,此欧阳非彼欧阳,再将大盗罪名嫁祸于他。一人之死可换全家的生,他不得不这么做。
七年前也好,如今也好,为了整个家他必须牺牲欧阳徒。
欧阳彾挽起袖子去倒茶,给玄一道长和自己各斟一杯,两人微笑着喝茶,讨论这茶是如何如何的好,心里则各有算盘。
欧阳彾想,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拖到王提辖带着欧阳徒和血玉璧一起回来时,让王提辖告诉玄一,当晚冲虚观弟子看到的人是欧阳徒,归还血玉璧,此事就算了了。
玄一则是来探口风,守仪不懂怎么去套当官的人的话,只会被套话,他就不一样了。
“知府大人,血玉璧被盗之时,贫道的的确确是先去报官,可是负责此案的王提辖几日不肯见贫道,派人给出的答复也模模糊糊,贫道是不得以才亲自来访,不然也不敢麻烦您百忙之中抽身出来管这等小事。”
玄一道长接着说道:“只要知府大人找到这个藏匿于欧阳府的小贼,向他审问出血玉璧的下落,贫道拿了东西就走,不该贫道管的,贫道一概不管,一概不问。”
言下之意,冲虚观不追究是谁偷了东西,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同时也暗指,偷东西的人就是欧阳府的人,或是欧阳府有意包庇的人。
欧阳彾怎么可能轻易透露口风呢。
“道长放心,本官一定让王提辖加紧搜查,把这座城搜个底朝天也要把贵观的宝物找到。”
“也好也好,贫道相信知府大人,也相信王提辖,但时不我待,不如去请‘独行猎手’俞乘冲协助搜查?贫道相信这定能为知府大人分忧。”
这个牛鼻子老道。
俞乘冲要是接了此案,定会让他发现有关“大盗欧阳”真相的蛛丝马迹,顺藤摸瓜追查过来。但如果他拒绝这个提议,不就恰好说明他心里有鬼吗?
欧阳彾心里冷哼一声,面上仍装作细细思索的样子,一边捋胡须一边说:“俞乘冲我行我素,朝廷有时都要花上两天才能联系到他,他办案自然快,问题是请他办案可快不了啊。”
玄一道长自然没想过真的去请俞乘冲,按地方官府向上面奏报申请的速度,等俞乘冲接受此案时,血玉璧早给人卖到海外了。
玄一笑道,一副出家人对世事满不在乎的态度,“血玉璧虽是本教宝物,却也不过是身外之物。只是偏偏这血玉璧是先帝所赐,如果弄丢,怕的是朝廷怪罪,说贫道贪图钱财拿血玉璧去卖,这可就让我们一个小道观担当不起啊。知府大人,您得多体谅体谅。”
欧阳彾知他拿先帝压他,便微微一笑,“这里不过东南海边一隅,京城远在北方,道长多虑了,没人敢责怪您。”
就在此时,门子进来通报,说冲虚观的弟子守仪等人想进来,他们已经拿回血玉璧了。
“什么?!”玄一道长又惊又喜,连忙起身。
欧阳彾脸上也表露出惊喜的模样,笑道,“那就快请他们进来吧。”心里却只是惊讶,明明应该是王提辖带着他的人进来交出欧阳徒和血玉璧才对,怎么会是冲虚观弟子。
玄一道长在椅子前原地踱了十几步,便看见自己的弟子们赶来的身影,为首的正是守仪。
“师父,请看。”守仪双手递上一个麻布包的小包裹,布上点点血迹已干,打开包裹,正是血玉璧,在屋堂之中散发猩红的光芒。
“这、这……守仪,告诉师父,你是怎么拿回来的?”
“是几位少侠夺回来的,他们听说弟子是冲虚观的之后,把血玉璧给了弟子,就离开了。”
欧阳彾问:“可知这几位少侠姓名?本官应当好生表彰。”
守仪低头想了想,摇头说道:“很遗憾,他们不太愿意透露。”
欧阳彾点点头,心下估摸着,欧阳徒原本就是练武奇才,这七年浪迹江湖,兴许更厉害了,俞乘冲尚且抓不到,就算王提辖带着官兵暗中埋伏,怕也没能抓住他吧。他肯交付血玉璧后转身离去,是给自己留了余地了。
玄一道长对欧阳彾抱拳道:“贫道方才多有得罪了。既然血玉璧拿了回来,贫道不便再叨扰,不日便告辞离去。失礼了。”
“不敢不敢。”
玄一道长转身走出门外,欧阳彾目送他们离开,但守仪却还没走。
“知府大人,”守仪道,“那几位少侠中有一人要我带话给您。”
“……请讲。”
“那位少侠想让在下替他问一句:当年移花接木的事,知府大人究竟知道还是不知道?”
知道、还是不知道……
欧阳彾愣住了。
几日前,他已问过了。那时,为了让他信任自己,欧阳彾撒了谎。
这本就是一个知道一切才有可能实施的圈套,这个圈套的第一步正是由他欧阳彾去扔下诱饵,在这个圈套的最后一步,也就是竹楼埋伏围捕欧阳徒的时候,欧阳徒必定会发现主谋正是欧阳彾。
既然已知主谋是他,又何必来问。
明知故问,又是何意。
莫非这并不是在问他,而是在说欧阳徒他自己,他其实明知是圈套却偏要中计。
不、这不可能,欧阳彾觉得自己这想法荒唐至极,甚至笑出了声。
是他要狠心牺牲二弟,不是二弟甘愿牺牲自己,没错,一定是自己多想了。欧阳彾心里反复默念,好像念多了就会变成真的一样……
回到无灯巷已是傍晚日入之时。
“呜哇——好香!”
跨过几已残破的门槛,梁上君飞奔到饭桌前。桌上只两盘青菜,一碗豆腐一盆粥。阿叔的习惯,吃得又素又清淡。
白粥的味道是有的,热腾腾的,米粒粥水的味道扑鼻而来,但香不一定有多香,梁上君总是喜欢说一句“好香”,他好像觉得家人开始吃饭之前必须有人说这么一句话。
“总喜欢在开饭前回来啊你们。”阿叔淡淡地笑道。
“阿叔你不也做了六人份的饭。”梁上君跨过椅子坐了下来。
阿叔微微摇了摇头,让他去厨房那碗筷,梁上君一声“没问题”,又翻身跳起,一蹦一跳跑去厨房。
谷石藤他们走得没梁上君那么快,这才回来。一进门,看见陆元坐在墙角,手里拿着一张纸。难得他们出去一趟没人管陆元,他居然没喝醉,也是神奇。
“手里拿的什么?”谷石藤问他。
陆元把纸递给他,转头对叶海棠扶着的萧雾说:“有事找你——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萧雾摆手说道,“海棠姐,我……”
叶海棠给了她一个眼神,萧雾立马不说话了。刚刚她坚持一个人走,但受了伤,的确走不快,好几次落在队伍后面。
“既然到了就不扶你了,你医术好,快点把自己治好啊。”
萧雾微笑着答谢她,转头问陆元:“有什么事?”
陆元没回答她,自顾自坐下来吃饭。
那张纸实际上是一封信,一封寄给无灯巷的委托。大户人家的委托,报酬颇丰。谷石藤有些犹疑,不知道该不该交给萧雾,即便那是只有萧雾才能做的事。
陆元本以为谷石藤会说,却迟迟不见他告诉萧雾。陆元自然是不知道为什么谷石藤要犹豫半刻,更猜不着他在想什么。
“有人请你去治病。”陆元说。
“谁啊?”萧雾问。
陆元用胳膊肘碰了碰谷石藤,谷石藤这才开口,问萧雾:“你说你是落月山庄收养的对吗?”
“嗯。”
“那关于你的身世你了解多少?”
“毫无头绪。”
谷石藤又沉默了半刻,他不知道自己心里中隐约的紧张只是他多虑还是……
唉算了算了,只是去治病救人,别想太多。
谷石藤把那封信递给萧雾。她打开信读到:
恳启者,犬子不成,遭人埋伏,骨碎肠断,万望神医速来寒舍,救人一命,重金以报!
潮阳萧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