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270bg]她是龙》Antaresys

2、预感

　　和田村告别后，沢田纲吉一个人乘电车回家。

　　说是家，其实只是暂租的房子而已。离公司不远不近，价格也不上不下。毕竟并盛不是什么大城市，物价还没离谱到那个地步。当然工资也不怎么可观。交去房租再吃吃喝喝，每月也没剩多少。沢田纲吉算了算，离发薪日还有十天，第二天就是还款日。月初好几个游戏发售他没忍住买了，又换了新的游戏手柄。再加上杂七杂八的突发事件支出，工资只能在卡上停留一晚，第二天就全得还给银行。

　　还没发钱已经感到肉痛了。

　　他打了个哈欠，深夜的电车空空荡荡，没了上下班高峰期惹人厌烦的吵闹声，轨道穿行的呼啸愈发尖锐。在某一站停下时他抬起头，视线穿过夜幕，落在远处的居民区。

　　沢田奈奈还在意大利没有回来。不过正好，也算弥补曾经在他身上消耗的、长久没有被陪伴的那些时光。再说平常家里就她一个人，待着也没什么意思。他记得在饭桌上试探着提出要租房时沢田奈奈的表情明显是“理解不能”——工作就在并盛，通勤也不过半个小时。可她并没有阻止，连佯作生气都没有。像年少时每一次他拿回零分试卷、每一次逃课回家偷懒一样，总是给与他最大的包容和耐心。她很快恢复了笑容。

　　“纲君也长成独立的大人了。”

　　欣慰却又复杂的，让他有些难以承受的语气。

　　新上车的乘客在他身旁坐下，手机正播放视频广告。最近热播的校园剧演员卖力推销最新的网上教学课程，接下来是几个考上重点的高中生轮番介绍。广告语从漏音的耳机里传进他的耳朵，铿锵有力地表示只要一个暑假，就能改变不听话的倒霉孩子们的一生。电车再次运行起来，沢田纲吉收回视线，看到窗玻璃上映着自己的脸。

　　我的一生恐怕就这样了。但那也没什么不好的。

　　还有二十分钟到站，他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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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奖的事被抛到脑后，沢田纲吉顺利通过了月底的考核。几位老客户介绍了新单，之前正犹犹豫豫的几位新客户最终也签了合同。志方先生在开总结会时甚至还给他设了个最佳进步奖，发了一笔数量不大的奖金。连田村都努力了一把，从倒数第一升到了倒数第三。总之两人全部生还，大大松了口气。

　　“我说你就是转运了吧，从那通电话开始。”

　　快到九月底，两人借着外勤一起溜号，在食档碰头。还没到下班时间已经躲在了小店里。田村掰着手指算沢田纲吉的成单数，语气酸溜溜。

　　“你最近也太顺了，完全没有被开除的风险啊！我还差三单才到指标呢。”

　　沢田纲吉捧着杯子抿一口茶，看着狼吞虎咽的同事思考了会儿，想到了解决办法：“昨天黑崎小姐说她有个远房亲戚也想了解一下保险，还有坂井太太。我把她们介绍的联系方式给你？”

　　“大可不必。”田村忙中有序，一边埋头和烤青花鱼纠缠，一边翻手上来朝他做个拒绝的手势，“我已经不打算做了，在志方老鬼辞退我之前我要先炒了他。”

　　“诶？”沢田纲吉大惊，“这么突然！”

　　“已经考虑很久了啦，还是回家继承老爸的财产算了。”

　　“搞了半天你是富二代吗！”

　　“开个玩笑。”田村终于啃完最后一块骨头，撅起嘴吐进骨碟，神色这才正经起来，“我说真的沢田，我受够了。刚毕业的时候我还雄心壮志要闯出一番事业，结果每天庸庸碌碌，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忙什么。反正现在过的日子完全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至少志方老鬼不是我想要的老板。”

　　他都说得这么坚定了，沢田纲吉也不好再劝，只点点头：“嗯，志方先生确实……”

　　“而且我不在的话，你的业绩能上升一点吧？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不认真工作是因为随时准备走，你总是转单帮我又是为什么呢？自己都快没饭吃了，每次都踩线过。老好人也要有个限度。再说了，总和我搭档做倒数，搞得我还怀疑过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言说的情感，烦恼要怎么拒绝你——我虽然也不是不能尝试一下禁断之爱，但抱歉你的长相实在不是我的菜。我喜欢健美型。”

　　田村的五官皱在一起，拼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沢田纲吉砰一下把杯底砸在桌上，没好气地还击：“那真是可惜了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麻烦不要自作多情！我还不是看你每次被志方先生骂得狗血淋头才……”他顺手拿起桌面上突然响起的手机接通，“喂？”

　　抑扬顿挫的甜美女声响起：“您好，是沢田先生吧。”

　　沢田纲吉愣怔一瞬，马上就回忆起之前听过这个声音：“哦……抱歉，我上次忘了回复了。麻烦取消吧，我不需要了，最近没有旅行的打算。”

　　田村闻风而动：“等一下等一下，最近志方老鬼的女儿结婚，他心情很好。这几天审批很松诶！”

　　“那又怎么样，我又不会意大利语。不要说意大利语了英语也不行。全都忘光了。”

　　他才反驳完田村，这头的工作人员立刻给出了解决方案：“这个您不用担心。近年日本旅客的数量不少，当地很多商家都有学一些基础的日语，交流起来应该没有障碍。到时我们也会给您提供智能翻译耳机，了解大概的意思是没有问题的。”

　　沢田纲吉：“……”

　　现在旅游服务已经这么体贴了吗？

　　“那不正好！”田村半个身子越过桌面抢走手机，“你们地址在哪里？我们现在就来登记！”

　　只要不是忙工作，田村的行动力堪称恐怖。挂了电话沢田纲吉就被推着去了春之声旅游公司。等待办理的过程中收到邮件提醒，他才发现田村居然还偷偷登了他的账号填了一份三天的休假申请，用的理由是回家探亲——时间在下周周三，凑上周末正好五天。难怪他在车上神神秘秘地压低嗓子跟玲子小姐说话，原来是让她帮忙尽快把流程走到志方先生那里。最可怕的是志方先生居然批了！

　　“他根本没看内容吧？我家就在并盛要去哪里探亲啊？”

　　“意大利啊。”田村理所当然道，对自己的成果极其满意。沢田纲吉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问他：“你也填了休假？”

　　“没有，我也填了志方老鬼肯定会警觉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白掉的馅饼别浪费了……我说，你愁眉苦脸的干什么啊？担心是骗子？我查过了，这家公司很正规，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呢。别说并盛，好多我没听过的小地方都有分部。”

　　两人已经坐上了回家的电车。沢田纲吉从进站起就盯着地面出神，怎么看都不是开心的样子。听到田村这么说，他缓缓抬起头。

　　夕阳被高楼隔断，橙红的光线间隙投进车厢里。穿过市中心视野终于开阔，能一直看到遥远的天际。太阳只剩下半个，不温不火地发着余热，一点点落向青灰的云层。但沢田纲吉的目光并没有聚焦，他哪儿也没在看。

　　“不，我是觉得太顺了。我有预感……”

　　田村往他身旁挤了半个位置，快把耳朵贴到他脸上了，才听清他的喃喃自语。

　　“我要倒大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