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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一把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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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皇子整个人如石化一般立在庭院里,他觉得刚刚似乎听到了什么,又什么都没听清。
但他又不敢再问苏越,只一双眼,死死地盯着苏越,牙关紧咬,生怕自己一不留神泄露了声音。
他没有想要再问一遍,他是不想再问的,他听清了,他耳力向来很好——他刚刚就是、就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无意识间,小小少年已是双目通红,身姿微颤。
七皇子突然冲上前去,扑地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抓住苏越的肩膀——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双手死死捏住苏越,狠声威胁道:“你可知乱议当今皇后是什么罪名?你可知欺瞒我,又有什么后果?!”
少年此时已经全然不顾的姿态,只以一副要与面前人拼命的姿态,仿佛面前之人再多说一句,他便能毁天灭地。
苏越忍着肩膀上的剧痛,用力挣开七皇子的桎梏,反向抓住七皇子的双肩,语气急切道:
“皇后娘娘薨了,刚诞下的八公主生死还未可知。皇上震怒,将谢国公夫人、谢大夫人都扣押在了宫里,谢国公现已经进宫了,此事似与谢家有关系,七殿下你现在要冷静,不可贸然闯进宫去再招惹皇上的雷霆之怒!”
皇后薨了,还与谢家有关,若这谋害后位的罪名落入谢家,那七皇子便既无母亲扶持也无家族帮衬,那可真是古往今来第一位孤身一人的嫡子,况且如今这情形他还偏生什么也不能做。
对谢家发怒吗?——那可是他身后最可靠的世家力量。
为谢家求情吗?——那可是生他养他九载岁月的母后!
七皇子想要起身冲进皇宫,却被苏越死死扣住肩膀不得动弹,两股力量相互对抗,七皇子用力到青筋凸显、眼球突出的地步了。
苏越见此也知不可再拦了,只在放手的一刹那喊道:“七殿下行事留三分,不可冲动啊!”
七皇子已如开弓之箭,刷地一声就冲了出去,未多久,就听见哒哒的马蹄声从苏府外隐隐传来。
今晚神武门守夜的侍卫刚听见急急的马蹄声传来,驾马的人便已行至宫门前,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
侍卫们欲拦下纵马之人,高声喊道:“来者何人?皇宫禁苑岂容尔等放肆!”
其中一位侍卫重击了马儿的后蹄,马儿吃痛剧烈摇晃了马身,马背上的人也被甩了下来。
侍卫们上前用剑抵住擅闯者胸前,只听这擅闯者大吼:“我乃七皇子纪岚,你们谁改拦我!”
今夜守着神武门的侍卫统领是宇文家的大公子宇文利,待向前近身看清来人后,连忙挥手让众侍卫撤剑,抱拳行礼道:
“得罪七殿下了,敢问七殿下为何深夜闯宫?皇宫内院不可纵马疾行,您——”
话未说完,得了自由的七皇子立马推开面前之人,又跃上一旁的马儿向宫内疾驰而去。
“统领,这…”
宇文利抬手打断了手下的话,沉着神情望着七皇子驾马前去的方向,这后宫,要变天了。
此时的熙和宫如死一般沉寂,七皇子冲宫门的时候,仿佛置身于一个死亡之地,处处皆无生机。
锦绣和锦瑟在正殿外跪着,失了平日皇后身边大宫女的严谨恭敬,只将身子斜斜靠在地上,双目望着正殿不住地流泪。
听着身后的动静,锦绣、锦瑟一看来人皆是一惊,锦瑟连滚带爬地起身跑到七皇子跟前:“殿下怎么这会子回来了?!”
转念一想,也顾不得追问七皇子此时回宫之事,只低着声音交代了事情的经过:“谢老夫人今日进宫,带了谢家旁支的一个姑娘进宫,谁成想这姑娘胆大包天欲勾引皇上,使了下作的手段。娘娘闯入时皇上正在行事,屋内的合欢香燃得浓烈,娘娘一下子就腹痛难忍,最后…最后竟是拼死生下了八公主,自己…自己撑不住了!”
锦瑟说道一半说不下去了,只掩面哭着,锦绣一把抹了眼上的泪,接着锦绣的话:
“皇上大怒,将老夫人、大夫人和那个谢家姑娘都扣在了偏殿,宣了国公爷、大爷、三爷等入宫,现下都在御书房外跪着。殿下——”
锦绣只觉得她在宫中多年都未见过这样的死局,母家内乱,人情理智又如何取舍?一时也没了主意,想再提醒七皇子几句时被锦瑟抓住了衣袖,侧首见锦瑟朝她摇了摇头。
锦绣这才反应过来面前少年还差些月份才满十岁,受此重击之下整个人有些恍惚不定的神情,也不知将她刚才的话听进去了多少。
锦瑟拉着锦绣给七皇子让了一条路出来,“殿下去看看皇后娘娘吧。”
七皇子手脚皆如傀儡一般,这句话仿佛是启动开关,这才僵硬地身子走向了正殿。
七皇子踏入正殿后便闻到一股血腥味,越靠近寝殿血腥味愈重,终于磕磕绊绊地走到气味最浓烈的地方,一抬头,与正坐在床边的帝王目光对上。
七皇子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皇上,看着皇上凌乱的发髻和带有折痕的龙袍,通红的双目渐渐勾起一丝讽刺的意味,带着愈来愈浓烈的厌恶和不屑。
皇上看着自己的小儿子以一种睥睨蝼蚁的眼神望着他,心里不由得震怒,下意识捏紧了双手,大喝道:“放肆!谁准你又这种眼神望着朕!”
七皇子没理他,目光微移,转到皇上捏紧的双手,猛地冲上前,拉住皇上的双手:
“你弄痛她了。你弄痛母后了。”
皇上下意识地放了手,看着小儿子泪痕遍布的脸庞,心中的悲痛大过于被侵犯的气愤,也未再计较七皇子刚才的大不敬之举。
七皇子呆呆地看着皇后苍白的脸庞,不知望了多久,身子一软,晕在皇上的怀里。
“太医!宣太医!”皇上急切地大喊道!
七皇子当夜发起了高烧,太医院经过第一拨皇后驾崩的杀头之怒后又引来了第二拨株连九族的差事。
——七皇子不醒,就通通拉去陪葬。
皇上先吩咐人按照惯例收敛好皇后的凤体,而后便待在偏殿一直照看着七皇子,每一碗药都是皇上亲自喂进七皇子口中。
七皇子烧至第二天戌时还未见好,太后亲自来劝了皇上一句:
“哀家知道皇上心情悲切,小七若是知道得皇上如此照护,也必得快快醒来。皇上的身体是这天下万民共同的仰仗,皇上还是要以自身龙体康健为重!”
皇上只吩咐奴才们送太后回永寿宫歇着,又喃喃道:“朕若是连小七都看顾不好了,阿妍必恨我一辈子,她肯定连死都会恨着我。”
说罢仿佛想起来了什么,喊道:“赵喜!赵喜!”
赵喜连忙滚进来回话道:“奴才在,皇上有什么吩咐?”
“把八公主抱进来,朕要一起看顾八公主!”
八公主因是难产而出,身子很是不太好,刚生下来时便只有呜咽的哭声,声音细得跟只猫儿一样,刚出生的婴儿又不能用重药,这两日都是靠夏嬷嬷带着乳娘看顾着。
八公主是悬在太医院头上的第三把刀,第一把刀已经落下了,如今第二把刀和第三把刀算是汇合了。
太后看皇上根本没有再搭理她的意思,脸色沉得可怕,只得由旁边的宫人扶着出了熙和宫的宫门。
“娘娘,老奴看着这皇上,很是看重七皇子和八公主啊”,一旁的顺嬷嬷道。
太后坐在轿子里未说话。
顺嬷嬷又道:“看重又如何,小孩子本就容易出事。如今皇后娘娘没了,老奴说句托大的话。这剩个半大小子和婴儿,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太后还是未说什么,顺嬷嬷只得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再言语了。
夜半子时,七皇子又烧得烫了些,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均跪在熙和宫的院子里祈祷着七皇子福大命大。
太医院院正望着皇上沉得发黑的脸色,身上不停地犯着哆嗦,心一横向皇进言道:“七殿下如今情况危急,臣看应是心魔作祟较多,倒是也与身体体能关系不大。七殿下平素可有喜欢的人或是物件?将人请来陪七殿下说说话或是将物件放在七皇子身旁,说不定能破了这心魔。”
皇上虎着一张脸盯着太医院的院正,似是考量他这话的可信度。
院正五体投地大拜道:“皇上!臣也是想着先把七殿下的魂儿叫回来,些许有些作用!”
“赵喜。”皇上不再看这院正,只一双眼又回到七皇子身上。
“奴才在。”赵喜连忙滚上去答应道。
“去把苏家的那个小女娃接进宫,把小七去年争着要的小□□找出来,然后让后宫众人,连着那些皇子们都在熙和宫门外跪着。”
“跪得安静些,别吵着朕的儿子。”
“是,奴才这就去办。”赵喜连忙领了命,拔腿跑出了屋子。
一个时辰后,还在睡梦中的小凤瑶,被迷迷糊糊地塞进了七皇子的被窝。这小姑娘闻着熟悉的气味,枕着熟悉的床被,竞没有半分不适应,拱了拱身子在七皇子身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又睡过去了。
睡着睡着,发现身边好似有个火炉在烧着,费力地睁眼后,发现她岚哥哥正满头大汗、浑身发热,小姑娘这才被吓到,忙起身推搡着七皇子,害怕地喊道:“岚哥哥?岚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