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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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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皇子烧得有些昏昏沉沉的，恍惚间他又回到了3岁的时候。
狩猎场上人来人往，他哭闹着要和大哥一起去打猎。
母后劝不住他，只他大哥来了之后，一双手呼地把他抱了起来，从腰间拿出一把小□□塞给他。
他大哥身上不爱熏香，只有些让人安心的墨香，一双手稳稳地抱着他，哄他道：“小七先在这里等哥哥，等哥哥过会儿回来教你射箭好不好？”
说罢又压低了声线，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哥哥先走，等一会儿让人来接你。哥哥带你去骑马，我们一起去找猎物。”
说罢用一种只有我们哥俩知道的神情望着他。
他一下子整个人都神采飞扬了起来，先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又觉着自己的动作太大会被人发现，也学他哥哥那样悄悄地躲在大哥胸前轻轻点了点头，小声道：“小七知道了，小七等着哥哥。”
他哥哥大笑，明朗的笑声中满是对他的宠爱。
他也在哥哥的怀里笑得灿烂。
突然他哥哥的鼻子、眼睛、耳朵、嘴角就开始流血了，整个人呈木僵状态，只见那血一直不停地留着。
他慌了，用一双手捂了哥哥的嘴角又去捂眼睛，然后又去捂耳朵和鼻子，手忙脚乱地却怎么也捂不住汩汩流出的鲜血。
他大叫着：“母后！母后！大哥流血了！！！”
伸手一看，他母后也是呆呆地望着前方，七窍流血。
转头环视周围一圈，发现他身边的人全部静止不动，有些开始慢慢化成腐败化成血水，他尖叫着、哭喊着，但却没有一人理他，周围都是红的，唯余他一人立于天地。
他就这么怔怔地站在红色的天地间，思绪混乱，浑身颤抖，血滴落在他的衣服上、手上、甚至脸上。
他的手、脸、身上，都很烫。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以为自己化了的时候，有一个奶声奶气地声音呼喊道：“岚哥哥？岚哥哥？”
岚哥哥？
七皇子思维渐渐开始回聚，是在喊他？
还有人，和他一处吗？
忽然，身边场景开始飞快变化，一幕幕一段段，渐渐地令他熟悉了起来。
四岁的他自己学习拉□□、五岁的他陪母后去苏府、六岁的他在父皇的怀里念奏折、七岁的他和六弟大吵一架、八岁的他在去御书房的道路上走了一半又折回、九岁的他在漆黑的夜里跌跌撞撞闯入熙和宫，还被熙和宫的门槛绊倒在地……
“岚哥哥你不要吓阿瑶啊！”小姑娘的哭声愈来愈大，喊叫声里带着慌张，小手拍打在他的胸前，七皇子听着这声音，眼角不自觉地落下了一滴又一滴的泪。
七皇子觉着身上很重，浑身都没力气，只一直对抗着，缓缓举起双手，终于抱住了身上了小姑娘。
小姑娘的哭喊声一下子就停了，惊喜地喊道：“岚哥哥？岚哥哥你听得到阿瑶说话吗？”
七皇子觉得眼皮很重，睁不开眼也开不了口，只慢慢收紧了双臂，将小姑娘圈在怀中，开始无声地呜咽起来。
呜咽声越来越明显，渐渐变为了啜泣声，又渐渐开始放声大哭。
皇上坐在软塌上，看着七皇子抱着小凤瑶撕心裂肺地痛苦，仿佛要将所有的悲痛和恐惧都哭尽一般，眼中也含着泪水，双唇紧抿，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小凤瑶伸着一只小臂膀，轻轻拍打着七皇子的背，“不哭了哦，岚哥哥不哭了哦，阿瑶在，阿瑶一直都在。”
大哭一场后，烧了三天的七皇子，身上终于退热了。
第三天未时，七皇子醒了。
七皇子睁眼后，先是被光线晃了晃眼，渐渐聚焦后开清了头顶的靛色的帐子，在一旁锦绣的欢呼声中慢慢转了头，与帝王担忧的目光对上。
皇上自被先帝封为太子后，便再也没有这么狼狈过。
一双眼熬得通红，眼下乌青，短短的胡须布满下颌，衣物还是三天前的那一身，神色间皆是疲惫。
七皇子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皇上。
皇上也静静地看着七皇子，嚅喏地想说些什么，话又咽下了。
想要请脉的院正急冲冲地走进殿内又跪下；赵喜想要道喜的念头被自己死死压住；夏嬷嬷想要吩咐宫婢拿些流食来的动作也停下……
殿内一片安静，都等着这对天下最尊贵父子的下一步举动。
良久，七皇子开口道：“阿爹。”
那一瞬间，皇上眼中的泪再也包不住了，连忙从软榻上起身走到床前，欣喜地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小七，你真的吓死阿爹了！”
殿内众人仿佛这才活了起来，院正膝行两步上前搭腕诊脉，夏嬷嬷喊着宫婢去端流食，锦绣去拿干净的衣裳，锦瑟端来了热水，赵喜在一旁帮着递布巾。
皇上拿着布巾，擦着七皇子颈间的汗。
七皇子往四周忘了忘，没找着人，刚想开口问道，皇上就答了他的话：“小云曦在隔间睡着，她喊了你一晚上，刚睡下不久。”
七皇子这才放心，又突然想起自己才得了个妹妹，又问道：“八妹呢？”
皇上连忙喊人去把八公主抱来。
八公主被夏嬷嬷抱来后，又被皇上接了过去，皇上抱着八公主，斜着身子给七皇子看：
“小八，这是你哥哥。”
这是七皇子第一次见到八公主，八公主小小的一团，比当初他见到小凤瑶时还要小。
八公主睁着眼睛似乎是在看着七皇子，然后忽地笑了起来，眼珠黑溜溜的，很是讨人喜爱。
七皇子也笑了起来，发了热之后的身子有些虚弱，轻声朝皇上道：“妹妹笑了。”
皇上又觉热潮涌上眼眶，也笑了起来，“嗯，妹妹喜欢你。看见你，便忍不住欢喜。”
三人便围在床边，互相笑看着对方。
赵喜看见这场景，忍不住偷偷抹了抹眼泪。
等到七皇子换了衣裳，吃了些流食，又重新歇下后，皇上才发话，让后宫众人都散了。
此时已至亥时。
宫女们扶起微微颤颤的各位妃嫔们，阿哥们倒是都回宫休息了——年纪最大的二阿哥也在第三日午时撑不住晕了过去。
慧贵妃好不容易起了身，刚准备一迈步，腿便软了下去，整个人倒在宫女的身上。
贤妃倒是未又倒下，也是试探着一小步一小步在原地走着，身子在一旁宫女的扶持下也是摇摇晃晃。
贤妃终于站直后，与慧贵妃对视了一眼，二人眼中均是冷凝的神色。
一个皇七子病重，让后宫众人及其他皇子们跪了三天。
旁人所生的，就都不是儿子？
她们这些妃子，便就只是妾吗？
唯该庆幸的是，皇后，倒了；谢家，也倒了。
夜色渐浓，后宫再多的不甘与恩怨都被掩盖。
小凤瑶在熙和宫陪了七皇子三天。
待第四天的时候，她直接由七皇子抱着，从高墙绿瓦的皇宫，一路送到了京城外的长亭处，交给了举家前往蜀地驻守的苏老将军手中。
苏老将军接过小凤瑶后，看着一夕之间整个人变得沉稳起来的少年，微笑着说：“殿下日后必定大有所为。”
两日前，皇上立皇七子为皇太子，册立礼在皇后入皇陵后再举行。
现今朝堂内外，皆称七皇子为“殿下”。
七皇子也跟着笑了笑，承下了苏老将军的祝愿。又拱手朝苏老将军请求道：“还望老将军帮我照看一下外祖父一家。”
谢家成年男丁在昨日被判了流放。
皇上还是没有赶尽杀绝，只收了爵位和宅子，但默认了谢老夫人及族中妇人、幼童继续留在京城。
苏老将军想起谢家的遭遇也很是唏嘘，朝七皇子郑重道：“殿下放心，臣必将尽心。”
说完，苏老将军犹豫了下，仍是开口道：“殿下如今的前程全系在皇上一念之间，殿下之势可小可大、可弱可强，全靠殿下斟酌谋划。臣望殿下耐心蛰伏，龙潜深渊千载，也不误飞天之时。”
“殿下，来日方长。”
七皇子退一步，拱手向前，向苏老将军行了半礼，“纪岚多谢苏老将军。”
七皇子将小凤瑶抱上了马车，扶着她在车前站好。
因知道今日要与七皇子分开，小凤瑶都垂头丧气的，但也没有太过难过。
岚哥哥跟她说，没多久就能再见了，只她以为的“没多久”，就是几日而已。
七皇子抬头看着面前白嫩嫩的小姑娘，轻轻捏了捏小凤瑶的脸颊，叮嘱道：
“往后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立马跟身边人说。”
小凤瑶乖乖应下，“嗯！我会的，岚哥哥。”
“春日不可早早卸了冬装，‘倒春寒’一来，阿瑶会感冒的。”
“好。”
“夏日少吃点冰碗，肚子会痛。”
“嘿嘿，我尽量。”
“睡前少吃一点甜食，容易积食。”
“知道了。”
“每日吃糖还是要有个量，吃太多了牙疼。”
“啊…”听到不能多多吃糖，小凤瑶有些犹豫，但还是丧着小脑瓜子答应道：“好吧。”
七皇子摸了摸小凤瑶的发髻，又道：
“宫里你爱吃的糕点方子我都给涵芝了，你想吃就让她们给你做。”
“谢谢岚哥哥。”
……
众人便这样看着二人你一问我一答的说了整整一刻钟。
七皇子叮嘱了很多事，但总觉得说不完，又想着小凤瑶作为苏府唯一的嫡孙女儿，苏府众人肯定会对她好啊，难道还需要他一个外人插手？
外人？
新晋太子殿下有些不服气了。
七皇子走上前抱住小凤瑶的身子，复又抱得更紧了些，道：
“好好长大，等岚哥哥来娶你。”
小凤瑶用两只小手臂圈住七皇子的头，奶声奶气地重复道：
“阿瑶好好长大，等着岚哥哥来娶阿瑶。”
说完后似是刚才讲了什么有意思的话，小凤瑶咯咯地笑了起来。
七皇子也跟着小凤瑶笑了起来。
二人旁若无人地相对着笑了会，七皇子退后一步，朝小凤瑶道：
“阿瑶进车去吧。”
小凤瑶被三夫人抱进了车，刚一进去便伸了小脑袋出来：
“岚哥哥，你记得来接小凤瑶。”
“好。”
此去天高水长，烟波千里楚天阔。
带你及笄之年，我必备好十里红妆，接你，做我的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