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阿飘》鲁予熙

57、深渊的界限（九）

　　到了陆地，阿飘一行又换乘飞机，紧急赶往高陵黑鳞山。临上飞机前温瑕瑜又接到了一个电话，挂断之后，他不可思议地说：“古慕春古老先生是内鬼……”
　　阿飘第一次听到这名字，便问：“那是谁？”
　　“古慕春古老先生是道协会年纪最大的一位大师级人物，距离天师只有临门一脚的距离，但就是这临门一脚，他抬了几十年也没落下。”温瑕瑜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一下。
　　贺深端叹息道：“或许是被这临门一脚折磨得太久了吧……老人家平时那样慈睦和蔼，真没想到他会是内鬼啊！”
　　阿飘沉默不语。
　　高陵这边被狂风骤雨席卷了一天一夜，雨势依然不见有所变化，官方以严防自然灾害等原因，封锁了黑鳞山周遭一大片区域，迁走了无数居民。

　　阿飘一行赶到黑鳞山脚下时，不少能人异士面对死气沉沉的山林都是严阵以待，各种法宝神通在手，随时准备冲进山去解决满山棘手的厉鬼。
　　第六局在山脚下设立了一个临时点，此时此刻，这里聚集了好些位德高望重的大师级人物，共同商讨如何解决万鬼窟。
　　温瑕瑜与他们草草见过，急切地问：“山上情况到底如何？”
　　上善观观主——见微道长叹息了一声：“先后有两批人进山，第一批人目前生死不知，下落不明，第二批折损了两个，剩下的也多多少少带着伤。据他们带回来的消息，这山中的鬼魂个个实力不俗，又一直互相厮杀吞噬，他们遇到了好几只不亚于鬼王级别的厉鬼，如果不是厉鬼之间厮杀太过狠厉，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只怕这第二批人还回不来。”
　　温瑕瑜又问：“那内鬼……古先生呢？”
　　阎老作为道协的总会长，冷声开口：“他既然做得出这种事，自然要承担起后果的！道协已经决定，将他送上黑鳞山，自生自灭！”
　　坐在最正面的那个，应该是第六局的局长，是个消瘦的中年男子，他沉声道：“我们正要选拔出一批精锐，再进黑鳞山。瑕瑜，你来得正好，也跟着去吧。”
　　温瑕瑜踌躇了一下，看了一眼身侧的阿飘。
　　在场的人里有一小部分是见过她的，没见过的，一看她那一身功德，也差不多猜出了她是谁。见温瑕瑜转头去看阿飘，第六局局长愣了一下：“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怀空桑小姐吧？不知怀小姐有何高见？”
　　阿飘说：“依我的看法，你们不必再派人去了，黑鳞山交给我来解决。”
　　第六局局长诧异地瞪大了眼睛：“那可是万鬼窟啊！即便怀小姐实力不俗，也要慎重慎重再慎重。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多派些人去的好。”
　　见微道长也开口道：“黑鳞山范围那么广，又漫山遍野的都是厉鬼，怀小友单枪匹马去闯，还是有些不妥。”
　　还有几个大师也出声劝了几句。
　　虽然知道阿飘很有能耐，但她年纪实在太稚嫩，众人都觉得她潜力无限，未来还有很长，生怕这颗玄学新星有个万一，折在黑鳞山里头。
　　阿飘耐心地道：“我想诸位也猜得到，我其实和贺深端来自同一个地方，与酆都有着密切的联系。说句实话，酆都地狱里头，比黑鳞山里那些厉鬼更恶劣的比比皆是，再凶再狠的厉鬼我都揍过，就算是汪奉先在此，也不会是我的对手，诸位大可放心。”
　　在场众人闻言，面面相觑，阿飘看到他们眼里半是震撼，半是胆战心惊。
　　既不偏向第六局，又不向往道协，更对禅教无心的阿飘，对于他们来说，就像一颗不定时原子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然后摧毁一大片。
　　她的威力，可比万鬼窟更甚，偏偏她又是个不可控的。
　　但万鬼窟的危害就在眼前，如果不能及时解决，等山里厉鬼们厮杀结束，一股脑往外祸祸的时候，事情就更难收场了。
　　第六局局长仔细斟酌了好一会，又以询问的目光看向温瑕瑜，想知道他的意见。
　　温瑕瑜对阿飘信任偏多，朝着局长微微点头。
　　第六局局长又试探性地看向见微道长、阎老、以及禅宗的领头大和尚。
　　他们都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默默认可了阿飘的行动。
　　局长在心里重重叹气，摆出一副和气的笑脸来：“那黑鳞山就要拜托给怀小姐了。不知怀小姐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阿飘也不在意他们到底什么想法，只道：“让所有的人，尽量远离黑鳞山这片区域。毕竟这里已成了万鬼窟，我也得花费一番大力气才能解决。以防我没控制好力道误伤无辜，诸位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众人：“……”
　　怎么听了这话，越发担忧了呢？
　　几位领头人物还是带着人撤离了黑鳞山。第六局局长见温瑕瑜与贺深端也跟着撤退，不由得忧心忡忡地问：“小贺啊，你觉得这怀小姐到底如何呀？”
　　离得近的一些人顿时竖起了耳朵。
　　贺深端：“……”他无奈地说，“您大可放心，要是她是个不靠谱的人，早就把这个世界闹得天翻地覆了。”
　　贺深端觉得，他要是提一下阿飘从前在酆都的“丰功伟绩”，可能会把这些人吓得够呛，越来越不能安心。
　　第六局局长咬了咬牙，既然都已经决定了，现在也只能盼着阿飘能顺顺利利解决黑鳞山万鬼窟了。
　　阿飘赶走了众人，还把枫衣寄身的小镯子托付给了贺深端，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往黑鳞山中走去。
　　山林之中，果然有无数鬼魂游荡，有的像是新诞生的亡灵，浑浑噩噩，迷迷茫茫；有的仿佛知晓了一些什么东西，畏畏缩缩，躲躲藏藏；有的像是要寻求离开之法，慌慌张张，急急忙忙；有的似乎是野心膨胀，凶狠嚣张，跋扈飞扬；有的已经失去了原本的理智，龇牙咧嘴，煞气磅磅。
　　胆小怕事的鬼遇见阿飘，隔了百丈远就仓惶逃跑，所图不小的鬼遇见了阿飘，躲在阴处垂涎窥探，只知杀戮的鬼遇见了阿飘，厉声尖叫着就要扑过来撕咬，但无一例外都被功德金光灼烧得没了人形，只能化作一团黑光逃窜，然后被其他的鬼吞噬。
　　等走入深山中，遍地草木，遮天蔽日，雨越下越大，从透明逐渐发黑，阿飘开始一步一步走得格外用力了。
　　只见她脚下，好像有花的形状在绽放，先是只有一个淡淡的泛着金光的形，渐渐地，阿飘每走一步，那花的样子就变得凝固了一分，到最后，金色的花随着阿飘的步伐盛开了一路，在这死气沉沉的山野之中，又温暖，又美好。
　　阿飘就这样步步生花地往黑鳞山中心走着，她身上的金光随着花的盛开凝聚而凝聚，好像有微风从她身后拂来，好像有红色的衣袂在她周身飘荡，好像时光在此刻飞速地转动，一切邪祟在此，都只能惨叫着灰飞烟灭。
　　慢慢地，阿飘背后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影子，那影子宽袍大袖，墨色的青丝在风雨中飞扬。影子随着阿飘的动作而动作，一挥袖，就带走一大片鬼魅。
　　如果贺深端在此，应该能都认出来，那红色的影子，就是阿飘在酆都时候的样子，那时的阿飘，同样也是一挥袖，鬼魅满地倒，碾压大小鬼无数。
　　她的杀伤力如此之大，却吸引了无数鬼魅前赴后继地赶来，这些厉鬼好像都失去了理智一般，争先恐后地涌向阿飘。
　　阿飘微微一笑，她伸出一只手往正前方轻轻一弹，身后的影子也伸手一弹指，顿时，无数光怪离奇的金色纹路从她脚底下蔓延开来，像是古老繁杂的某种阵法，呼吸间扩散出老远，然后，阵纹大亮，所及之处，无鬼生还。
　　天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大雨，但雨水的颜色已从漆黑变回了透明。
　　远离了黑鳞山的众人只觉得那一片的天色，好像亮了不少。
　　阿飘继续赶路，她还得找到汪奉先才行。如果她猜得不错，解决掉了汪奉先，万鬼窟也将不再是万鬼窟了。
　　大山深处，汪奉先正虚盘着两条腿坐在一块岩石上，闭目修炼。他的周围设满了阵法，正在源源不断地吸收天地间的煞气，还有两个鬼帝坚守在一旁。
　　鬼帝乃是远远超越鬼王的存在，因其修炼之艰难，即便是酆都内，也很少见。如果一只鬼炼出了鬼帝级别的修为，那一定会被酆都统治层重视。而这两只鬼帝没有入酆都，很明显，他们的修为都是通过歪门邪道而得到的，并且不够稳固，还不被酆都所认可。
　　突然间，其中一个鬼帝开了口：“山中鬼魅消失了泰半。”
　　另一只鬼帝诧异地叫道：“哈？”
　　汪奉先没有睁眼，咬牙道：“先不管，我们这边加快速度！”说着，他飞快地捏了几个手诀，天地间的煞气加快了流通速度，一股脑地涌入他的魂体当中。
　　速度过快，汪奉先隐隐有些支撑不住，但他不肯停止，依旧咬牙坚持着。
　　吸收着吸收着，汪奉先觉得有些不对，猛地睁开了眼：“怎么回事？！怎么煞气变得越来越少了？！”
　　俩鬼帝扭过鬼头，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又丑陋又可怖：“有人过来了。”
　　如果仔细听，就会发现，他们的声音在不可抑制地颤抖。
　　汪奉先不可思议地道：“什么人能越过层层厉鬼，跑到这边来？就算是那些老家伙，也得掂量掂量——”他猛然间卡了壳，声音戛然而止。
　　是那个小丫头？！不对啊，她怎么这么快？这丫头的能耐，倒比他想象中得还要厉害！
　　汪奉先狠狠地“啧”了一声，他筹谋多年，怎可在此关键时候出了差池！他皱着眉头，目光落在前头那两鬼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