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挠北》白暮云

4、第 4 章

　　邹潮北醒来已是晌午，烧烤店的高峰期在晚上，但平台的菜单要下午验收。

　　在床上赖了半天后，他才窸窸窣窣的爬去洗漱。

　　邹潮北的厨艺被练出来了，但一个人生活，他有些懒得动手，一个人生活的情趣他享受其中，享受这份孤独与自在。

　　手机推送着热门游戏，这会儿他一个人在厨房打算做点什么东西，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外卖平台上都被他吃遍了，刚出狱那会儿，他还没去尤毅店里帮工，自己一个人租房过的浑浑噩噩。

　　后来尤毅成了家，家庭与事业有些冲突，重心有所偏移，邹潮北也受托帮他照看店，久而久之他也找到自己专注的事，这一干就是一年半。

　　在厨房翻腾了半天，邹潮北给自己下了碗面，他习惯性的站着吃东西，也许是在狱中养成的习惯。

　　像他这种大龄男青年，都是早饭和午饭一块吃的，这些年来他的胃早就被他折腾坏了，只要忙到半夜都会抽疼。

　　自己一个人，也没人疼，索性破罐子破摔，短短一生，得过且过。

　　很快一碗面就被他几口吃没了，把厨房收拾干净后，他回到了充斥着面味的卧室，拿起了摆在床头柜的书。

　　邹潮北不仅喜欢看书，他还喜欢在书里做批注，一本《红与黑》他看了很久，他喜欢看现实主义的书，仿佛这些写实的东西能填补他内心的挫败感。

　　书中的于连留连上流社会，衣香鬓影，左右逢源，即使邹潮北知道了主人公的结局，他仍愿意看。

　　多年的牢狱生活没有消磨他爱好文学的心，反而养成了阅读的习惯，想来年费东校长应该为他高兴，他至少还没有放弃读书。

　　年费东是骆城一中的校长，是一位年过六甲的老校长，邹潮北的爸爸是他的学生，谁知邹潮北最后还成了他的同事，虽然时间很短暂，但并不妨碍年校长对他的赏识。

　　邹潮北自知给骆城一中带来了很多负面影响，他一直觉得愧对老校长，就连入狱前一天，老校长还冒着风险来见他，一阵阵暖流心中激荡。

　　可以最后邹潮北还是辜负了老校长的期望，他认了罪，和他有所牵扯的人都遭到了非议，那段时间他看遍了身边人的白眼，同事的鄙夷，学生的敬而远之，都没有让他有一丝一毫的胆怯，最后反而被凌凭的一句话，溃不成军。

　　于连的故事，他作为旁观者，自己的故事他作为主导者，有些人和事是他注定就无法避免的。

　　邹潮北和大多数人一样，吃饱看书就犯困，等他再次醒来已经三点多了，明明睡眠质量很好，却总感觉永远都睡不够。

　　他在赶去店里的途中，再次因为回尤毅的微信，贴身“轻吻了”那辆迈巴赫s680。

　　邹潮北瞠目结舌的躺儿，自行车已经倒在车轮底下了，人也在地上滚了一圈，他懵逼的爬起来，第一时间不去看自己的伤，反而先去扶了自己的车，看到自行车在迈巴赫身上留下的划痕，他恨不得拧断自己的脖子。

　　这一刮目测会赔去他一年的积蓄还不止，凌凭隔着车窗再次看到了自己的代课老师，脸上惊魂未定的样子十分可爱。

　　这一次他们只有一窗之隔，邹潮北的模样比在骆城一中那会儿黑，但五官丰神俊朗，和在森宿见到略微不同。

　　在森宿那次，凌凭一眼看见了他，脑子里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隔天再见，那种强烈的感觉减弱了一半。

　　邹潮北不知道车里的是什么人，自知这样的车子他碰不起。

　　出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锃亮的皮鞋，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皱着眉来到邹潮北身边。

　　“先生，鉴于你的失误而造成的剐蹭，我们老板大人有大量，不过……”

　　邹潮北一听，觉得有免赔的希望，但司机最后的转折着实让他捏了一把汗，他紧抿双唇，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这个年轻的男人。

　　“不过什么？”

　　邹潮北惴惴不安的问，“我们老板说了，剐蹭是小事，他希望您能给他当一次导游，”

　　“可我不是本地人，对森川市不熟，如果你们老板非要为难人，我认为他随便找一家旅社都比我专业。”

　　邹潮北很无语这个要求，但听到不用赔偿，他还是有些窃喜。

　　凌凭把邹潮北的小心思尽收眼底，助理也很准确的转述他的话，他觉得邹潮北变了，可他又还是他自己，具体哪变了，凌凭又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错过了真相，导致了邹潮北坐了六年的牢，但他又觉得那是他活该，毕竟两人确实也发生了关系，虽然是他睡了自己的老师，可那时候他是弱者，是正义偏袒的一方。

　　如今在森川市久别重逢，凌凭说不清自己对邹潮北的心思，有想杀了他的冲动，也有想玩一玩的欲望。

　　成年人的思想总是比孩子成熟，成长的过程中难免会做错事，还好他们又遇到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邹潮北接过年轻男人递过来的一张名片，指尖拽得发白，仿佛一松手，刚才的要求都不复存在。

　　看着一骑绝尘的迈巴赫，他揣着疑虑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

　　今天的小哥没有昨天的好忽悠，他一三十岁的大男人还是被送菜小哥“批评”了几句，不守时似乎是他们对所有客户的最大抱怨。

　　邹潮北一顿收拾，很快彭家野也来了，他今天来的比以往要早，他对邹潮北有一种既是崇拜又是仰慕的心理，每天来店里上班成了他最期待的事。

　　邹潮北难得一心一意的处理着海鲜，彭家野来了好一会儿，邹潮北才和他点点头。

　　忙碌的一天正式开始，今天依旧是他们两个人忙前忙后，尤毅的在微信里说梅云在昨天夜里三点一刻的时候生了，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他们尤家有后了。

　　分享完这个消息，尤毅还真的给邹潮北发了一个666的大红包，车祸就发生在他领红包的那一刻，如今这点“抚恤金”都不够他陪人家的修车费。

　　彭家野抽空逛了一圈朋友圈，看到尤毅的大胖小子，喜上眉梢，接着在底下评论了一番，换来的是一条老板让他好好工作的叮嘱。

　　尤毅捧着手机，看到彭家野评论的时间正好是傍晚六点四十五那会儿，估计店里客人不多，这才让这小子得了闲，“专心工作，别累着你北哥。”发过去后，尤毅觉得有些严肃，毕竟这小子也是替他高兴，事后他又补了一句，“好好工作，回来哥重重有赏，”很快就收到彭家野的一个“ok”的手势。

　　尤毅发朋友圈的事邹潮北不知道，彭家野在后厨准备锅底时不经意的透露给他听，邹潮北只是淡淡的点头，他一向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淡漠而不在乎。

　　其实这种类型的人往往长情。

　　今晚的生意不算火爆，邹潮北趁着夜幕，靠近了那条臭水沟，手里夹着一根燃烧过半的烟。

　　他没什么烟瘾，只是烦闷的时候抽一抽，这种在夏夜的躁动中颓败的气质让不远处的彭家野着迷，他不止一次的窥见邹潮北手指夹烟，这似乎变成了他和邹潮北的独家秘密。

　　侧腰有些辣疼，这是他下午车祸所致，所以这会他不再去叉腰，一手拿烟，一手拿着名片琢磨。

　　“凌氏集团总经理特助何执明，电话:138×××××××，”

　　在邹潮北的认知中，这种集团人事职位他不懂，他纳闷的是，迈巴赫真正的主人究竟想干什么？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认为这个社会可不会因为你穷转而放过你的道理。

　　何况那位神秘的老板还提出了那么古怪的要求，身后的脚步渐渐靠近，手里的烟燃得恰到好处。

　　邹潮北把名片揣回口袋，彭家野察觉到今晚邹潮北的话很少，才出来一会儿，他身上的烧烤味就被风散了不少，就连干湿的T恤也没了水印。

　　皱巴巴的贴在邹潮北身上，

　　“北哥，我去送餐了，店里你顾一下！”

　　彭家野没有等到邹潮北的转身，看到邹潮北闷闷的一声“嗯”，随后还点了点头，他就提着餐盒跑开了。

　　邹潮北转身回店，余光瞥见彭家野没有骑车，或许是地址很近吧！

　　邹潮北一会儿翻着烤串，一会儿又顾着客人汤底，忙得焦头烂额，直到彭家野满头大汗的回来，他才稍微松口气。

　　昨天的那几位游客又光临了他们的店，点的还是老样子，邹潮北面带笑容的接待。

　　“小伙子，老样子，”一个声音秀气的阿姨拿了主意。

　　邹潮北一边给她们下菜，一边调火，几位阿姨似乎不太饿的样子，一直侃侃而谈，菜都半熟了还没见动筷。

　　“小伙子你们家的火锅味道真不错，可以给我两包底料过两天带回去不？”

　　阿姨对火锅热爱不止于此，看来是个能吃辣的主，邹潮北笑了笑说没问题。

　　阿姨笑脸盈盈的直夸邹潮北会做生意。

　　今天周三，007，996的打工人这会儿还没享受完老板画的饼，正啃得起劲儿呢，没了青年男女的对月当歌，少了上班族的深夜抒情，邹潮北的生意也不好做。

　　幸好网上的订单还不错，可以互补。

　　邹潮北接了一个大单，生蚝龙虾两大份，独家冷饮十杯，店里的招牌烤肉100串，一碗蛋炒饭。地点还在森宿酒吧，只是房间号换成了125。

　　邹潮北直到这应该是混迹酒吧的人点的开胃菜，他也好奇高端的酒喝得，怎么点这么廉价的下酒菜，哂笑了会儿，就带着准备的东西出了门。

　　彭家野一看双手都提着袋子的邹潮北，瞬间有种心疼油然而生。

　　他趁邹潮北取钥匙的躺儿，把手里的袋子接了过来，自告奋勇的去送。

　　看到他的坚持，邹潮北也懒得计较，正好迎面来了几位客人，他把东西交给彭家野后，还把地址转发到他微信里，手抹了抹围裙朝着那群人迎上前去。

　　这是邹潮北发给彭家野的第一百二十三条信息，内容全都是送餐地址，可看到他头像闪动在对话框，彭家野内心还是升腾起一股热浪。

　　他按着邹潮北给的地址，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只是他把东西摆上桌后，得到的不是一句谢谢或者辛苦了，反而是一个疑问句。

　　“上次送过来的那位呢？”

　　彭家野很快反应过来他们口中的那位就是邹潮北，于是态度诚恳的说邹潮北顾店，平时送餐都是他们互相错着来。

　　罗星汉明显有点不愉快，他听郑策说这家的外卖超级好吃，冷饮也很爽口，最重要的是这家的专属外卖员还帮过他，他是一个有恩报恩的主，父母教育他要懂得感恩，所以就有了今晚的这事。

　　何况凌凭今晚也在，凌大公子很少吃这些不健康的食物，听说上次吃的津津有味，罗星汉也很纳闷，感恩的事情没有办成，他决得心里不舒服。

　　“把你电话给我！”

　　最角落的凌凭开了口，罗星汉一众齐刷刷的转头看他。

　　“你不是要报恩吗？我帮你！”

　　作者有话说:

　　终于要正式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