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莲》紫乔

3、初见

　　门缓缓打开，宸夕在众婢女的簇拥下走进澡房，映入眼帘的竟是巨大得可怕的琉璃浴池。
　　这么大的浴池，只是供我一个人洗澡吗？宸夕忍不住开口发问。
　　那当然，这是小姐你专用的澡房。因为老爷没有料到会突然和你相认，所以这个澡房是临时建的，可能有点简陋，请小姐见谅。
　　这样子还算简陋阿？有钱人那可恶的价值观……
　　此时，一个婢女移步到香炉前，点燃了炉内的麝香。另一个婢女往浴池撒入恰好长得红艳的玫瑰花瓣。
　　小姐，水温刚刚好，请你入池。
　　哦……可是，你们要在这里看着我洗澡吗？
　　是的，毕竟纪府太大，如果有贼人进犯，小姐孤身一人，岂不危险？
　　宸夕轻笑。看她们弱质纤纤的样子，完全帮不上忙吧。她摆摆手说，没关系，你们退下。
　　婢女们迟疑了一下，均碎步退出，轻轻掩上大门。
　　宸夕倚在浮在水面上的软枕，嗅着那浓郁的香味，觉得这是她打从出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惬意。往昔，她为云麓国的杀手组织“暗夜”的第二席时，白天要在翠玉楼和那些庸碌的贵族男子嬉笑玩乐从而获取情报，夜晚则去执行任务。有时她所杀的人是无辜的，但命令就是命令，不能容许一丝怠慢。开始，她还能自信自己能成为没有感情的杀人工具，可是逐渐地，她开始厌恶自己那没有未来的工作。未知的死亡所带来的恐惧一直在她心中徘徊，让她窒息。
　　我只想休息一下，一下下就好……
　　休憩完毕，她款款踏出浴池。闻声而来的婢女马上为她披上紫纱所制的浴袍，并引她至高高的乌木衣柜前。各式衣服琳琅满目，着实让宸夕感到惊讶。能穿上自己喜欢的衣服，并打扮得漂漂亮亮，这是所有女子的愿望吧。以前她做梦也没有想过能拥有属于自己的衣橱，而这居然就如此简单地实现了。
　　她从衣柜中拿出一件衣服，刚要换上，婢女便把衣服接了过来。
　　还是让奴婢替你换上吧。
　　虽然有点不习惯，宸夕还是顺从地让婢女摆弄。她抚摸着那质感细腻的纯白纱绢，一边愉快地在镜子中观看自己的美态。末了，她轻踮脚尖，在地上旋转着，裙摆随风飘起，她不禁暗暗赞叹这裙子的轻柔。
　　这衣裳是皇上赐给纪家的，纱绢纯白无暇，名唤“雾月罗”。婢女介绍道。
　　果然是朦胧得具有雾中观月的一番情趣阿，这名字起得好。
　　宸夕细细观赏着这雾月罗，觉得若佩上她最爱的剑“凌雪”，雪中之雾，雾中之月，必定相得益彰。遗憾的是，碍于她纪小姐的身份，无法把凌雪带在身边，一睹剑衣相和之美。
　　小姐，请随奴婢到大厅去吧，老爷正在等你。
　　老爷……是指我所谓的“爹”吧？想来我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也还没有见过他呢。宸夕暗自想道。
　　她拾起梳妆桌上的水粉，玉指在脸上轻点着。那是经过二十次道研磨工序所制的，里面混合了纯净的凤仙花汁液，才有如今这般细致柔滑。那个人毕竟是她“父亲”，给他一个好的印象自然是十分重要的。
　　婢女们把她的秀发卷起，随意地斜插上一支玉簪，此外便再无其它饰品。她也没有在脸上抹上胭脂，一切简简单单。毕竟惯于揣摩别人心思的她深知，尽管顶着夕大小姐的头衔，但是她如今还只是一个外来客，装束体面而不失清雅即可，不宜喧宾夺主。
　　小姐，这样就好了吗？倩姬的头上起码也有六支簪阿，小姐怎么可以输给她？
　　倩姬，是纪语愁的第二任夫人，尚未有儿女，在婢女之中的口碑似乎不是太好。
　　宸夕笑了。这是什么胡话，倩姬是我的姨娘，我当然要对她礼让阿。

　　刚步出大厅，纪悠便迎了上来，她看到经过梳妆打扮的宸夕和躺在床上时判若两人，不禁惊讶地说，原来姐姐有这副好相貌，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你是纪悠？宸夕这段时间一直在房内休养，和纪悠见面不多，霎时间有点陌生。
　　纪悠一听到宸夕认得自己，甜甜地笑了。她紧握着宸夕的手，兴奋地说，对阿，姐姐，你以后唤我悠儿就可以了。
　　悠儿……还是有点陌生，叫这个名字感觉怪怪的。
　　对，对，就是这样。纪悠高兴地笑着。
　　咳，悠儿，在客人面前不要如此得意忘形。纪语愁正色道。
　　是的。纪悠应道，并退到一边。
　　纪语愁记得上一次与宸夕见面时，她还只是个婴儿，转眼间她便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一时间他感慨万千。他关切地问道，你的伤好了吧？
　　谢谢爹关心，现在已经不痛了。
　　好，宁王爷可是担心得很呢。他领着宸夕来到上席的一位气宇轩昂的贵公子面前，介绍道，这是宁王爷，也是你的表哥。
　　王爷？看这个人也不过20岁，太年轻了，外表温文尔雅，可眉宇间隐藏着一股霸气，果然不是等闲人物。
　　你好，表哥。宸夕微笑着行礼。
　　宁王定睛地看了宸夕好久。她精致的五官，就像陶瓷娃娃一般让人怜爱。朦胧的白纱之下，她娇俏的身形若隐若现。太美了，他实在难以相信，传说中的白纱仙子，竟然在此时出现在他面前。
　　他赞叹道，“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近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的确是好句。
　　宸夕低头只笑不语。色鬼她见多了，憨厚得如此可爱的色鬼还是头一次见。
　　纪悠嗔怪道，表哥，你吓着我姐姐了。
　　哦，对不起阿，表妹，我一时感慨，如果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请你见谅。
　　宸夕笑道。怎么会呢？得到你的赞美，我高兴才是。说着，她往一旁瞥了一眼，大厅里的人真多呢，估计都是纪家的亲戚朋友吧。坐在爹身旁的那个女人，穿金戴银的，估计就是婢女们所说的倩姬。看上去还算是美人一个，可是大概不好相处。
　　此时，纪悠挽起宸夕的手，领了她走出厅。
　　怎么了？一会儿不是要举行家宴吗？宸夕问道。
　　你大概不知道纪府的规矩吧，我们始终是闺阁中的小姐，家宴之类的场合是不能参加的。本来我们即使是见客也是不允许的，不过爹有意撮合你和表哥，才破了例。
　　什么？我和他才第一次见面阿。
　　嘻嘻，其实表哥这个人真的很好噢。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当宁王夫人呢，可惜他只是把我当作妹妹而已。他刚才看见你以后的反应，就足以说明他对你有意思呢。我表哥是个正人君子，从来不对其他女子说那种话的，你是第一个。
　　是这样啊，我刚才似乎有点误会他了。
　　纪悠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放心吧，我会让你们两个马上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