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莲》紫乔

2、樱霞夕悠

　　老爷，找到宸夕小姐的下落了。
　　疲倦地坐在紫檀木椅上的纪语愁一听这个消息，马上站了起来。
　　快说，夕儿怎么了？
　　下人吞吞吐吐。周家被洗劫，除了重伤的宸夕小姐外，无一人幸免。
　　本说找到失散多年的大女儿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此时纪语愁仿佛被那突如其来的噩耗击倒，无力地瘫倒在墙上。
　　这纪语愁乃是樱霞国宰相，而当年他只是贫苦书生，和周老头是挚交。宸夕出生之时，适逢樱霞、云麓二国交战。不得已，无暇照顾夕儿的纪语愁只好把还在襁褓中的大女儿托付给周老头。谁知一眨眼就是19年。一贫一富，一南一北，遥隔千里，再无音讯。当再次见到他们时，友人已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而夕儿，则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
　　夕儿，我对不起你，我一直没有履行父亲的义务......满腔悔恨，老泪纵横。
　　爹，别伤心了，皇上也派了御医过来，姐姐一定会好起来的。
　　一双手温柔地搭在纪语愁肩上，他回头一看，正是二女儿纪悠。悠儿是纪语愁正妻如姬所出，和夕儿是同父同母的姐妹。生下悠儿后，如姬难产而死，纪语愁亦无其他儿女，自然把悠儿如珠如宝般看待。所幸的是，悠儿出落成一个美人儿，性格乖巧柔顺，知书识礼，求婚的人络绎不绝。可是纪语愁正忙于找寻夕儿的下落，悠儿也没有中意之人，婚事便一直押后。
　　爹，女儿觉得此事有一个疑点。
　　快说。
　　悠儿顿了顿。据女儿所知，周老头一家并非富有，却遭到劫杀，确实不合情理。而且我刚才去察看了尸体，死者身上均仅有一道刀伤。普通劫匪，要做到一刀毙命，似乎不可能。所以我猜测，可能是经过伪装的仇杀，也可能是……
　　悠儿深知此事的严重性，不应继续妄加猜测，于是就闭口不说了。
　　纪语愁深觉悠儿的分析有道理。不愧是经他一手培养的女儿阿，果然心细，他光顾着伤心反倒没注意这些事情。
　　传令下去，一定要彻查此事。

　　阿，这里就是纪府，纪家真不愧为京都第一大家，光是卧室就已经豪华得耀目。宸夕悠悠醒转，发现身旁有十多个侍女忙着伺候她。这就是纪家大小姐的待遇呢，她窃笑着，却不料牵动了胸前那个伤口，她顿时痛得叫了出声。
　　夕小姐醒来了！下人们立刻乱作一团。
　　宸夕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侍女已经来到她跟前。
　　夕小姐，你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请你躺下好好休息吧。
　　接着，又有一个侍女及时地替她换了额头上的湿毛巾。
　　骜，你应该在刀上涂麻痹药的，让我可以继续假装昏迷嘛，现在我都过意不去了。宸夕暗自嗔怪道。
　　不知道是否所有富家小姐都是那么娇弱的呢？虽然宸夕的伤口差一点就到达心脏了，但是她以前可是受过更重的伤呢，在伤口上洒上具有止血和麻痹功效的药粉，就可以马上行动了。她的眼珠一转，嘿，既然你们这么紧张，本小姐就配合一下你们吧。

　　皇宫大殿内，镏金纹龙桌上堆放着大批公文，而正在批阅的竟是扎着高簪的妇人。她正是樱霞国太后，是执掌樱霞国大政的女人，其办事精明果断已为人知晓。
　　小顺！
　　从殿外匆匆忙忙走进一宦官。
　　请问太后有什么吩咐？
　　皇上呢？
　　小顺迟疑了一下。皇上……昨夜和魅姬在未央宫喝酒，至今未醒。
　　岂有此理！太后愤怒地拍桌，吓得小顺慌忙跪下。
　　她那皇儿，如今也有20岁了，本该执政，可是他荒唐的行事让她无法放心把政事交给他。如今那帮大臣一催再催，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小顺走上前来，说，太后请恕小人多事，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皆是魅姬一人独尊后宫之故，且魅姬此人本是风尘女子出身，实在不适合成为王佐。所以小人建议为皇上娶一正室，从而帮助皇上重返正轨。
　　好的，你先退下。
　　太后不动声色，而小顺也知道她自有打算，便不吭声地退下了。
　　事关重要，在未成定局之前最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首先是人选，既然是未来的皇后，自然要出身高贵，更重要的是能真正帮助皇上。可是过于贤良淑德的女子恐怕不是城府极深的魅姬的对手。这人选，确实是不好定阿。
　　此时，风吹起，一张发黄的纸张从木柜中飘到桌上。
　　太后定睛一看，这竟然是……
　　有了！

　　顺公公？哎呀，您来敝府也要知会一声嘛，让我招呼更周到点阿。
　　听说纪府来了客人，纪语愁急急忙忙出迎，没想到竟然是微服的顺公公。顺公公是太后的心腹，此番前来，实在不知道是何用意。这下，纪语愁心里正打着鼓。如今，纪府上下已经为夕儿的事情忙个不停了，老天千万不要给我带来什么麻烦事才好。
　　顺公公喝了一口茶，摆摆手。
　　不用，我来这里只是替太后传个口信，办完事便走。
　　太后有什么吩咐？
　　宰相大人曾经和先皇定下了儿女婚约，不知道是否有这件事？
　　是婚约。这下纪语愁总算吃下了定心丸。
　　正是。婚约内容是把纪小姐嫁给太子殿下。而当年的太子殿下，则是当今皇上。可是立下婚约时，纪小姐只有悠儿一位，如今夕儿回来了，该如何是好？
　　顺公公沉吟半晌。这样好了，我先回去跟太后覆命，让她老人家拿主意吧。
　　送走顺公公后，纪语愁心里又打起鼓来。这番是送女儿去当皇后，照理说没有什么不好，可是皇上贪图享乐，身旁还有一个妖冶的魅姬。这和送羊入虎口有什么分别？然而和先皇定下的婚约又怎么可以随便反悔？至于人选方面，夕儿一直没有受过贵族教育，贸然送她到深宫，确实是十分残忍的事。反倒悠儿个性柔顺又不失精明，深谙皇宫中的勾心斗角，她当皇后应该会让他放心一点。

　　悠小姐，你看，今天求婚的人又是二十多个，这是画像。纪悠的贴身婢女小言兴致勃勃地说道。
　　纪悠随便翻看了一下，连信王爷的儿子也有，可惜，全部都是孱弱的贵族少年。
　　小言，把这些画像放到一边去。
　　怎么？没有你喜欢的吗？随便一个都是不得了的大人物呢。
　　不用挑了。纪语愁从门外走进来，说道。
　　纪悠和小言见是纪语愁，慌忙行礼。
　　爹，什么意思？
　　悠儿，认真回答爹，你愿意嫁给当今皇上吗？
　　什么？小言一听，这个人的来头比之前的任何人都要大多了，她差点惊叫出声。小姐难道要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吗？
　　嗯，好的。纪悠的回答爽快却毫无感情。
　　果然，面对荣华富贵，即使是清高的悠小姐也是没法抵挡的。小言暗自想道。
　　听到纪悠这么痛快就答应了，纪语愁反倒有点错愕。
　　那……好，你记住，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夕儿知道，以免节外生枝。
　　嗯。纪悠温柔地微笑着。
　　纪语愁此刻百感交集，他抱住悠儿，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好悠儿，爹知道你懂事。可是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爹舍不得你啊，我也不愿意你嫁给那个庸碌的皇帝。
　　爹，你在说什么话呢？我要嫁的人是当今皇上阿，这不是很好吗？可以让你和姐姐更幸福，我十分乐意。纪悠依然笑着，可她没有发觉她的眼里已经充满泪水。
　　其实婚约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她也知道她还有一个不明下落的姐姐。在很久以前，她就预见到这天的到来，因此她才决定在18岁以前拒绝所有求婚者。只需要牺牲我一个人，就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