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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魂归故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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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梁夕早早起床把一切收拾妥当,就按约定的时间,带上准备好的行李和父亲的骨灰盒站在家门口等着了。
过了不久,只见一辆黑色的SUV缓缓驶来,停在了他们面前。副驾驶的车窗摇了下来,一位穿着茧形羊绒大衣的女人冲她招呼道:“小夕,快上车吧!”
与此同时,她也发现了梁夕身边的秦叶榕。
“这是?”梁诗盈面露疑惑。
“啊,姑妈,这是我以前的大学同学。他啊恰巧有事要去我们祖宅那边的县城,这不是今天风雪太大巴士都停了,没办法才拜托我搭顺风车。真是不好意思哈,因为来的突然,我也没来得及跟您说。”
梁夕不停地道着歉,连带狠狠剜了眼秦叶榕。要不是这家伙今天才说要跟着去,她也不至于这样手忙脚乱。
“不好意思,打扰了。”
秦叶榕仿佛个没事人一般,只是微笑着摆出一副五好青年的样子。
“没事没事,也就是个顺路的事,你不介意就好。都快上来吧,外面雪大,别给冻坏了。”
与精明的外表不符,梁诗盈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况且秦叶榕生的一副好皮囊,又特意摆出人畜无害的模样,对阿姨们的杀伤力岂止一星半点?
等上车安顿好,驾驶座上的微胖中年男人便转过了头来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他戴着棕色的画家帽,身着款式简单的棉夹克,脸上虽然散落着几个深浅不一的老人斑,但胡子刮得很干净,整体十分干净清洁。
“姑父!”
梁夕甜甜地叫了声,男人笑着点点头,又冲着旁边的秦叶榕呶呶嘴。
“老实说,是不是男朋友啊?”
“呃……真不是……就普通同学,普通同学。”
梁夕苦笑着连忙摆手,虽然她猜到此次带着秦叶榕返乡,必然会有这么一遭,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了。
“别在这净瞎说了,快开车吧,小心点啊。”
梁诗盈拍了一把丈夫的胳膊,解救了水深火热中的小姑娘。随着车缓缓前进,梁夕瞄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他似乎对这些对话并不在意,只是静静看着车窗外变化的风景。
驱车从他们所在的省会到粱家祖宅所在的云良县上粱村需要6个小时,除去顺畅的高速路程,其中一半的时间都得耗费在七弯八拐的省道甚至是县道上。
由于昨晚没睡好,一路上梁夕都昏昏欲睡。开始她还小心注意着不要碰到秦叶榕,直到她从某一次昏睡中悠悠转醒时发现,自己已经把青年挤到贴在车门上时,她就彻底不再挣扎了。
横竖被砍死,反正她要睡觉。
但下一次吵醒她的并不是秦叶榕的磨刀声,而是此起彼伏的鸣笛声。
“怎么回事啊?”
梁夕揉了揉眼,支起身子朝外面看去,发现他们正被堵在一条小路上,起因是有辆白色轿车在旁边的一条小岔道上打道,恰巧挡住了旁边这些车的去路,所以他们四周的车都在不停按喇叭。
“这么多车都往那小路上拐,这风雪天的,是要去哪儿?”
梁夕用脸贴着车窗边看边嘟囔,梁诗盈背过身来给她递了瓶水,又开始为她答疑解惑。
“听说这边有个村子的什么庙里供着个很灵验的求子菩萨,拜了就能生孩子,有的还能生好几个,所以一年到头香火不断,这里也是堵得水泄不通的。”
“求子观音不是到处都有吗?怎么这里生意……怎么信徒这么多。”梁夕之前是不信这些什么神神鬼鬼的,但是见到梦里那些怪物,又认识了秦叶榕这么个怪人,心里倒多了几分怕。
“我一开始不也是这么想吗,后来啊,梁家有个远房亲戚也去求了,他们夫妇俩不孕不育好多年,去完立马就怀上了!你说怪不怪!听他们说,拜的不是观音娘娘,是个什么神仙,但问多了他们有说天机不可泄露……也是怪邪乎的。”
也许是旅程实在太无聊,这一问打开了梁诗盈的话匣子。
“这倒是有趣。”
从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秦叶榕突然搭了腔,梁夕转头望向他,只见他面色如常,只是轻轻摩挲着手中那块古朴的玉质长命锁。
“不过我们老太太是最恨这个的,说什么梁家子女对菩萨神佛,是只能供,不能求,求回来的不知是福还是报。虽然说是远房,也把那户人家从族谱里除了名。”
梁诗盈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又赶紧补充道。
梁家老太太,是梁启华的奶奶,梁夕的太奶奶,也是梁家的主心骨。
对于梁夕来说,那个模糊的身影几乎只存在于遥远的记忆中。自他们离开祖宅后,便很少回来了,逢年过节也几乎不与亲戚走动。她只隐约知道这是因为父母结婚的事所造成的,但具体也是不甚明了。
倒是姑姑和姑父时常逢年过节就回家乡探望,与宗亲们更熟络些。
这一回不免是要打照面了,也不知她这位太奶奶是什么脾气。但老人家嘛,都得哄着,自己恭敬些总不会出错。而且自小她老人缘就特别好,指不定太奶奶还挺喜欢她呢。
就在梁夕内心的小算盘打的叮当响时,车子缓缓驶入了去上梁村的小路。
由于中途堵车,等到了村里,天差不多都已经黑了。
秦叶榕谎称要去的县城离这里还有一段路,于是梁夕便以不安全为由假意让他留下,等到明天天亮再走不迟。梁诗盈两口子似乎也相中了这位好侄婿,连忙将秦叶榕领进了村,又给他俩安排了住处。
如今条件好了,村里也几乎都是清一色的二层小楼,里面要什么有什么,住着很是舒服。梁夕他们住的正是梁诗盈在村里自建的一处农村小别墅。等用过晚餐,她收拾好行李想跟秦叶榕商量着晚上的事怎么办,但却发现哪儿都找不到这尊活菩萨。
而在她看不见的村子中心,饱经风霜的梁家老宅内,一名老妪拄着根盘龙拐,端坐在紫檀交椅上。
她身着藏蓝色广袖棉衫,鹤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精神矍铄,眼睛亮而有神,全然不似一个百岁老人。桌子上的茶已经凉了,她应该在这等了许久,但却丝毫没有焦躁之色。
忽然,屋子里的纸灯笼随风晃动起来,老太太抬眼看了看,缓缓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后定住。
不远处一个欣长的身影由远及近,向她走来。随着灯光把那人具体的轮廓勾勒出来,及胸口的黑发一寸没长一寸未短,半颗朱砂痣坠在额角,浅色的眸子,薄凉的唇,都一点点变得清晰。
与她幼时所见,别无二致。
老妪的手撑着拐杖,双膝正要缓缓落在古老的木质地板上,却被来者一把扶住,以不可违抗之势向上抬起。她看向面前的青年,点点火光倒映在那澄澈的眼中燃烧,苍老的声音响起,没有一丝颤抖,仿佛等待此刻已经很久,很久。
“秦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