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为玉》四海一沧

5、第五章书生(三)

　　竖日。

　　叶昪在一阵朗朗读书声中醒来。

　　日头高悬，烈日灼心。

　　一觉醒来竟然已经晌午。

　　叶昪晃了晃脑袋，坐起身，听着屋外的读书声，只觉心头一阵烦躁不安，快速地穿了鞋，披了一件薄衣，匆匆走出来。

　　听到身后房门响声，陆霄玉站起身，将手中的书本置于石桌上，转身满脸笑容的对着叶昪作揖道：“昨夜多谢叶公子。”

　　叶昪不耐地挥手道：“不必在意。”

　　“叶公子，我见后厨有几只野味，就自作主张的炖了汤，你现已经起来，不如先去洗漱罢。”陆霄玉微微一笑。

　　叶昪歪着脑袋，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挑眉道：“你还会做饭？”

　　“以前学过一点。”

　　“看你这模样，倒不像是会做饭的，既然你已经做好了，那我就有幸尝一尝陆公子的手艺。”

　　“叶公子不要嫌弃才好。”

　　叶昪大摇大摆地去打水洗漱，陆霄玉走进后厨将汤盛出来端进屋内。

　　“汤白香味浓，喝一口满齿留香，仿佛幽笛在唇舌之间挑逗，让人欲罢不能，陆公子，你的手艺可不一般呐。”叶昪前脚刚一进屋，待他闻见香味后，立马就坐在凳上，迫不及待地喝上一口。

　　他抿着唇上的汤汁，满足的闭目深吸一口气。

　　“香气虽浓，好在清雅，细细一闻，就像是石子儿投入溪流之中，听得一声响，看的是圈圈涟漪波纹，香味的厚重在喉间慢慢荡开，香中带着一丝甜咸之味，实在是回味无穷，不知陆公子是如何做的，竟然这么好吃。”

　　叶昪说完，碗中的汤已见底，陆霄玉见他如此称赞，脸上一红，起身给他夹了一筷鲜肉，叶昪也不推辞，直接放进嘴里，摇头细尝。

　　“肉质鲜嫩细腻，回口清甜，称得上美味佳肴之名，实在是没想到陆公子竟然能够习得如此好的厨艺。”

　　“只是跟着家厨学做了一些，既然叶公子如此喜欢，那我便多做一些，叶公子可不要腻了之后就不要了。”

　　“当真？”叶昪眼睛一缩，喜笑颜开道：“那我可就有口福了。”

　　自此，陆霄玉便开始负责叶昪的一日三餐，叶昪每次都对他的厨艺赞不绝口，只觉得自己吃到了世界上最美味的珍馐。

　　叶昪整日像是一个游云闲鹤的贤者，但是很少会离开房子，他每天早上都习惯支起一个吊床，一躺就是大半天，有好几次，陆霄玉都以为他睡着了，想给他盖上毯子时，却总是会被他突然抓到手腕。

　　三番五次之后，当陆霄玉再次看到叶昪睡着，他也只能站在旁边看着，似乎是在判断叶昪是否是真的睡着了。

　　“你若想盖，就赶快拿毯子过来。”叶昪闭着眼睛，轻启朱唇。

　　陆霄玉一愣，随后跑进屋内，拿出一袭绒毯盖了上去。

　　……

　　陆霄玉一住就是三日，他算着日程，收拾好行囊，准备向叶昪告辞离去。

　　叶昪懒洋洋的躺在吊床上，手中拿着一串紫盈盈的水晶葡萄，又大又饱满，一口一个，吃的满嘴流汁，味道十分的香甜可口。

　　叶昪也不去看他，伸手将葡萄往外一递，两眼空空的望着头顶上的虚无，开口问道：“你要吃吗？”

　　陆霄玉摇摇头，继续说道：“多谢叶兄弟这几日的留宿，若是我陆某将来有一日能够金榜题名，定是不会忘了叶兄弟的帮助。”

　　“免了。”

　　“叶兄弟……”

　　“只是三日而已，你不必挂在心上。”

　　叶昪翻身一跃，仰头张口咬下一颗葡萄，径直地向着屋内走去，“走了便走了。”

　　陆霄玉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重复道：“若是真有那一日，我定会回来的。”

　　叶昪站定脚步，低头微微一笑，将房门关闭。

　　陆霄玉走出栅栏，回头看了一眼，眼中满是依依不舍的情绪。

　　路过花楼时，陆霄玉将马车牵了出来，娟儿见了，急忙走了出来，她注视着陆霄玉离开的身影，跑过去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有些哽咽的说道：“陆公子这几日去了哪里？娟儿还以为……”

　　陆霄玉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轻轻拍了拍娟儿抖动的肩膀，安慰道：“我去了林中，那里住着一位俊美的公子，他留了我三日，你不用担心。”

　　“林中？”娟儿一听，立马皱起眉头，“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林中有人居住……”

　　“想着是你没有去过，穿过竹林，会出现一条小河……”陆霄玉看着娟儿迷茫的神情，叹了口气，也不再向她解释，“三日已过，想必现在上山就不会再惊动仙人了，娟儿，我今日离去，多谢这几日你对“黑惊”的照料。

　　陆霄玉说着，情不自禁的摸了摸马匹油亮的毛发。

　　娟儿摇头说道：“陆公子不用谢，倒是娟儿还想请陆公子帮个忙。”

　　“你先说说，陆某若是能帮，定会帮你。”

　　娟儿也不再羞涩，移开视线，满脸惆怅的叹息道：“陆公子有所不知，我并非是桃花镇的人，我本有一个交心的友人，我与他一同来到此处，可是第二日，他留下一封信什么都没有说就走了，我找不到他，只好暂时留在这里，信，我已经看了，他说要去京安，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十分留意任何一个路过去往京安的人，希望能够带来一些关于他的消息，可是现在，没有一个人回来，我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心中担心，只希望陆公子离开后，能帮我探到这个人的一些消息，不忘回来，好让我安心。”

　　娟儿说完，从袖中掏出一张泛黄的信封，看封面，已有些岁月。

　　陆霄玉收下信封，赶着马车从山上经过。

　　到达山顶之时，一棵十分粗壮的桃树从一块巨石中破势而出，枝丫繁密，满树粉红，树上挂着无数只小而精致的银铃，风儿一过，叮叮当当的乐声不绝于耳，犹如谪仙曲一般，直教人忘记世俗中的一切，想要停下脚步，一直停留在此处。

　　陆霄玉从马车上跳下来，他满眼惊讶的抬头看着遮天蔽日的粉色，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就在这时，“黑惊”突然打了一个响鼻，陆霄玉这才回过神来。

　　他走在落满桃花的小道上，一步一步地靠近根茎挺拔的树根，树根粗大，把巨石震裂，巨石表面干燥非常，伸手一摸，甚至有被烫伤的痛觉。

　　陆霄玉看着通红的手指，缓缓地收进衣袖中，踏步走到桃树下面，他扬起头，只觉脑中一阵眩晕，像是被桃花吸去了魂魄一样，目光呆滞，心脏却是猛烈的撞击着胸腔。

　　仙人。

　　陆霄玉抿紧双唇，忽然想起桃花镇上人说的话，或许真的有仙人在此。

　　陆霄玉双眸略深的看着棕色的树干，如果真的有仙人，他心中也许是有想见一面的欲望。

　　再次抬头去看，突然，一道刺眼的白光从天而降，陆霄玉伸出衣袖遮住眼睛，下一刻，他几乎是惊呼出声，“叶兄弟……”

　　然而，当他快速地放下衣袖之时，眼前只有溢满的桃花，空无一人。

　　莫不是看花眼了……

　　陆霄玉欣赏了一会儿美景，赶着马车离开。

　　一路上，陆霄玉都在想麻浦山顶发生的事情，兴许，真的只是眼花，想必是因为过于想念叶兄弟。

　　陆霄玉三日后赶至京安，京安地段繁华，街道上川流不息，精致的雅舍，阔气的楼房，一家连着一家的商铺，数不清的各样玩意儿列在铺前，让人流连忘返。

　　他记得娟儿的话，将信封掏出来看了一眼。

　　娟儿用心，将他友人的样貌全悉画了出来，看模样像是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身材高大，一双桃花眼中尽显深情。

　　他寻了一处酒楼，点要了几道饭菜，顺便问了问一旁的小厮，那小厮长得也是一副漂亮模样，见到客人，满脸笑容，此时，听到有一位长相清秀，气质清冷的少年喊他，更是不敢怠慢，小跑了过来。

　　“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你可曾见过这画上的人？”陆霄玉把娟儿给他的画像递给小厮。

　　小厮瞧了几眼后，兴奋道：“啊，这不就是萧公子么？原来客官认识萧公子啊。”

　　“他现在在何处？”

　　“公子是要找萧公子吗？”小厮笑问道。

　　“嗯。”陆霄玉轻轻点头道。

　　“那您就去秦府，萧公子几年前中了状元，公主本想嫁身于他，奈何萧公子不肯，死活不娶，这几年萧公子一直住在秦府里。”

　　“多谢。”

　　“萧公子风度翩翩，彬彬有礼，对待百姓如待亲人一般，既然您是萧公子的朋友，那就更不用谢。”

　　陆霄玉喝了一口茶，连一个小厮都能赞不绝口之人，想必萧公子的人品还是不错的。

　　陆霄玉吃完饭，又问了几个路人秦府在何处，不少人都主动说要带他亲自去，这一举动，让陆霄玉对这个萧公子更是好奇了。

　　按着路人所指，走到秦府门前，有两名身着黑衣的侍卫伸出手中长戟拦住了他。

　　陆霄玉微微躬身行礼道：“在下陆霄玉，正有急事找萧公子，不知两位小兄弟可否通报一声。”

　　二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人转身离开，陆霄玉谢了几声，便安静的等在府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