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林雪灵

10、第 10 章

　　有那么一瞬间，陈念娢的心情很复杂。
　　她有点儿不敢相信，宋彦池会说不认识她。

　　就算他已经忘了七年前那段相处的时光，那么就在短短一个小时之前，他们还一起坐在同一间会客室里，聊了那么几句。
　　很明显，他并没有忘记她。

　　所以他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
　　翻译得更直白一点，应该就是——
　　我记得你，但我并不想认识你。

　　陈念娢估摸着他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毕竟这么多年，早就已经有人代替她陪在他的身边。听谢亦瑶说，他和孙柠慧就快要订婚了，自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出现，他要避个嫌，也是说得过去的。

　　这样想着，陈念娢也顺着他的话说：“抱歉，我也不认识这位先生。可否请两位往旁边站一站，让我下个电梯？”
　　宋彦池站在原地没动，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陈念娢只好装作没看见。

　　后来，还是沈清寒略微颔首，往旁边靠了靠。
　　陈念娢朝他道了声谢，抬脚往外走。

　　一直到离开宋氏的大楼，她都没有回头。

　　七月的阳光格外刺眼。
　　陈念娢有些不适应地眯起眼睛，抬手挡住视线。

　　-

　　陈念娢太久没有回来，这些年京市变化又大，对她来说无异于是一个陌生的城市。好在国内什么都很方便，她下载了一个打车软件，没多久车子就停在了她的面前。

　　司机是一位本地的中年大叔，操着一口流利的方言。
　　陈念娢一上车，就热情地跟她聊了起来。

　　陈念娢没听懂：“不好意思，您说什么？”
　　大叔反应够快，一听这话，立马说起了普通话：“小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你来这儿是探亲还是旅游？”
　　“都不是。”陈念娢说，“我以前在京市住过半年，后来出了国，最近才回来的。”

　　“出国啊？出国好啊，我闺女现在也在国外念书，再过一年就回来了。”大叔乐呵呵地问，“小姑娘，你去了哪个国家？”
　　陈念娢如实说：“英国。”
　　大叔噢了声：“那你的成绩一定很好，我女儿当初就想考英国的大学，没考上，后来去了个小国家。”

　　陈念娢望着窗外没有说话。
　　其实她的成绩并不算太好，以前在自己家乡的那个学校，每回考试还能考到年级前三十之内。但后来到了京市，九月第一次月考，她只考了年级三百名左右。

　　即使早就清楚自己现在身处的环境和以前的学校大相径庭，身边的同学无论哪个放到其他学校都是尖子生，她的成绩并不算太差，
　　可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

　　成绩出来的那天，陈念娢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才回到家。
　　进家门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

　　她走过去，看到温娢和孙柠慧并肩坐在一起，孙成章和孙荣轩父子两人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几个人脸上都是笑意。
　　看到她，温娢笑着朝她招手：“念念，快过来。你妹妹这次月考考了年级第三，学校还给她发了证书，是不是很棒？”

　　孙柠慧比她小一届。
　　陈念娢一直都知道她的成绩不错，也是自己努力考上的京市国高，可没想到，她的成绩居然有这么好。

　　年级第三，和年级三百。
　　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陈念娢认得温娢手里的证书，她下午的时候在宋彦池那里也看到过。
　　不是第三，是第一。

　　可能是怕她看了难受，宋彦池一拿回来就塞进了课桌肚里，要不是钱时琛非让他拿出来“瞻仰”，陈念娢都不知道学校还会给一次小小的月考发证书。

　　她一步步地往沙发那边靠过去。
　　温娢朝她招完手后，手臂放下来，顺势搂住了孙柠慧：“慧慧真棒，这次考得那么好，告诉妈妈想要什么奖励？”
　　孙柠慧很认真地想了下：“我想要Tiffany新出的那款项链。”
　　“这个简单。”温娢又笑着摸摸她的头发，“妈妈明天就带你去买。”
　　“谢谢妈妈。”

　　陈念娢面无表情地听着二人的对话，将她们亲昵的举动尽收眼底。
　　以前，喊温娢“妈妈”这个称呼的权利只属于她一个人，可现在又多了两个人与她共享。孙荣轩其实叫得很少，而孙柠慧几乎天天把这个称呼挂在嘴边。

　　温娢才嫁进来短短两个多月，可在陈念娢看来，她和孙柠慧的关系，似乎更像一对母女。

　　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
　　而她，却像个外人格格不入。

　　陈念娢觉得眼眶发酸。
　　她垂下眼睫，默默掩饰着内心的酸涩。

　　过了很久，孙柠慧听够了夸奖，就把话题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妈妈，你怎么不问问姐姐的成绩呢？她比我高一届，今天成绩也出来了呢。”

　　这话一出，众人便一起看向陈念娢。
　　孙荣轩也顺着妹妹的话接了一句：“对啊，念念考得怎么样啊？”
　　“……”

　　陈念娢听着兄妹二人一唱一和，攥着书包背带的手指紧了紧。
　　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看她，就连一旁的佣人，也在等她的回答。她咬了下唇，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难堪：“我考得……不是很好。”

　　她很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尤其是最后几个字，轻到几乎要听不到。

　　语毕，她听到孙柠慧轻笑的声音：“怎么会呢，妈妈一直说姐姐的成绩很不错，让我猜猜，姐姐可能考了年级前三十？还是五十？那也很厉害了！”
　　“……”

　　京市国高每个年级前一百名的成绩都会在红榜上公示，所有师生都看得到。
　　高一和高二两个年级的红榜就靠在一起，陈念娢并不觉得孙柠慧没有看过旁边的名字。

　　她这话，分明就是故意说给温娢听的。

　　而事实是，孙柠慧的确在榜单一出来就去隔壁高二的成绩排名里找了陈念娢的名字。自己找了一圈没找到，让同桌帮她一起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
　　因此她确定，陈念娢至少没有考进年级前一百名。

　　听了孙柠慧的话，温娢朝陈念娢伸手：“念念，你妹妹说得对，把你的成绩单给妈妈看看。”
　　“……”

　　陈念娢十分不想拿出自己的成绩单。
　　可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陈念娢已经忘了，她当时是怎么把成绩单从书包里拿出来，并且递到温娢手里的。
　　同样是“3”字打头的名次，她和孙柠慧之间的差距是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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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庆过后，看出她心情不佳，身为她同桌的宋彦池主动提出要给她补习。
　　为了和宋彦池一起学习，陈念娢每天放学后还留在教室里，有时回家已经很晚了，客厅里的灯都暗了。

　　没有人等她。
　　也没有人问她去了哪里。

　　她在这个家里。
　　可有可无。

　　期中考试，陈念娢进步了整整一百名。
　　拿到成绩单的时候，她很高兴。她知道，宋彦池是最大的功臣，很多试卷里差不多的题型，他在考试前特地给她讲过。

　　年级两百名，虽然在京市国高并不出众，但已经比她原来的成绩进步很多了。

　　陈念娢拿着成绩单回家，推开门，就听到孙柠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哭。
　　一旁的温娢正拿着纸巾给她擦眼泪，温声细语地哄：“慧慧，别哭了，只是一次考试失利而已，没关系的，我们下次再努力就行了。”
　　“可是我这次考得真的很不好。”孙柠慧抽泣道，“比上次退步了二十多名。”

　　“那你也在年级前三十不是吗？”
　　温娢不知道陈念娢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抱着孙柠慧说，“念念要是能考进年级前三十，我做梦都能笑醒。可惜这孩子，成绩太差了，就算提前一两百名，也和你差远了。”

　　说完，沉沉地叹了口气。

　　孙柠慧闻言，哭声逐渐小了下来：“姐姐的成绩……是低了点，不过妈妈，姐姐也才高二，离高考还有两年，要是她能努力一点，还是有机会考上京大的。”

　　京大是京市最好的大学，放眼国内也是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
　　京市国高的学生虽然普遍成绩都很好，但也不是人人都能考上京大的。

　　“别提她了，还是说说你吧。连念念你都觉得能考上京大，怎么到你自己就这么没信心呢？”
　　“……”

　　温娢和孙柠慧还说了什么，陈念娢并不想再听下去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妈妈整天陪在另外一个女孩儿的身边，而她作为亲生女儿，却感受不到半点的母爱。

　　陈念娢无声地上了楼，手里的成绩单被她攥出了一道道折痕。

　　这次的成绩陈念娢没有跟任何人说。
　　温娢兴许是觉得她不会考得太好，也懒得去问她考了第几名。

　　身边最关心她成绩的人，似乎除了老师，就只剩下了宋彦池。

　　第二次月考结果出来，陈念娢考进了年级前一百五十名，离红榜上有名只差了四十几名。
　　成绩出来的那天，宋彦池带她去吃了她心心念念的海鲜自助，并许诺如果她期末考试能考进年级前一百，就答应她一个要求。

　　陈念娢早就想好了想要他做什么。
　　考完试，他们就约定了等成绩出来的那一天，在他们常去的那棵松柏树下见面。

　　那天，也刚好是宋彦池十七岁的生日。
　　她想送给他一个礼物。

　　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
　　陈念娢再也没有机会知道自己的成绩，也没有遵守和他的约定。

　　国庆快乐=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