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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陛下 ...

  •   唐霄不慌不忙地穿过一座座宫殿,脚刚踏进宣政殿的门,就听到他叔父在里面的抱怨。
      “陛下现在是越发放纵了。”
      “叔父言重了。”唐霄冷淡地回了一句,坐上殿内最高处的位置,高高在上地看向小唐相。
      至于为什么他叔父被称作小唐相,是因为之前的丞相也姓唐——他亲生父亲,不过已经在三年前的宫变中就被先帝给处决了。但为了区分两位唐相,于是他叔父便变成了小唐相。
      “陛下。”看着俯视自己的唐霄,小唐相隐隐感到一股压迫感,像是被人摁着压在水里,想喘气却始终无法呼吸。但他向来以唐霄长辈的身份压着唐霄,自然不会露怯,他挺了挺背,继续说:“听说陛下从宫外带了个人回来。”
      “叔父消息倒是灵通。”
      他这前脚刚把人安顿好,后脚就来找他麻烦了。
      眼线挺多。唐霄感叹。
      但他没什么在乎的。他这个皇位来之不正,怎么个不正法,其中他这个叔父可掺了不少脚,涉及到的利益也不是一星半点,没个人监视他反而才奇怪。
      见唐霄脸色没露出什么不悦,小唐相心里隐隐悬着的石头落了地,就好像他和唐霄之间不言而喻的一些秘密被这几句简单没什么头的话给隐晦地撕破了皮,露出藏在皮下最不堪污秽。他说话没什么顾及了:“你想玩男宠我没什么意见,但在这之前你必须至少先立个后吧。”连“陛下”这个虚伪的尊称也不用了。
      “谁跟你说他是男宠了?”唐霄的眼神变得阴冷起来,莫名刺了小唐相一身冷汗。
      但他勇于迎难而上,他从来不担心他这个侄儿会威胁到他什么,毕竟当初唐霄被抓住的时候,是自己拉了他一把,把他从那处黑暗无光、全是阴邪恶心的老鼠之地拯救了出来。唐霄这三年不止一次显露出对他的不满,却始终没动过他。这让他有足够的信心。
      他继续说:“不是男宠是什么?别告诉你只是单纯地带了一个朋友来宫里!”
      要知道他的暗卫可是说是唐霄亲自抱着一个男宠从车上下来的。开玩笑呢,谁会这样对待朋友?!唐霄要是敢说他还不一定敢信。
      “也不是。”
      “那是什么?总不可能是你想封的皇后吧。”小唐相有点半开玩笑地说。但说完之后他却笑不出来了,因为他想起侍卫似乎就是说唐霄把人接到了熙和宫,按唐霄的性子,这还真有可能。
      然后他听到了唐霄的回答:“我不会封他为后的,但我也不会取别的女人。”
      这等于变相承认他和那个男人的关系了。而且这完全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节奏。小唐相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唐霄!”小唐相脸都有些气红了,双肩不停颤抖着,看得出来是气炸了。但他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你没资格在这个位置上这么任意妄为!你是不是坐得久了就忘了这原本是闻瑄的位置!”
      唐霄的眼睛在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暗了暗,说:“我知道,我一直记着。”
      不止记在了心上,还都记在骨子里了。
      “记得?我看你早忘了!叫你娶一个宗室之女有这么难吗?这位置迟早你都该还给他们闻家!”
      “我从来都没觊觎过这个位置。”唐霄走下他的高位,但仗着身高,他仍然俯视着他的叔父。“叔父,这位子我会还给闻家的,只是不会是这种方式。”
      “你想怎么样?”小唐相不信他甘愿不在这个位子上染上半点自己的血。
      “剩下的就不用叔父操心了。”
      “行,只要你最终是把位子还给闻家的,我可以不过问了。但那个男宠,我绝不允许你把他留在宫里,传出去像什么话!你也别嫌我多事,朝上那些一根筋的要是知道了不找你麻烦我都不信。”
      “不会的。”
      “有什么不会的,呵。”小唐相嗤笑一声,他今天就是来解决男宠的问题的,不解决他是不会罢休的,不过他现在倒是有点好奇了,那个男宠到底得有多大魅力才能把唐霄这个从来不近美色的迷成这样,要知道,唐霄这个人生来性冷凉薄,他唯一对一个人好过——闻瑄。那人在外流离这么久,要是找到尸骨都该凉透了。
      这男宠又不是闻瑄,哪来这么大的魅力。
      “那人又不是闻瑄,你有什么不愿意的。”
      “是闻瑄又怎么样?”唐霄带着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是闻瑄我就不管你了,你爱怎么就怎么!”小唐相被他盯着几乎是用吼出了这句话,尽管他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
      他想,反正不可能是闻瑄,闻瑄金枝玉叶,离了唐霄能在宫外独自活三年,说出来没人会信吧,肯定早在外面被不知名的虎狼给啃的干干净净的了。
      可惜他没生活在现代,所以他也不知道有个词叫做“打脸”,有种定律叫做“立过的flag必倒”。
      所以在他看到唐霄带着更深的怪异的眼神看着他说了一句“那叔父就抽空去看看他吧。”的时候,他没能察觉到唐霄眼睛里除了怪异之外的期待与浅浅的嘲笑,也没能把自己脑回路往那人就是闻瑄方面引。
      ——
      熙和宫。
      外面除了隐约的虫叫外,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偌大的一个熙和宫,似乎真的除了爻嘉外,再无他人。在躁动的鸣叫声中,整个熙和宫显得越发寂静,这里就像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是困住他的无声之牢。
      连窗外的月亮都隐进了云层之中,微弱的光还比不上点在不远处树影间被风吹得不停摇晃的烛照。
      屋里没有点灯,爻嘉只好借着窗外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光在屋子里翻翻找找,光线虽然不清晰,但聊胜于无,他凭借着这光和自己以前的记忆,最终在卡在一个角落的箱子里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把银鞘的匕首,这还是当初他去宫外的外族草市淘来的,上面镶着一颗被切割精细的红宝石,在沉稳的银色之间显得妖异而静默,倒是很对那时候他的口味,虽然买回来后就被他乱丢在了母后的熙和宫。
      不过他现在找这把匕首可不是为了缅怀什么旧事。他现在处在一个完全找不到头的处境,这种处境对于他来说无疑是极其被动的,他必须手里的抓点什么可以防身的武器,才能勉强压住他心里的紧张与惊慌感。他从在醉人居被阿其下药到醒来,从醒来到现在,他一直都表现得异常冷静,但表面越是冷静,他内里就越是难以自抑,这种颤抖的不安感几乎要压得他无法思考与行动。心里充斥着的负面情绪也立刻就要达到临界点了,爻嘉甚至能感受到它们全都在叫嚣着,迫不及待地想要爆发出来。
      这把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熟悉的匕首,算是他现在能找到的能最有效地缓解他的压力的东西了。
      而忽悠着打发走了小唐相的唐霄,立刻就马不停蹄地赶回熙和宫。
      怕有人打扰到爻嘉,唐霄离开之前就遣散了所有宫人。那小家伙自小就不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睡觉的时候周围有人待着,每次都会把周围的人都遣走,就像一只容易受惊的小动物,害怕一切未知的东西,固执地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带着才是最安全。这还是他带着爻嘉离开京城逃亡时发现的,每次夜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歇脚的时候,爻嘉就会找个角落把自己缩进去,藏得严严实实,也不许他靠近,但一路流离不断地刺激着爻嘉的心脏,抨击着他敏感的神经,加上后来处久了,他们之间培育出一种相互依偎的患难与共的同伴情义,爻嘉才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勉强能接受他待在自己划定的安全圈内。
      也不知小家伙现在醒了没有,算算时间,麻药的劲也快过了,大概是醒了。
      他会做什么?看到自己一觉醒来就回到熙和宫会有什么反应?离开前不应该把灯全部灭了的,小家伙如果醒了一定不会自己点灯,也不会大吵大闹地招人过来,只会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屋子瞎转,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给撞着了。
      几乎是用奔走的速度往熙和宫的方向走,路上唐霄还能空出精力把爻嘉会做的事想了个透。但不得不说他确实很了解他这个被他照顾得几乎没什么生存能力的小家伙,这家伙醒来所作所为跟他猜测基本八九不离十。
      这时爻嘉就正揉着自己不知道撞到屋子里什么东西的手肘,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到门口位置坐下。
      外面的月色笼上了一层糊纸的迷糊淡淡地落在他身上,勉强照出他怂成一团的身影,在地面映下一圈几乎看不见的影子。
      忽然,照着他的清冷灰白的月光变成了橘黄色。
      爻嘉立刻警惕地站了起来。
      是外面有人打着灯走过来了,这里除了他可没别人了,这人来找谁,一目了然。
      爻嘉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连眉头的肌肉都锁在了一起,手上的匕首被他轻轻推出一寸,虽然没完全拔出来,但如果他附近有人能看见他现在的姿势,大概会用一只随时准备跳起来咬人的小狗来形容他。他现在真的很紧张,很焦虑。
      近了,隐约可以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爻嘉感觉自己头上开始不停地冒冷汗。他第一次这么紧张,或许是因为在一个除了一点微弱的月光外只有一片黑暗的环境中压抑久了,或许是因为刚醒来时没来得及紧张,所以现在迟来的紧张全部一下子就挤进他砰砰跳动的心,不给他留一点喘息的机会。
      吱嘎——
      暖色的灯光停住,静谧无声的夜里,突兀的开门声响起。
      早已适应于黑暗的眼睛一下子被这光刺得不得不闭上,但这并不妨碍爻嘉用尽全力把匕首拔出来,向灯光处刺去。
      没想到人没刺到,反而被人一把握住手腕往身后一扭,锋利的匕首咚的一声在爻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落在了地板上,紧接着他被人就着这个奇怪的姿势摁进怀里,瞬间一股熟悉的皂角味就涌入了他的鼻腔。
      “三年不见,没想到子玉还学会咬人了啊。不过也好,免得被人欺负,就是动作还是慢了点。”清冽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笑声点评,好听得仿佛新酿的甘醴。
      尽管三年没听过这个声音了,但几乎是在他开口的一瞬间爻嘉就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唐霄,他流离时照顾他的唐霄,他被关在小破屋时想扒皮炖骨的唐霄、他在迷茫时哀叹为什么不在的唐霄,他苦苦找了三年的唐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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