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雁双飞》鱼行

62、置之死地而后生

　　朝里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保府的怡贵轩乃是藏金之地，里面的金银珠宝富可敌国。

　　“三姨奶奶，咱们这是去何处？”

　　胡统领方才是领教过程碧云的厉害，如今见了真人就更是纳闷了。

　　这个女子生的冷艳孤傲，他思来想去并没有见过的，她是如何一听到他的声音就知道他是胡统领呢？

　　“去保府的六合居。”

　　程碧云说的六合居其实只是一个待客的茶室，并不在后院而在前院的一个偏厅之中。

　　这个偏厅刘复生因公事也曾去过许多次。

　　“今日来是奉旨办正事的，没有功夫喝茶。还是烦请三姨奶奶带我等速速取怡贵轩的银楼才是。”

　　程碧云骤然醒悟了，道不轻传，财不轻许，她事事替他们想的周到，刘大人和胡统领可不真的信她。

　　两世为人的她竟然糊涂了。

　　“是我糊涂了。两位大人请。”

　　陆香香紧紧抱着那大大的一串也钥匙，寸步不离的跟在程碧云身后，以躲避巡防营兵士频频投来的目光。

　　保府真正的金库并不在怡贵轩，怡贵轩是个哄人的幌子，里头弄了很多空头木箱子假石头古董文物字画用来掩人耳目。

　　跑了一大圈，费了老大功夫，到底在怡贵轩找到了一块自迪化运来的和田玉和一些红木箱子，距离他们想要的数目差距太大了。

　　去了怡贵轩又去藏书楼，如此反反复复折腾了整整一夜，几乎没有任何收获。

　　刘复生这才想到一开始程碧云要带他们去六合居的。

　　“三姨奶奶，还是请您带路。”

　　天快要亮了，如果他们就带着那块和田玉去复命，只怕皇帝必有一番暴怒，这一趟差事就算是办砸了。

　　保府这样大，每个院子各有不同，此刻挖地三尺无论如何也来不及。

　　保善到底如何定罪，还没有定论，当今圣上等的就是刘复生从保府拿到实实在在的东西来佐证保善的罪状。

　　程碧云本无意为难众人，抄家势在必行，此次没有抄到东西只会惹怒嗣皇帝使得保府众人遭到更重的罪过。

　　“还请刘大人随我来。”

　　程碧云一派从容之态，不卑不亢，更没有面临抄家那种心如死灰的绝望之色。

　　保府真正的金库的入口在六合居。

　　六合居一向人来人往，再不会有人想到在这个小小的偏室内之下竟然有着富可敌国的财富。

　　六合居里面没有重兵把守，却有机关重重。

　　程碧云命陆香香将第一层门先打开，然后绕到壁后将攻击的机关全部触动，只见入口万箭齐发，足以将从此处进入的人射成肉泥。

　　胡统领感觉脖子凉飕飕的，是他莽撞了，如果没有程碧云就算是挖到了这个密室，他一定会闯进去，此刻一定成为了箭下鬼。

　　这个保善真是阴毒又诡诈。

　　从第一道门向下走越来越宽阔，每十步亦有一个机关，算下来总有五六道，过了机关便是一路幽深的密道，在密道里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外头亮起来，从一道暗门出，出口通一个封闭的院落，这个院落与保府不相连，名义上并非保府的产业，在五六街之后，隐蔽而不宜被人发现。

　　每一道机关都足以算的上险恶。

　　“诸位请留步，让我带着香香去把金库各个门都打开，然后诸位来过目。”

　　程碧云开的第一个是金库，第二个是银库、瓷器库、锡器库所、珍馐房所、铁黎紫檀房、玻璃器皿库1所、药材库房……

　　余者古铜鼎、汉铜王鼎、古剑、金碗碟、银碗碟、金镶牙筷、金唾盂、金面盆、银面盆、金脚盆、银脚盆、金罗汉金镶玉、镶金八宝炕屏、镶金炕床、老金缕丝床帐、珠宝、字画、文物、皮货蟒袍、绫罗绸缎、西洋钟表宝石……

　　天下奇珍异宝，无所不有。

　　“主子，这天下的宝贝都归于此处了。奴婢也算是长见识了。”

　　陆香香开一扇门，又开一扇门，看过去之后顿时觉得金银元宝反倒是俗物。

　　两人开宝库的门足足开了半个时辰，刘复生开始的时候还默默估算，到了后来已经不可心算，这院子的财富远远数倍于国库了。

　　这么多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巡防营胡统领并他的手下眼睛都看直了，恨不得冲进去将自己埋入这财富之中。

　　“如此多的金银珠宝可有个数？”

　　胡统领心里暗暗惊叹，脑子转的飞快，若是数不准他们还有的赚头，这滔天的财富少个一星半点的就够他们一辈子吃喝了，上头也难以发现。

　　刘复生此刻忽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也转过头来问程碧云道：“如此金库，应该是有账目的吧？”

　　此二人如何想程碧云一清二楚，她低头微微含笑道：“有账本，这库里所有的东西有两套账目，一套就在这里，另外一套在内务府，所有物品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折腾到这个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晨光撒在程碧云的脸上有一种别样的璀璨，站在她身边的陆香香看的有些呆了。

　　刘复生看到滔天的财富先是大怒，到了此刻听说账本有两套另外一套在内务府，心里震惊不已。

　　这个保善究竟唱的是哪一出？

　　“今日查抄多得三姨奶奶协助，三姨奶奶深明大义，我一定如实向圣上禀告。只是姨奶奶可知道，这些金银财宝按照朝廷旨意都是要归国库的，以这般财富来定罪，保大人可就罪无可赦了。”

　　刘复生有点看不透程碧云，除了查抄保府圣上私下还交代了事情，正愁如何办的体面，此刻倒是有了万全之策。

　　“便是没有我的协助，大人与胡统领早晚也找得到这里。结果已经是定数的事情，何必做无谓的挣扎。再者宝中堂早就交代过，若有这一天就把东西如实交给朝廷便是了。”程碧云已经在暗暗的替保善脱罪，也算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这些当然不是保善的，这些都是民脂民膏！理应收归朝廷。”刘复生自诩清廉公正，对于巨贪保善丝毫没有怜悯之情。

　　“若真如刘大人所言，这些财富是民脂民膏，那么就该取之于民还之于民，何来归朝廷一说呢？和合当铺天和合银号和合古玩铺子绸缎庄子药材铺子天下一共三百六十五间分号，开门做买卖从来都是公平公道，靠的是童叟无欺，世人看的是生意，并不是宝中堂的面子和官位，刘大人只管去打听，看看我说的是否属实。余者田庄铺子，织机刺绣，洋货铺子与洋人每年的瓷器交易，这些都是赚的洋人的钱，如何是民脂民膏？搜刮民脂民膏真的可以积累如此多的财富，那国库岂不是早就盛不下了。”程碧云娓娓道来，说的是她的生意经。

　　到了当今圣上这里天/朝/上/国已经不再是天/朝/上/国了，整个国家都在走下坡路，严厉的闭关锁国使得信息不畅，不知道外国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了，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别人的坚船利炮就已经打到脚下了。

　　那个时候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她只是一个小小女子，在大树的庇护之下挣些钱，护住身边的人都已经艰难万分，国家的命运前途也已经是定数，谁能撼动？

　　刘复生当然不认同程碧云的话，但他素来觉得妇人愚昧，事情已经办成，不必在此纠缠。

　　“凭什么赚来的银子，若不是保善做为军机处首席大臣，弄权跋扈，你这全国三百六十五家分号如何能开的这样顺畅。这些财物是不是该归朝廷自有公论，还轮不到你我来评判。差事已经办完，胡统领带着账本回宫复命了。”

　　“是，刘大人那这些东西呢？”

　　“将所有门都锁起来，贴上封条。将账本一并封了。”

　　新皇登基正有整顿吏治的决心，此刻刘复生正要撇清一切干系，索性做得体面一点。

　　这一下胡统领的美梦全部落空了，心里恨毒了刘复生但不敢明说，只能喝令手下去贴封条。

　　“账目繁琐，三姨奶奶这账目既然是你管着，请你随我回宫一同面圣。”

　　程碧云一愣，随即立刻答应。

　　“刘大人，我如今满身污浊，还请大人给我一些时间回去梳洗一番。现在卯时初刻，耽误不了事情。”

　　程碧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此次入宫只怕很难全身而退了，山岚苑亦有些东西还没有来的销毁，她必须回去一趟才能安心。

　　“也好，本官且随你去。”

　　程碧云不是犯人，保府女眷如何处置事关重大，刘复生是君子，只能以礼相待。

　　且奔波一夜，程碧云此时发髻松散，衣裳满是尘土，如此面圣确实失礼。

　　刘复生带了十几个人一路跟来山岚苑，立在门口等程碧云回去梳洗更衣。

　　时间紧迫，程碧云回到院子立刻安排人拿火炉子到她的书房，然后焚烧信件等东西。

　　一切处理完毕才由陆香香替她梳妆打扮。

　　“主子，奴婢能跟着去么？”

　　“你想去么？”

　　“奴婢是怕……”

　　陆香香又一种不好的预感，如果这次不跟着程碧云入宫，再见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