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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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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慧久久不语。
卓嬷嬷于她而言确实聒噪,然而这世上除了圣上,只有她是与她最亲密之人了。
她吃她的奶水长大,日日夜夜的相伴到如今,从未有过分离。
如果忽然要把她从自己的身边撵走,那就相当于割她的血肉,痛不欲生。
这是才认识不久的若香无非比拟的。
但卓嬷嬷之恶,她也不是今日才知道。
早在她八岁的时候,她心爱的小宫女索尔达也是投将溺水身亡。
后来漫长的岁月里她知道索尔达是被卓嬷嬷溺死的,只因为她博得了自己的欢心,比卓嬷嬷跟自己更亲近了。
那个时候她开始疏远卓嬷嬷,使得她跟朗格大嬷嬷越走越近。
她是她的乳母,按理说出府以后卓嬷嬷应该处处护着她的,她却跟其他几个大嬷嬷一样,处处捞银子要好处。
“殿下有难处么?”若香察觉的公主的为难。
“是,她毕竟是我的乳母。”
“如此,殿下不必为此烦心。”
若香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她的性命也抵不过卓嬷嬷跟公主自幼的情分。
心中失落,却不能怪公主,因为今日之事皆因她而起。她说她是来公主府解救公主的,既然如此就不该跳出来指责公主,叫公主为难。
倘或她也让公主为难,她与那些靠着公主牟利的嬷嬷们能有什么区别?
“若香,只要不撵她出去就是了,其他的都由你。”
公主看到若香不说话,心里忐忑。
若香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她,因此险些被卓嬷嬷害死,她非但不能替她讨回公道,还要她隐忍。
这于当年她不能庇护索达尔是一样的,她心有愧疚,却无法取舍,唯有逃避一道。
按照惯例公主要回宫给圣上拜寿,并在宫中守岁度过这一年,宫里带出来的都有跟着回宫侍奉。
额驸本就不经常回府,公主不在,他自然要回保府与父母团聚。
所以整个公主府都变得冷清下来,偌大的葳蕤殿只有若香和娉婷二人。
“今夜你好声安歇,我出去有事要办。”
若香为人处世仍旧一股子江湖之气,既然与娉婷绑在一起,素日里进进出出都不再瞒她。
过了二更,她穿了一身小太监的衣服,拿着腰牌悄悄的出府而去。
不料出府不久,察觉身后有人跟踪,为了妥当期间,她假意转去赌坊,一直熬到天蒙蒙亮,这才甩掉跟踪的人溜出赌坊,去了和合当铺的总号。
总号的后院等候老六吱的一声开了门,一伸手将她拽了进去。
“怎地才来,姨奶奶等你好久了。”
两人穿过后院到了后堂,老六这才低声问道。
“被人盯上了,为了甩掉去赌坊混了一个多时辰。”
自离开保府她已经三个多月没有见到程碧云了。
见了面忙跪下去道:“主子金安,碰到了点事情,叫主子担心了。”
“起来吧,在我面前何必行这些虚礼。”
“礼数我虽然一贯厌弃,觉得是达官贵人们的一种自欺欺人。如今为了办事却要周全。如此在公主府里才能不出错,倘或这里松散惯了,叫那些老货抓住把柄,以后就难收拾她们了。”若香起身,自己搬了一个小马扎在程碧云的下首坐了。
“听说你很威风。”
这句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这就意味着若香在公主府的所作所为早已经有人把消息传给了三姨奶奶。
“什么都瞒不住主子,威风谈不上,就是还算顺利,若没有主子的锦囊妙计,我只凭蛮力一切都是未知。”
若香心里一惊,反复思量有没有做错的地方,为公主办的一切事情皆处于公心,虽然亦有些自己的小心思,到底没有敢露出来,不至于被人抓住了把柄才对。
“眼下局面看着平静,其实暗藏汹涌,不过是靠着猛力杀出了一条血路,以后你稍有软弱或者错处,她们一定蓄力反扑。能经得住两三次,这府里也就平静了,若能挑拨的她们自相内斗,你置身事外,反而能全身而退。至于如何挑拨,不过是两三根骨头的事情,这点你自然能明白。”
搅弄公主府的内务实在情非得已,总要想好全身而退的法子才好。
“主子英明,我前些时候险些被殿下的乳母下死手,好在我素来有些力气,才让她没有得逞。”
她虽然烂命一条,却好些年不曾犯险,骤然被人暗算,她多少有些恨意不能消除。
此时正该把这事情抖落出来,一来叫主子知道她的忠心,二来也是表表功劳。
“那如何处置了?”
“那是公主的乳母,她不肯割舍,如今倒是在府里安然无恙。方才主子说让她们内斗,我已经有了好主意,以后回去试试便知道了。”若香因为程碧云的提醒,忽然想到一个孤立卓妈妈的好主意。
程碧云知道殿下软弱,绝不可能因为若香而弃卓妈妈,如此以来若香必然受委屈。
若香身上有股子邪气,刚烈狡猾,不受约束又爱搅弄是非,自来不是吃亏的人物,若非她处处压制着她,早不知道创了什么样子的祸事,一条命交代在何处了。
此刻她当要宽慰若香,然后如何宽慰?
见若香依旧昂扬振奋,似乎并没有公主之事寒心萌生退意,索性便不做宽慰。
“诸事灵活变通就是了,公主有一个极好的温泉庄子,是嫁妆单子里的,是疗养身子的好去处。庄子大,又有田庄在册,寻个好日子可以出去走走,对殿下而言大有好处。”
暴风雨即将到来,只要人不在京城,才能避过这翻天的响雷和暴雨。
温泉庄子上仆从皆是庄户,几个嬷嬷也不能全部跟过去,公主府总要有人看守,如此若香反而能施展开了。
“如此更好,倒是有借口甩开她们了。”
程碧云所言所行,所料所为都在若香之上,这也是她旧时钦慕她的缘故。
可惜的是三姨奶奶的一片芳心转来转去,终究不在她身上。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罢了,她本是市井中,亦该替主子办完此事重回市井中去,那才是她的归处。
“主子,陆姑娘如何了?”
心里如此劝慰自己,却还忍不住关心陆香香,若不是陆香香骤然出现,若香或者还有机会,她一出现,就把三姨奶奶的目光全部都夺走了。
她若香如此好强的一个人,终究不愿意承认是输给了陆香香。
若只是容貌,她难道就一定差么?
“总是一番曲折,总算是弄到山岚苑了。不过梅子临出嫁之前将她安排在灶上了,如今很安分,就像是透明人一般,不吭不响的在灶上当差。”程碧云对于陆香香的为人处世都颇为赞赏。
若香扁扁嘴没有接话,不争不抢就是好处,她打小就爱争抢,果真不争不抢早就饿死了。
“主子既然稀罕她,不如早点弄身边去了。纵然都在山岚苑,每日将貌美如花的陆姑娘淹没在灶台的烟熏花了中,岂不是辜负了她的美貌。”
这话多少有些赌气的成分在,人都弄到身边了,都这样磨磨蹭蹭的有什么劲。
程碧云轻轻的在若香的脑袋上敲了一下道:“这里头的事情你哪里懂,你还是小姑娘一个。”
“主子休要这样说,那陆姑娘也不过比我大两三岁,她难道不是小姑娘一个?”
若香见程碧玉这样与她讲话,显然是将她当做小孩子不懂世情,心里格外生气。
她一向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生气便是生气,叫看见的人一目了然。
“来,我替你打辫子。”
程碧玉把若香拉入怀里,将她梳的乱七八糟的头发散开,用梳子将头发通顺了,然后先在头顶上分出一绺,结成辫子挽一个花髻,辫梢垂下来将所有头发总起来结成一个大辫子,然后在花髻上別一簇精工制作的绒花。
若香虽然生气,却不拒绝程碧云替她梳头。
她的头发又黑又密,在手里都抓不住,还有些毛毛躁躁的,那些嬷嬷们给她梳头,都一个劲抱怨,且梳的歪七扭八的,唯有程碧云梳的又整齐又好看。
再者程碧云通头发的时候极有耐性,一下两下,每一次都从头皮开始,然后慢慢的梳到发梢,她的手放在所有头发下面,指腹就在脖子里拢住头发,以防止梳子用的过重,那是极舒适的一个过程,昏昏欲仙,恨不得就在这过程中大梦一场。
这是若香心里认为的人生第一快活事。
“若香,有些事情我现在无法与你说通,想来等你经历了,就懂了。”
程碧云大约猜到了若香的心思,但她终究是个小孩子。
若香没有答话,她走到铜镜前看看自己的模样,绒花是雾蓝色的,与身上的衣裳很般配,她个子还不算太高,比着程碧云要矮半个头,脸上还有婴儿肥,稚气未脱,确实是一个小孩子的模样。
“好,等我真的懂了,我来跟主子说。”
“往后可以大大方方的出府,不必穿小太监的衣裳,又不剃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看着奇奇怪怪的,反倒令人生疑。我这边给你预备了几套衣服,都在那边箱子里,等会叫老六给你送过去,若是去庄子里一并带过去就是了。”
“主子今个给我梳了头,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