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雁双飞》鱼行

49、第 49 章

　　嫌弃其他人不得用，她自己乔装打扮，穿成小太监的模样，去额驸的书房里翻出来空白的奏折，取了文房四宝。
　　所谓奏折，就是有专门制式的东西，额驸在内务府当差，自然有许多空白折子，若香用她的丑字，在奏折大笔一挥，堂而皇之的盖上了公主的金印。
　　吹干了墨汁，便要自己拿着东西去找海嬷嬷，转念一想也不对，这样的事情是不是找努达海更郑重一点？
　　“荔枝，我在保府的时候，听三姨奶奶说宫里头出来送东西读圣旨的都是小太监，咱们公主府也有小太监，有没有可靠的？上回殿下来保府，我见那个小太监看着怪机灵的，言语之间也是向着殿下的。”
　　若香虽然痞，但心细如发，关于公主殿下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从宫里跟出来的太监也有十几个，敏慧不知道若香说的是哪一个，便将目光投向了荔枝。
　　荔枝略微回想便道：“多半是卓方。”
　　“那就叫卓方去。”
　　公主点点头，额驸的奏折都偷着拿过来了，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这个若香说话一套一套，忽而靠谱，忽而满嘴胡说，因着三姨奶奶的缘故，只能信她。

　　但若香办事格外与众不同，卓方来了她没有立刻交代什么事情，而是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
　　公主听得比旁人都精细一些，见她身量虽然不是很高，却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咱们都是公主府的奴才，吃的公主的饭，便要事事处处以公主为先，为公主排忧解难。倘或公主有个好歹，咱们谁能逃得掉？奴婢若香虽然是个女流之辈，却打小最敬重关二爷了，不为别的，就为他的那份忠义。如今既然做了公主的奴婢，便一仆不事二主，公主过的好，咱们跟着吃香的喝辣的的，公主若过的不好，咱们也别想好过！公主在我好好伺候，公主死了，我若香也绝不苟且偷生。……”
　　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那些忌讳，那些不忌讳，她统统不知道，连公主死了这样的话都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
　　荔枝想要劝阻，却如何也拦不住了。
　　好在听了这话的卓方跟另外一个小太监，点头如捣蒜，显然认同了。
　　因为要显得阵仗足够大，荔枝捧着折子，卓方跟老五一左一右去努达海处。

　　这边早已经知道了消息，都以为公主身边的荔枝又使小性子，回头让海嬷嬷去葳蕤殿吓唬一通了事。
　　朗格大嬷嬷却不甚放心，总觉得事情又古怪。
　　“你们还是太大意了，那小蹄子可是安分的人？你看她那双眼睛，见了人滴溜溜的乱转，你说一句，她倒是又十句等着你。平常的使唤丫头打了板子，吓得跟家雀似的，她呢？伸着脖子，一声不吭，末了还调笑你一句，把你气的半死。这世上不怕倔驴，不撞南墙不回头，多半没有心眼，到了咱们手里不死也脱层皮。就怕这精猴子，说不准能大闹天宫！”
　　海嬷嬷一听不敢怠慢，连忙使人请了努达海过来，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努达海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摆摆手道：“先盯紧了，看能有什么花样。不过话说回来，公主到底年幼，额驸又难得回来，你们也别太过了。”

　　几人正说着，门口的小丫头雀儿跑进来了。
　　行了蹲礼之后道：“葳蕤殿那边今个好不热闹，门口两尊门神把的紧，什么也听不得。不过殿下已经醒了。这会子荔枝带着卓方跟老五正朝这边来呢，看架势怪吓人的，也不知道手里捧着什么东西。”

　　这边话传完，那边荔枝就带人进来了。
　　“海管事，大嬷嬷，荔枝手上捧着殿下的公主的金誉不行行李。海管事大嬷嬷听令！”
　　已经练习了好多遍，真正说出这段话的时候荔枝没有害怕，她的手没有抖，这两年受的怨气都在这一声听令里得到了宣泄。
　　“海管事大嬷嬷，殿下有金誉，请你们跪接。”
　　卓方和老五忙将演练过的话一起大声说出来，荔枝的气势给了他们胆量，似乎荔枝手里的那份奏折就是圣上亲笔的圣旨。

　　这样郑重其事，努达海跟朗格大嬷嬷不敢不立刻跪下，连带的其他人也搞不清楚情况，一起恭敬跪地扣头。
　　“奴才努达海、奴婢格朗恭迎公主金誉。”
　　他们跪下了，荔枝心里大石头便落地了，折子上写得什么她不认得，意思应该就是把若香和娉婷调到葳蕤殿去。
　　荔枝将折子交给努达海，然后说到：“今个花圃的若香和娉婷就归入葳蕤殿伺候了，花圃就烦请海管事，大嬷嬷另作安排。荔枝这就向公主复命去了。”
　　荔枝说完对着几人行了礼，带着卓方和老五就离开了。

　　待荔枝离开，几人这才起身，一时之间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种情况。
　　过了半晌海嬷嬷开口道：“快些看看殿下金誉到底写了什么？”
　　这么一说朗格大嬷嬷也好奇的紧，公主自幼都是在她的安排下长大的，并不认识几个字，宫里的宫女有死规矩绝不可能认字，这折子是谁写得，有写了些什么？
　　她们中间唯有努达海认识几个字，所以这所谓的“金誉”只有他能看懂。
　　努达海打开奏折一看，字实在丑，字丑但是写得却清楚，落款是公主的金印，金印如假包换。

　　“折子里写得什么？”
　　众人伸长脖子问道。
　　“才说叫你们对殿下松散点，如今可好，殿下自己开金口了。白纸黑字红泥金印，再无反悔的可能了。”
　　事情竟然到了这一步，努达海微微有些吃惊。
　　这一招釜底抽，让他们这些个做奴才的模样招架之力。
　　“到底是什么意思，怒大哥，你说个清楚。”
　　“公主要花圃的两个去葳蕤殿，且以后府内诸事皆由荔枝打点。”
　　“啊？这——”
　　朗格大嬷嬷到底谨慎，后面不恭敬的话生生咽下去了。

　　公主要的只是内宅的掌控之权，调哪个小丫头去哪里，府内的银子如何花，这在本朝虽然显得有点出格，但说到底是家事，外人无权过问。
　　这个公主嫁的又是保府的独生子，内务府都在保家父子手中，但凡她能像透彻都不该过的这样委屈。
　　“要的走拿不拿得住还不知道，要不然以退为进，慢慢看看动静如何？这会要是跟主子嚷嚷起来，传出去肯定都是奴才的不是。宫里问下来，咱们也讨不到便宜。”努达海看见几个嬷嬷都怒气冲冲的连忙出谋划策。
　　细细评判起来荔枝本就是有品阶的掌事宫女，皆因她自己不通俗务，难以辖制众人，才叫几个嬷嬷完全拿住了。
　　本想去葳蕤殿闹的嬷嬷听了这番话忽然就改变了主意，公主年幼，荔枝一向软弱，府中之事交办给她，要不了两三天准出乱子，她们在从中挑拨一番，等到府内闹的天翻地覆不可收场的时候，她们再出来收拾残局。
　　这样以来这个小主子以后就彻底安分了。

　　葳蕤殿这边大获全胜，真可谓彻底扬眉吐气。
　　荔枝走起路来，腰杆子都感觉直起了一截子。
　　卓方跟老五本来左右摇摆，心向公主，平时为了在府里日子好过一点还不得不在几个嬷嬷面前阿谀奉承一番，如今却是把自己归为葳蕤殿的人了。
　　没有料到事情这样顺利，公主心情颇佳，心中便对若香更加信任了。
　　那娉婷嘴上不说心里美滋滋的，再没有料到她竟然因祸得福，晋升为主子葳蕤殿的侍女了！
　　这个若香看着不靠谱，做起事情来倒是十分周全，并没有只顾她自己。

　　“今个都好好歇一晚，明个还有硬仗要打的。”
　　别人不知道所谓“金誉”里写得什么，若香却是很清楚了，原本她打算先把自己和娉婷弄过来，以后慢慢跟几个嬷嬷较劲。
　　后来又觉得几个嬷嬷不知道她这一招，骤然听到肯定反应不过来，这次要捞索性就捞个大的，把事情一步搞到位，然后慢慢收拾乱局。
　　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如果让几个嬷嬷知道了金誉的路数，以后灵不灵就难说了。
　　所以她府内庶务一把子揽过来。
　　公主府主子少，奴才却不少，事情都揽过来，一时半刻肯定要打起精神应对，以免出了差错，到时候给这几个老货反扑的机会。

　　“什么事情？”
　　葳蕤殿的门交给可靠的人守着，众人都聚在正殿里商议对策。
　　“折子里奴婢把府内庶务全部都要回来了，这东西要回来，以后殿下就不比看旁人脸色了。”
　　公主却有点害怕了，因为她一窍不通。
　　“其实，你能过来就已经很好了。”
　　公主的话很委婉，她是个天生怕冲突的人，遇到冲突下意识就愿意退让，生怕别人不开心。
　　“奴婢既然已经是葳蕤殿的人了，一切烦请公主交给奴婢办就是了。要知道打蛇不死反被咬，如今府里的事情必须要一鼓作气，否则以后殿下就要处处被她们看死了。奴婢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若香必须把事情说的严重一点，这样才能让公主坚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