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雁双飞》鱼行

42、第 42 章

　　这事当然由不得长思，别看她平日里仗着大奶奶的宠爱，骄纵的跟个副小姐似的，真遇到事情她就立刻被打回原形了。
　　丫头就是丫头，可以宠一点骄纵一点，却不能不知道分寸。
　　长思冒着一股劲要找大奶奶求情，却被春雨和东来一起拦住了。
　　“我的姑奶奶，现在这是什么时候，阖府都被陆姑娘搅的鸡犬不宁，只是说搬到下处去，并没有提发卖的事情。你这会去了，倒像是提醒大奶奶似的。”
　　春雨坐在床头，将身后的大辫子朝前一甩，拉着长思的手将她按坐在床边上，使得无法立刻出去而去。
　　长思眼圈红红的道：“说到底香香能有什么错，不过是生的略微好一点，如今一切都成了她的不是了。难道她非要欢天喜地的去八爷那边才行。”
　　那边东来搬来一个小马扎在床边坐下，她去了二房,身上的衣服还是府里旧时给做的，并没有一点做新人的喜气劲。
　　她熟练的将食盒里的枣泥山药糕、板栗酥、鸭架粳米粥、萝卜笋干菜摆出来。
　　“我的长思姑娘，素日属你最精明，怎么到了这会你竟然是最糊涂的。怀璧其罪，红颜祸水这次个字眼都是怎么来了。你多少跟着大奶奶认识两个字，怎么比我们还糊涂呢！眼下最要紧的是留在府里，留在府里就有老爷这尊大神庇佑。便是去了下处，咱们几个抽时间轮流照应一番，总比去了外头强千百倍。除了一个混账老子，她家里也没有人了。”
　　东来已经开了脸收了房，算是二房那边的人了，专门为了陆香香的事情跑回来一次。
　　她自己在二房也并不如意，二奶奶整日指桑骂槐，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提到识字，这就戳了东来的心事。
　　二爷喜欢知书达理的姑娘，而她偏偏是个睁眼瞎。
　　二奶奶处处压着她一头，二爷也不怎么待见她，日子着实难过。
　　“我原想着就是豁出去了，哪怕惹得大奶奶从此不喜欢我了，我也要出这个头。听你们这样说，倒是不去为好？”长思这几日乱哄哄的，一时间不知道何去何从。
　　“事缓则圆，只要缓过这阵子，大家都把这事情淡忘了，再想办法。”
　　春雨一边拿锦帕替长思拭泪，一边从旁边的果盘里拿了一个板栗酥塞到长思嘴里。
　　三人说了半宿，终于是有了对策，先将陆香香移到下处，再从长计议。

　　这边何二姑憋了一肚子的火，正要拿陆香香煞煞气。
　　就为了陆香香这件事，大奶奶冯素素埋怨她做事不周全，顺带把冕哥也的罪了。
　　老爷埋怨她不该瞒着他私下办这件事。
　　这事若是办得好，功劳都是他们的，但凡有一星半点儿不如意全部都推到她头上。
　　想到她的乖乖女儿乌兰因今日之事，将来得不到冕哥的庇佑，那股子邪火如何的都压不住了。
　　正房那边没有说如何处置陆香香，她作为当家人，给她换个院子，重新安排个差事还是不难的。

　　谁知道小丫头帽儿传话回来撅着嘴正跟佳穗告状。
　　“这事与我有甚想干，好端端的去了那边，吃了长思姐姐一顿骂。倒像是我逼着生病的人去死一般。”说着说着就开始抹泪。
　　佳穗素日帮衬着何二姑管家，一向宽厚能容人，知道这话要是传到二姨奶奶耳朵里，又是一场闲气。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这事你别再跟旁人说了。”
　　这边拿着帕子替帽儿擦干泪，给她塞了两个铜钱，哄着她下去当差，谁知道一转头就看见二姨奶奶正正的站在门外。

　　“主子何时来的？”
　　这事她本意是要瞒下来的，只要这两日陆香香乖乖的搬到下处去，以后就当没有发生过。
　　长思跟陆香香一个屋子住着，多少有些情分，她若是得闲了过去劝慰两句，也就罢了。
　　府里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事都较真，府里一千多口子人，那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如今可好，大奶奶怨我我认了。她是奶奶，总是对的，谁能挑出她的错来，就是有错多少人上赶着描补呢！可是长思算那根葱，也不把我放在眼里，简直欺人太甚。”
　　怒火攻心的何二姑口不择言，竟然说出了这样的糊涂话。

　　“主子息怒，都是小丫头不懂事乱说话，未必真是这样。”
　　佳穗吓得不得了，连忙左右看看，好在并没有什么人听见。
　　忙挑起帘子，扶着何二姑进到屋子里---这里不是正房，难免有些简陋，素日里主子一般不会过来这地方。
　　佳穗怕隔墙有耳，何二姑因为素日的事情受了些委屈，再说出什么气话，惹出一场风波来。
　　何二姑见佳穗的谨慎模样，深悔方才失言，心里七上八下的。
　　果真跟大奶奶闹翻了，日后受罪的是乌兰还没有许了人家，一应前程都捏在大奶奶手里。

　　六姨奶奶晓英的贴身大丫头樱桃过来问佳穗月钱的事情，帽儿的话没有听到，何二姑的话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想到何二姑如今已经与大奶奶这般，索性月钱的事情也不问了，悄悄转身径直回去了。
　　回去后左思右想把二姨奶奶的话一字不拉的翻给了晓英六姨奶奶。
　　晓英六姨奶奶嗑着瓜子冷哼一声道：“素日最爱装贤惠大度，遇到自己的事情就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她再府里横行霸道的，要是大奶奶还压不住她，那还了得。”
　　把瓜子盘一推，晓英起身袅袅娜娜，朝着樱桃招招手道：“你过来。”
　　那樱桃把耳朵支过来仔细听晓英刘奶奶吩咐。
　　“去三姨奶奶那边作甚？这件事横竖又不与她相干？她身边的人哪个是好像与的，没有的去了碰一鼻子灰。”
　　樱桃老大不乐意，各为其主不假，但她们家生子也都是一起长大的姐妹，父母一辈在府里也都是沾亲带故的。
　　事情闹开了，不体面的是姨奶奶们，挨罚的却是她们。
　　晓英眼睛咕噜噜转了几圈，想想近来程碧云行事癫狂，什么事情都豁得出去，便是老爷大奶奶都不放在心上，不去惹她也是对的。
　　“那就先不去山岚苑那边，那边又远又不方便，你若是顺脚就跟长思提一提。”
　　晓英说完也不等樱桃答话，将帕子朝袖子里一塞，自顾自的朝里走。
　　樱桃望着自己家主子的背影发呆，从背影看过去真是玲珑有致，实在是难得好身段。
　　论本事自家主子不比何二姑差，自己难道就不如佳穗了？
　　论起来她比佳穗生的好，自己主子也是正当年，就因为何二姑早进门几年，时时处处都压她们院子一头，日常故意在分例上使点小把戏，少不了让人生闷气。
　　这还是晓英主子最得宠，倘或有一日不那么得宠了，不知道二姨奶奶要如何拿捏她们的。

　　想到其中种种牵扯，樱桃叫了几个小丫头到六姨奶奶身边看着，自己拿了一些进贡的新鲜果子朝正院走去。
　　因为晓英时常有好东西就叫樱桃拿来孝敬冯氏，众人也都不疑有他。
　　等到了长思的住处，见叶子并几个小丫头正七手八脚的收拾东西，屋子里乱糟糟的，长思并不在屋子里。
　　“长思呢？”樱桃问道。
　　“陪陆姑娘去下处了，我们这边收拾了东西就叫妈妈们送过呢！”叶子头发少扎了两个小揪揪，怪可爱的。
　　“陆姑娘不是病没有好么？”长思故意这样问道。
　　叶儿撇撇嘴道：“做下人的还不是听主子一声吩咐。姑娘快坐，长思姐姐估计要好一会才能回来的。”
　　樱桃不想跟傻乎乎的叶儿多说，转道就去了下处。
　　谁知道一进屋子，见东来春雨都在。
　　那陆姑娘原来白净的小脸如今蜡黄蜡黄的，小胳膊又细了几分，头发虽然梳理过，还有些毛躁躁的，真真的是个病西施的模样。
　　“姑娘不能遇到事情就丧气，书房里的差事做不了就给我们当先生，我们私下给你束脩。”春雨一边替陆香香梳头发一边打趣说道。
　　“就是呢，你好歹是秀才家的姑娘，就是移到下处也不能埋没了。要束脩算我一份。”
　　东来最近疯了似的想认字，思来想去这府里的丫头们只怕就陆香香最合适，所以对陆香香的事情格外上心。
　　如今她落难了，她才好借着长思的关系往她身边凑。
　　雪中送炭，以后找她请教识字，她哪里好推脱？
　　“你们真要认香香做先生？”长思问道。
　　“怎么，你嫉妒了？”春雨打趣道。
　　“喏，你们要说话算话，陆香香可是我的徒弟，你们认她做师傅，那我可不就是师祖了！”长思故意说些有趣的事情，开解陆香香。
　　这话一出引得东来春雨两人一块去收拾长思，把她摁在床上好一顿磋磨。
　　“好你个死丫头，这会就编排我两个了！”
　　陆香香被逗得不由得一笑，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樱桃。
　　樱桃见陆香香已经看见她了，就慌忙出声道：“都在这呢？”
　　三个人正闹作一团，不料下处还有旁人来，都吓了一跳。
　　“原来是樱桃，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长思一边推开东来春雨，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
　　“许你们来，就不许我来呀！我还跟陆姑娘要过绣花样子呢，听说她病了就不能来看看她？要交束脩也算我一份呢！”
　　樱桃尽量把话说的自然一点，只有融入进去，闲话起来才好把二姨奶奶那些话翻出来。
　　春雨东来要跟着陆香香识字那是早就打算好的，冷不丁的再把樱桃加进来，似乎都不怎么愿意，人多了事情就难以瞒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