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渐行渐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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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长思的吩咐把大奶奶一应摆出来的物件收拾完，入了册，已经要吃晌午饭了，吃过晌午饭，听人说二老爷二奶奶都回自己院子去了，长思这才愿意放陆香香走。
陆香香当差一向不敢躲懒——平白无故做了大丫头，每个月拿一两银子的份例已经有人说三道四，若在不当差经心一点，只怕早晚被人挤兑的没有立足之地。
“叶儿，这会趁着二老爷不在，咱们去书房把笔墨纸砚预备好如何？”
“长思姐姐说不用去便不用去的，再者书房天天扫，哪里有那样多的灰尘，少一日不要紧的。都知道二老爷在那边，就是大奶奶知道了也不会怪罪的。再者咱们院子里的管得严病了，更是管不着咱们了。”叶儿正想着今日不用当差，昨个为了看十公主公主伸长了脖子，胡乱跑了一日，此刻正好回去睡上一觉。
“整日听你们说，究竟‘管得严’是谁？”
“原来也有姐姐竟不知道，就是之前跟姐姐同屋的。年纪大了，仗着在奶奶身边待得久，管的可宽了，寻常比大奶奶还厉害几分，这院子里上上下下没有她不管的事儿，只要她在谁也别想受用一会。她病了，咱们可不是趁机乐呵乐呵？”叶儿越是跟陆香香熟悉，便越是口无遮拦的。
若依叶儿的意思，院子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是不喜欢静逸的，因为她严苛。
“好了，再不要胡乱给人起外号，小心她听见了说你一顿。你且回去玩吧，我自己过去看看，老爷的笔总要洗一洗，要用的纸也要裁剪出来，墨也不是现成的。虽然静逸不说，等到晚间老爷去了书房心里难免要犯嘀咕，岂不是我的不是。”陆香香跟叶儿不一样，她在府里没有根基，不能让人挑出错来。
到了书房，那嬷嬷见她过来了，便也殷勤起来，笑着对她道：“主子们都不在，陆姑娘你来的可真巧。”
“我想着这会都去午睡了，主子们再不会这个时候来书房的。”
陆香香手脚麻利，不到一个时辰就收拾的妥妥当当的，顺带把昨个没有擦的书架都过了一遍。
算着时辰，觉得老爷约莫是要过来了，便忙出了书房。
刚出来没有走两步，迎面就撞上了二老爷。
二老爷的目光直愣愣就往陆香香身上扑，陆香香心里有些怕，这人生的相貌堂堂，身上杀气重，肃穆又威严，实在叫人不易亲近。
“奴婢见过二老爷。”陆香香行礼轻声问安。
“上午怎么不见来书房伺候？”
二老爷保全自见了陆香香总是惦记着，所以今个一大早就耗在书房里，谁知道等到吃晌午饭也不见人，倒是外院的东来过来献了个殷勤。
东来是家生子，四排脸，浓眉大眼的，平日做事稳重知礼，之前大奶奶也提过把东来给他，他没有答应。
一则家有悍妻，二则他实在对东来没有一点想法。
东来在几个院子的丫头里也是顶顶出色的，长相也不差，为人处世有分寸，收了房处处也能帮衬着。
但他就是不喜欢，见了东来就跟见了一般的小厮儿没有任何区别。
但陆香香是不一样的，只看她一眼，他就浮想联翩，有一种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情绪在五脏六腑涌动。
这种异样的感觉只有说亲之前有过一次，青春年少，无父无母，只有兄弟二人相依为命，自然是错过了那个姑娘。
如今不同了，哥哥大权在握，什么样子的姑娘不是上赶着他们保家，他看上的人一定要弄到手。
因为想见的没有见着，晌午饭也吃的心不在焉。
晌午躺着也睡不着，只觉得百爪挠心，索性就起身到这边来逛逛。
不期而遇别提多惊喜了，笑意爬上了眼角眉梢，大约很多年没有这样开怀过了。
“回二老爷的话，昨个公主来，我们大奶奶的东西拿出来好些，上午被留在院子里清点造册。”陆香香一直低着头，说着话又后退了两小步，不敢去直视二老爷那热烈的目光。
这丫头模样好，身段好，声音更是好的不得了，听她说话都酥酥麻麻，一步路都走不动了。
“是这个缘故，我听人说你爹是个秀才？”
寻常在院子里遇到主子，也不过是问个安就匆匆走开了，谁知道这位爷就这样站着了，主子不走，哪有下人敢先走的?
陆香香想快快的脱身，却不知道什么借口最合适——在府里做下人不能得罪主子，否则日后哪有好日子过。
“是，只不过侥幸得了个秀才而已。”
“那你是如何入得府？”
陆香香心想这位爷对她是不是也太过关注了一些，她一个丫鬟而已，怎么入府有什么要紧的。
“回二老爷的话，我爹爱赌钱，欠了一屁股债就把我卖了，原来也不是来中堂府，后来又被买主送到府里来的。”陆香香说完又后退了一小步。
二老爷一甩辫子，朗声大笑道：“秀才家的姑娘就是礼数多，在这边当值你是屈才了，我院子里也有书房，却没有你这般伶俐的姑娘红袖添香。”
陆香香吓得险些摔倒在当地，只觉得天昏地暗，都说二老爷稳重体面，怎么见了她就这样轻浮？
二老爷难道要跟老爷讨了她去？
但凡当爷的这样说话，便不是要个丫头的意思，多半是要收房的。
陆香香签的是死契，她的生死荣辱都系在那一张纸上，中堂府的大丫头看着体面光鲜，其实也都是身不由己。
做丫鬟吃的再好穿的再好，始终是奴婢。
“二老爷说笑了，咱们府里卧虎藏龙，各个出色，我实在粗苯，当不得二爷看重。”陆香香又后退了一步。
见陆香香后退一步，二爷保全心里又是一番滋味，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姑娘一举一动都招人喜欢，长得这样好看，却一点也不张扬，温柔又不小家子气，有能识文断，要了回去红袖添香何等人间美事？不由得向前一步，看到她额前的碎发，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替她拢一拢。
二老爷一伸手陆香香下意识就是躲开了，她心里已经气急了，她便是个丫头，也不能由着二爷这样不明不白的轻薄！
待要发作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
“香香你原来在这里，可叫我好找。”
陆香香如临大赦，赶紧转头看是谁来叫她！
原来是三姨奶奶屋里的大丫头，玉兰姑娘，只见玉兰姑娘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衫，外头罩了一件水蓝色的比甲站在不远处的假山后。
“玉兰姑娘，什么事情？奴婢告辞了。”巴不得一声赶紧溜走，立刻行了礼跑着去找玉兰了。
“奴婢玉兰见过二爷，我们姨奶奶很喜欢陆香香的绣的东西，使唤我来她你描一些绣样呢！二爷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么？”玉兰一把拉着陆香香亲亲腻腻的，好像素日里熟悉的不得了似的。
“三姨奶奶要要，我这就回去取了。”
二爷无法只得转身走了，陆香香跟玉兰忙行礼道：“恭送二爷。”
见二爷走远了，陆香香这才对着玉兰行礼道：“多谢姑娘相助。”
在陆香香想来，三姨奶奶定然是不会找她找绣样的，只是玉兰心善路过这里，恰好看到了这一幕临时起意替她解围。
三姨奶奶身边的人跟三姨奶奶一样的，都有侠义心肠。
“别谢我，要谢谢我们姨奶奶。”
方才陆香香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了，此刻倒显得更加亲热了。
“我一个使唤丫头，要如何谢姨奶奶的。”
陆香香觉得这是三姨奶奶对她的关切，她并不像昨日表现的那么冷漠。
“我们姨奶奶喜欢你绣的东西，活灵活现的，招人喜欢。你若是有空，替我们奶奶绣一点帕子、香包、鞋袜都是好的。这个玉佩是我们奶奶预付的绣活钱。”玉兰将一枚玉佩递到了陆香香手里。
陆香香连忙推辞道：“姨奶奶对我有恩，我替姨奶奶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不过一些绣活，如何敢收奶奶的东西。”
“奶奶给你就留着，不但要留着还要日日戴着。这可是好东西，若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是你娘留给你的。你娘的镯子不是当到咱们铺子里了么？”玉兰凑近陆香香的耳边说起来。
“这，这如何使得？”
“使得使得，你戴着就是了。好了，我也不敢耽搁太久，怕我们姨奶奶那边有事叫。”玉兰说着就离开了。
陆香香看看手里的菠菜绿的凤尾蝶玉佩，温润而质密，比她的那枚镯子更珍贵。
她有些怔怔的，不知道三姨奶奶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无缘无故送她玉佩？
忽然她想起东来的话，东来曾经说三姨奶奶喜欢她的刺绣，那种模仿西洋画的刺绣。
还是说姨奶奶真的是为了换刺绣？
为了刺绣出手是不是快阔绰了一点？
午睡起来大奶奶就在叫长思，长思赶紧过来。
“奶奶好些了没有？昨个是不是又累到了？”
“不碍事，静逸怎么样子了？”大奶奶有些厌厌的问道。
“已经请大夫看了，说是着了风寒，给抓了药要静养两日就好了。”长思连忙回答道。
“昨个老爷出了正院去了什么地方？”大奶奶又问。
“回主子的话，昨个爷出了咱们这里就径直去了山岚苑。然后就歇在了山岚苑。”长思就是大奶奶的眼睛，她能看到的地方，大奶奶就看得到。
大奶奶忽然垂下眼眸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良久沉默之后说道：“长思，你说碧云是不是跟我越来越远了？”
长思连忙摇摇头道：“没有的事情，三姨奶奶是主子救下来的人。三姨奶奶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向着主子的。主子想想看，要不是三姨奶奶护着，咱们府里的牛鬼蛇神如何能这样消停。就说六姨奶奶晓英，整日张狂的什么样子，还不是三姨奶奶替主子收拾她，三姨奶奶往那一站，她就立刻温顺了许多，她怕三姨奶奶才日日敬着咱们。”
大奶奶又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才继续问道：“你之前说她原来想让陆香香顶替梅子，是不是？”
“回主子的话，二姨奶奶是这么说的。那陆姑娘确实招人喜欢，有能写会算的，三姨奶奶要了去也是为了帮老爷管着咱们府的家当不是？”
大奶奶冯氏没有再说话了，她抬起头朝外看看，程碧云已经好几日没有来她院子了。
从前可不是这样，她刚去山岚苑的时候不管别的姨娘如何，她是每日都回来的。
她来了日子就容易打发，或者陪她说说话，或者教她外头的新鲜玩意，再或者陪她打打牌……
现在她来的越来越少了，她来了不过一两句话就把事情交代完了，说完了她就起身告退。
有时候她想多留她一留，看到他那张冷淡的脸，她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那，梅子什么时候走？”
“回奶奶的话，梅子的婚期定到了十一月初。我听人说三姨奶奶把她的卖身契给了她，让她出去好好过日子呢！”长思说起来这事就有点兴奋，三姨奶奶是仁义的，伺候过她的丫头她都待的极好，出嫁了给的嫁妆也都很体面。
“陆香香搁我这里了，她寻到旁人没有？”
长思摇摇头道：“昨个听梅子说还没有寻到人呢，姨奶奶眼界高，一般的人物也看不上怪瓜裂枣的她也不稀罕。”
“你去叫人请她来一趟。”大奶奶忽然特变想见程碧云，就想立刻见到她。
“奴婢这就去，主子再趟一会吧，三姨奶奶又不是外人。”长思说完就要朝外走。
谁知道刚走两步又被大奶奶叫住了。
“算了，也没有要紧的事情，只怕她这会正忙着呢！”
“是。”
长思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主子的，主子们之间的事情她也是说不清楚的。
原来多亲近，怎么就渐行渐远渐远了？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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