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隔房如隔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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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逸全然不知道大奶奶又醒了，跟长思说起了悄悄话。
她回到下处，远远的瞧见陆香香在院子里做绣花，心无旁骛。
只见那陆香香头发在两鬓角各梳了一个小辫子，总到后边汇成一个大粗辫子，辫稍坠了青色的玛瑙珠子，低头的时候垂在胸前。
一眼望去只觉的娴静如画，从来没有见人穿着丫鬟的衣服这么好看，怪不得大奶奶一眼就相中了。
“香香，这是在绣什么？”
陆香香连忙站起来，很腼腆的笑了笑跨前一步对着静逸福了福，然后才把绣镚子递给了静逸。
礼数周全，温柔里带着谦卑，叫人挑不出一点点错来。
静逸没有看手里的绣绷子，而是把目光投在了路香香的脸上，来来回回扫了两遍。
陆香香模样温顺，眼珠子黑漆漆的，睫毛又黑又长，比家里的那个西洋美人八姨太也不差什么。
再者她皮肤白皙，鼻子又翘又挺拔，嘴巴轮廓清晰，嘴唇粉嘟嘟的，真是叫人看着喜欢，更叫人嫉妒。
这是招祸的长相。
陆香香被静逸看的有点不自在，后退了一小步道：“静逸姐，我脸上有灰么？”
“我是看你生的好模样，整个院子里的丫头加起来也没有你好看。你人好看就罢了，绣的东西更真别致，怪不得大奶奶喜欢，三奶奶也喜欢。”
静逸看了一眼，绣的是一只斑点狗，跟大奶奶屋子里那只一模一样，活灵活现的，就好像能从绣绷上跳下来一样，比三奶奶抱枕上那两只更招人喜欢。
“静逸姐姐别拿我寻开心，咱们府里什么样子的绝色美人没有，我不过生的略微白净些，姐姐这样夸赞，我便要张狂的。再说这绣品，咱们府里什么好东西没有，这不过是不入流的小玩意而已。”
“咱们主子最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你这个斑点狗绣好了别许人，我拿给主子奶奶瞧瞧去，指不定二小姐喜欢。”
静逸随手将绣绷子还给了陆香香。
陆香香觉得静逸似乎一点也看不上她的绣活，嘴里夸着，眼里却是一点也看不上的样子。
对比东来的真心喜欢，这静逸的喜欢就轻飘飘的，漫不经心，落不到地上。
或许是她多心了，中堂府富贵滔天，金山银海囊括世间财富，大奶奶出身显贵，又跟了中堂大人，静逸作为大奶奶的一把钥匙，什么稀罕东西也都不稀罕了。
“那谢谢姐姐提携了。”
“奶奶喜欢你，这是你的福分，既然已经进来了，就该一切以主子的喜好为喜好。你安分随时，不争不抢当然是好的，但过分自谦，以后也是要吃苦头的。”
静逸对陆香香的态度也反反复复的，飘忽不定，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不想让陆香香出头，不愿意她跟大奶奶亲近。
但陆香香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她又多少带着些不忿，都是拿一两银子，凭什么她躲懒，而她们却要勤勤恳恳？
“我初来乍到，什么事情也没有做什么本事也没有，无缘无故就做大丫头，旁人非议过多，怕给主子抹黑。以后能当事了，一定尽心尽力。”
“你做不做大丫头，那是奶奶说了算，旁人是哪个旁人？这院子里除了奶奶，谁还敢挑你个不好的。一味躲避别人只当你懦弱无能，立不起来事，往后这院子里可以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静逸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点怪怪的，言语有些激烈，末了还甩了一下帕子，阴着脸径直走了。
就这样把陆香香晾在当地。
陆香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好直接去问，索性随她吧！
现在卖给了中堂府做使唤丫头，但她也算过了几年好日子，祖母在的时候，她也是金尊玉贵的小姐。
纵然落魄，心态还是不一样的，能稳得住。
其实她一点也没有恼静逸，她知道她的话很有道理。
已经为奴为婢，吃的是府里这口饭，众人都为了一点点利益好处争得头破血流，都拼命的想往上爬，而她想要置身事外。
这些时日来，因为这一两银子和静逸同屋的待遇，其他几个大丫头都对她冷嘲热讽的，见了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只要有机会都要使唤她一会，或者让她做荷包，或者使唤她做杂事，或者故意大声训斥她，来显示做为老人的特权。
这种排斥她没有放在心上，不代表她没有感觉到。
正房的大丫头只有长思跟别人不一样的，她一直对陆香香淡淡的，遇到事情她只是远远的瞧着她。
长思的那种眼神叫陆香香有些发毛，觉得脊背凉飕飕的。
谁知道没有过几日，清闲就躲不了了，差事安排下来了，要她去正院的书房洒扫。
在陆香香看来去书房是个极好的活，清净自在。
洒扫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去的，要捡老爷上朝二小姐也去进学的时候她才能去。
进书房还要带一个十一二岁刚留头的三等小丫鬟，人是长思那边拨过来的。
小丫头叫叶儿，比陆香香早一年进正院，生的白白净净，圆乎乎的小脸蛋，很喜庆，就是头发有点黄，也不算多，扎了两个小揪揪，一边坠一个银莲花，欢欢喜喜的。
“姐姐真是好福气，刚来就到主子跟前。我们还不知道要熬多少年才能挣上五百钱。”
“做使唤丫头，在哪里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主子尽忠，只要忠心主子是不会亏待的。咱们两个一起分到了这里就是缘分，你帮帮我，我帮帮你，一起好好当差就是了。对了叶儿，你识字么？”
要在书房当差，除了洒扫还要替主子整理书籍收拾文墨，识字自然最好了。
叶子连忙摇头，笑嘻嘻的说道：“姐姐真是爱说笑，我们都是家生子，生下来学的就是如何伺候人，怎么会叫我们去识字。”
陆香香以为中堂府家大业大，有的是银子，家里的丫鬟识字也不奇怪，谁知道大多数竟然不识字？
“咱们府里，能识字的也就是大小姐二小姐一块长大的丫头，只是也十分有限，日常能读个信就已经人人夸赞了。姐姐识字，是秀才的女儿，就是丫鬟里头的状元。”
几句话说的就跟陆香香拉近了关系，两人做着活有一搭没一搭子的聊着。
陆香香负责收拾文墨书籍，叶儿负责洒扫，配合的很是默契。
一晃十几日，天天在一起当差，两人就越来越熟悉了，聊得话题也多了起来，中堂府的事情透过叶儿的话语，陆香香有了大概的认知。
这世上除了皇宫，没有比这里更加复杂的大院子了，一个奶奶一个山头，各有各的本事，各有各的厉害，但拎出来都值得大说特说。
已经到了大奶奶这边，她以后想去三奶奶那边，机会十分渺茫，这事让陆香香闷闷不乐。
“香香姐，今天是咱们府姨奶奶过来请安的大日子，你想不想去看看？”
一大早叶儿就神神秘秘的，衣服烫的崭新崭新的，鞋袜都换了干净的，发髻上挽了红丝带，还左右各坠了墨蓝色小小的绒花，绒花下坠着宝石珠子，格外不一样。
叶儿是家生子，父母亲人都在府里当差，虽然是三等丫鬟，吃穿用度都不一般，消息更是格外的灵通。
“我正奇怪来着，按理说府里的姨奶奶都要日日来大奶奶这里立规矩的，我到正院这些日子，只听说二奶奶三奶奶来过几次，旁的姨奶奶是一个也没有见着。”
陆香香把这话抛出来，想从叶儿这里知道一些消息。
这府里好些事儿透着古怪。
她们陆家里没有败落的时候，陆秀才也有两个姨娘。
陆家规矩严，老太太厉害，陆香香的娘亲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做事一板一眼，把两个姨娘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每天天不亮，两个姨娘就要爬起梳洗打扮，恭恭敬敬的给母亲请安，等母亲交代完事带着她们再去给老太太请安，一年三百多天，只要不是病的躺在床上起不来了，风雨无阻。
除了跟着母亲晨昏定省，姨娘们每日大部分光阴也是在正房里度过的，要伺候母亲，帮衬这管理家事，有时候也要做些衣裳鞋袜给她，给老太太，给陆秀才，给她母亲。
所以做妾，一点地位没有，跟做丫鬟一样不自在，无非就是吃穿不愁。
陆家一败落，最先打发的也是两个姨娘。
按道理中堂府是天下第一大府，规矩只会比寻常人家更繁琐，大奶奶手段应该更厉害才对的——不厉害如何弹压这么多色艺双绝的妾室？
但她看到的却不是这样，大奶奶整日笑呵呵的，也富贵也端庄，却腼腆柔弱的像是一只小花猫。
中堂的双亲去的早，家里只有兄弟两人，儿女都还小，没有老太太压着，就该威风八面，日日把妾室们叫过来立规矩。
事实是除了二奶奶三奶奶，其他妾室在大奶奶这里就好似不存在一般。
下人们提起大奶奶无不敬仰佩服向往，并没有因为她腼腆柔弱而失了敬畏。
这其中有什么缘故么？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隔房如隔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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