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有鲛人》月非月非

21、草原

　　第二日喻修宸在天还没亮时就进皇宫去见皇帝，容绡询问过定国公府里的管家之后到他的书房参观。虽府里在喻黛薇嫁人之后就彻底冷清了下来，但管家会定期安排几个人里外打扫，故书房久未有人涉足而仍然干净整洁。

　　正对着书房门的墙上挂着一幅长有一米的画卷，画中乃青山绿水。群山绵延，水流浩荡，壮阔之气扑面而来，右题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志存高远。

　　“志存高远……”

　　管家见容绡有兴趣，主动说:“这幅画是少爷十二岁那年生辰宴上作成的。”

　　容绡想象了一下十四岁的喻修宸，似乎还是个小孩，忍不住笑道:“十四岁的少年就有这般心性，不知道是该说句难得，还是老成呢。”

　　管家适时地回忆起了那时候喻修宸的模样，附和着笑了笑。

　　喻修宸回来见容绡聚精会神地欣赏自己少年意气风发时作成的画，无声地示意管家退下，走上前拍拍容绡的肩膀，“你看得这么入神，我深感荣幸。”

　　“你回来了。”容绡回头，“刚才管家说这是你十四岁时画的，我有点好奇。其实画工不能说顶好，只是你笔下巍峨的群山和悠悠绿水中隐含着一种磅礴的气势，不如说是有雄心壮志。画与乐曲一样都能表达心境，你当时是经历了什么？”

　　“让我想想……”喻修宸摆出努力回忆的架势，“那个时候充州的驻军之首还是文远老将军，文老将军年岁渐大，威慑力有所削减。恰逢重阳节，老将军因为不能回凤丘祭拜先祖，故在那天登高饮酒，欲大醉一场酣眠。充州有一伙势力很大的、想要通过叛乱复兴兽人的贼人，他们买通了老将军身边的一个下属作内应，一面派人围困老将军，一面发动各地的兽人围攻各城镇的城主府。陛下得到消息后大怒，派我父亲去充州支援，我就跟着他一起上了战场，侥幸把叛乱的首领诛杀。其实充州有很多没法回萱州的人，那个时候我就想至少要把充州的局势稳定住，根除那些在暗中潜伏的势力，让那些不能回去的人能够平静安宁地看同一片天，遥寄思念。”

　　“所以你的抱负实现了吗？”

　　喻修宸有些迷茫:“其实有时候我自己觉得实现了，有时候又好像没有，只能说我在任上问心无愧就好。”

　　聊完山水画的渊源，喻修宸问容绡想不想出去骑马，凤丘附近有一个十分辽阔的草原，正值春季，青草茂密，百花齐放，策马奔腾一场才不负这大好风光。

　　鲛人现在生活的地方是一座名为沧蓝的小岛，岛上虽物种丰富，但没有草原。容绡自然没见过草原，被他说得心动，欣然应允，在其陪同下从马厩里挑了一匹看起来就很健壮、皮毛乌黑发亮的黑马。

　　喻修宸所说的草原并不是什么人的秘密基地，两人去时草原上已经有许多纵马比赛的公子哥，零星还有几个贵女戴着漂亮的花冠驰马比拼，战况焦灼。尽管他们来得十分低调，连随从都没带，但两人都是这段时间凤丘中人热议的对象，甫一携手现身自然引得不少人侧目。

　　不过容绡和喻修宸都是习惯被别人注视的人，更何况那些带着探究的目光不存在什么恶意，并未让他们觉得因此丧失了游玩的兴趣，于是默契地当作不知道。

　　容绡眺望远方，发现一棵孤立于草原上的大树，于是对喻修宸说:“我们比比谁先到那棵树下面。”

　　“好。”喻修宸应下，“剑术你赢了，但骑马可不一定还是你赢。”

　　“比了才知道。”

　　两人说完，同时扬起马鞭又落下，双双疾驰而去的身影俨然是这草原上一道靓丽而引人注目的风景。

　　萧泷自从那日在定国公府大门前见过容绡，总是心神不宁的，每夜辗转反侧，脑子里不断地回现当时的情景，尤其是想到容绡和喻修宸相视而笑，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他那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便又被妒火包围。

　　倒不是说他对容绡倾心，但是嫉妒的情绪如影随形，怎么都摆脱不了。这让萧泷最近几日的状态都不太对劲，皇帝察觉后大手一挥给他批了几天假，让他调整好之后再回来当班。

　　李二公子自认为与萧泷在酒楼一聚后便有了交情，听说之后笑嘻嘻地拉上王公子请萧泷去草原骑马散心，后者应下。没想到事情这么巧，他们三人骑马绕着草原遛了一圈，刚转回来就看见喻修宸和容绡一前一后纵马横穿草原。

　　萧泷立刻不对劲了，就把缰绳拉着，将那两人恣意快活的神情尽收眼底。

　　眼看终点近在眼前，自己却落后喻修宸半个身位，容绡胸膛里的胜负欲爆发，在喻修宸错愕的目光中抽出鞭子，甩出去挂住一截树枝，灵巧地由跨坐姿势改换为站立，左手在马背上一拍，她便借着后面的推力和前面的拉力超过喻修宸，稳稳地站在了树枝上。

　　喻修宸抵达树下时一手勒马，另一手抓住容绡那匹马的缰绳令其停下脚步。他有些无奈地仰头对上她的目光，“那这样到底是算你赢了还是我赢了？”

　　容绡从树上跳下来，又刚好回到马背上坐下，说:“你赢了，我必须承认，你骑马的技艺胜我一筹。”

　　“不用再比了？”

　　“不用了。”

　　两人将马拴在树身上，容绡耗费这么些体力后觉得渴了，便问喻修宸他有没有带水壶。后者猛地想起出门前管家把水壶拿来后自己随手放在了别处，忘记带了，于是对容绡说:“我记得附近有条小溪，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山泉水，我去打水，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容绡本想说自己跟着去，但自己又不是很渴，于是点头。

　　喻修宸走了没多久，萧泷便骑着马向树这边走来。

　　他的样子很像是路过，容绡只随意地瞥了一眼便没再注意。没想到萧泷走到附近后停了下来，从马背上跳下，俯身拾起个什么东西，向容绡询问:“姑娘，这个东西是不是你掉的？方才似乎只有你跟你的同伴从这附近经过。”

　　容绡看了看他手里做工精致的香囊，摇头说不是自己的。

　　萧泷得到回答后却没有离开，而是又往前走了几步，在容绡提起戒备时，他笑了笑——萧泷其人虽性情捉摸不定，时现阴郁，但他男生女相，笑起来时整个人的气质都是柔和不排外的，他想找什么人办成什么事时，用这种状态去几乎百分百达成目的。

　　容绡自然也受到笑容的影响，不由自主地放松一些，只疑惑地看着萧泷，不知道他准备做什么。

　　萧泷上前一步抓住容绡的手，神情突然变化，眼神瞬间狠厉起来，“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跟喻修宸什么关系？”

　　他的手劲很大，容绡被握住的手腕传来阵阵痛意，她眉头一皱，几乎是立刻就抬起膝盖顶向萧泷的大腿根。萧泷没想到容绡还会反抗，不得不抽回手，后撤一步避开。

　　容绡看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稍稍活动了下发红的手腕，拿出鞭子便要教训这个莫名其妙的人。

　　萧泷看到打向自己的鞭子，抽出佩剑挡回去，又欺身上前试图抢夺容绡手里的鞭子。容绡看穿他的意图，自然防备着，只管将鞭子甩出残影，保持二者之间原有的距离。

　　萧泷不依不饶，容绡与他纠缠几招后觉得麻烦，索性找准时机把他的剑夺来，三两下就反手将剑逼在他的脖颈处。

　　远处打水回来的喻修宸瞧着这一幕，小心翼翼地卷紧用来装水的叶子，加快了脚步，回来问道:“绡绡，这是怎么了？”

　　容绡收回剑，十分嫌弃地将剑丢到萧泷的脚下，“自重。”

　　喻修宸听到话后忍不住皱眉，又见萧泷目不转睛地看着容绡，说:“萧统领，绡绡是定国公府的客人，放尊重点。”

　　“客人……”萧泷低笑两声，竟什么都没有说，捡起地上的剑转身骑马走了。

　　喻修宸把水递给容绡，发现她手腕那里的红痕，便问发生了什么事，后者就把方才萧泷那莫名其妙的搭话以及突变态度之后的举动详细说了一遍。

　　“这人到底是谁？”容绡说完后问。

　　“他叫萧泷，是禁卫军的统领。我常年在外头，跟他其实没什么交情，但是我能感觉得到他对我有种说不出的敌意。他来找你或许跟我有关。”

　　容绡回想萧泷的确是两句话就提到了喻修宸，那个人似乎非常在意自己跟喻修宸是什么关系。她想完后发觉喻修宸的心情有些低落，说:“也没有必要因为不相干的人扰乱我们游玩的心情，你去打水的时候有没有在溪水里看到鱼虾？”

　　喻修宸迅速转换好心情，点头道:“那条溪里的确有鱼虾，不过都很小，徒手怕是抓不起来。”

　　“我这人抓鱼的手艺也很不错，走，我们去抓鱼玩，比比谁抓得多，我可不会再输给你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