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相思》梨淡初雪

3、入骨相思（下）

　　临安城内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云员外老来喜得贵子，受过云家恩惠的百姓无不替他欢喜，争前恐后跑去云家要见见小公子。小娃儿长得白白净净眉清目秀，尤其是那双眼睛，如琉璃般清澈，一笑便醉了满城烟花。只是孩子体质偏弱，生下来便畏寒，临安城内几位有名的大夫诊断后也道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是先天不足，怕是难养了。
　　听说这孩子生下来时身上便带着一块天青色的玉，有略通道法的人便言怕是神明指示，说不定这块玉便是小公子的护身符，能保小公子长命百岁。云员外爱子心切，觉得不无道理，便替孩子取名天青，命人将那玉拿上好的丝线穿了，挂在小公子身前，片刻不得离身。
　　听到这些话时，独立云府院落中那人只微微一笑，转身飘然离去。
　　小公子一年一年长大，身子虽偏弱却也不似那些大夫说的那般难养，且这孩子生来活泼好动，成天闹得临安城内是鸡飞狗跳，哀号连天，幼时大夫诊断出的那些话，怕是现在说出去也没有人信了。只是这小公子闹也闹，难得安静下来却又似换了个人，也不见他说什么做什么，只是盯着那块片刻不离身的玉发呆，通常一发就发上好几个时辰，偶尔还叹息涟涟。
　　云员外担心爱子，旁敲侧击着要问出个所以然，小公子便笑笑，收了玉直往爹爹怀里钻，一面喊着青儿冷，云员外也只能叹息一声，抱了爱子回房歇息。罢罢罢，儿孙自有儿孙福，等他的青儿再长大些，也该去给他物色个好姑娘了。
　　等小公子长到十九的时候，云府的门槛已经被提亲的人踏坏了好几条，无奈小公子是一个也看不上眼，将那些媒人统统赶了出去，一个人躲在房里唉声叹气。看这情形，怕是青儿心里已经有人了吧，云夫人在屋外，透过那些门板纱窗直直看进小公子内心。云员外在旁捻须长叹，罢罢罢，青儿的事，还是让他自己做主吧。
　　小公子将满二十之际，一日不知从何处听说临安不远处的黄山上有一山峰名唤青鸾，峰顶长满了一种粉红色的花，四季常开，千年不谢，花开到最盛的时候，能引得仙人下凡一同赏花。小公子一时心血来潮，说是要去看神仙，云家二老拗不过他，便替他收拾了一番又指派了几个细心机灵的仆役跟着，便往青鸾峰去了。
　　一行人行了几日到了青鸾峰脚下一名唤太平的村落，进村的时候正巧碰见老村长的小孙儿，便由他带着去了老村长家。老村长已年逾花甲，却依旧是神采奕奕，待人也十分热情，听得几人要上青鸾峰便要找人给他们带路。偏是那云家小公子固执的很，非要单独上去不可，老村长微笑着看了他许久，哈哈一笑道，这真真是又一个云天青啊。
　　却见云家小公子一蹙眉一撅嘴，半是疑惑半是不满地回了一句：“我本就是云天青啊。”
　　老村长一愣，含笑点头，对对，小公子便是云天青，云天青……
　　云家小公子睁大了一双琉璃般的眼睛困惑地看着他，想起适才初见时老村长那一脸惊讶的神情，不知怎得便对眼前着慈祥和蔼的老人生出了几分好感，便不管不顾笑着上前扯他衣袖问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惊得一干仆役们直冒冷汗，生怕失了礼被老村长赶出太平村。
　　老村长却只是笑看着眼前的少年，拉了他在院中石桌旁坐下，幽幽叹了口气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个少年，也同小公子一般，有着一双琉璃般清澈的眼睛……
　　老村长絮絮叨叨说着昔年的故事，小公子安安静静在旁听着，越听越觉得自己与故事中那同样名为云天青的少年极为相似，便插话道老村长你说青儿会不会就是那云天青的转世啊？
　　老村长一愣，随即眉开眼笑道，不错不错，青儿这性子真真像极了天青那孩子，说不得说不得啊。
　　小公子便跟着笑，一老一少的笑声穿过云霄，随风直飞上青鸾峰，峰上的花草树木听了，便也跟着一起笑，笑声落在袅袅云雾中潺潺溪水间，引得峰顶那神仙般的人也忍不住弯了嘴角。

　　独自走在紫云架上，云家小公子采采野花嗅嗅野草，时不时哼上两句从老村长的大孙儿那学来的小曲，乐得逍遥。本来自家那些仆役还不放心他一人上来，被老村长一句话压了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背了老村长的大媳妇替他收拾好的包袱，三步一跳地上了紫云架。
　　老村长那时疼惜地看着他，对一众拦他的人道，罢了罢了，由他去吧，你们总不能一辈子绑着他，自己的路还得自己走。青儿莫怕，只管上去，若遇着危难，自有那有缘人会前来相助，若是觉得累了便回来，这些人都在这等着你，绝不留你孤单一人。
　　云家小公子正坐在路旁休息，想起适才的场面顿时觉得鼻子有点酸，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吸吸鼻子，将包袱往背上一甩继续前行，等上到青鸾峰时已近黄昏。
　　黄昏的青鸾峰被笼罩在一片橘红之中，远处夕阳余晖交映，近处云海袅绕松涛游弋，美不胜收，只是寻遍了整座山峰也不见那一片传说中的粉红，和那传说中被引至人间的神仙。
　　云家小公子站在崖边，看着渐渐落下去的夕阳难过地低下了头，还是……寻不到吗？
　　忽觉眼前一物飘过，在空中盘旋片刻后轻轻落在自己伸出的掌中。粉红色的花瓣，带着陌生而又熟悉的香味，落在掌心，无声召唤着其它伙伴，一片，一片，一片……
　　身后脚步声响起，漫天飞舞的凤凰花下，青衫白裳的少年笑得眉眼弯弯，墨蓝色的长发披在身后，随风飞扬。萦绕在记忆中的气息贴近身后，不用回身也能在心里描绘出那人的眉眼，云家小公子笑得娇羞：“师兄，你来了。”
　　“哼。”意料中的回答，冰冷冷的声音此刻听来却胜过天籁。
　　云家小公子回身看向那人，一笑道：“嘿嘿，师兄莫要生气嘛，天青等了师兄二十年，师兄也等了青儿二十年，正好扯平了。”
　　又是一声冷哼，白衣红发的男子双眉微皱，道：“转了一个轮回，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云家小公子蹙了眉撅了嘴，一双琉璃般的眼睛写满了委屈：“师兄……”
　　却被男子一把拉过紧紧拥入怀中，如同寻回了丢失已久的珍宝，再不愿放手：“回来便好……”
　　云家小公子便淡淡地笑了，如那年那月奈何桥边那人的笑，醉了烟花碎了琉璃。伸手回抱住朝思暮想的人，在他怀里轻声唤那个已深深刻在心底的名字：“玄霄师兄……”
　　白衣红发的男子万年冰封的脸上现了一丝笑意，垂首在怀中人耳畔轻声问道：“可还有话要对吾说？”
　　云家小公子自那人怀中抬起头，微红了脸贴向那人耳畔：“有啊，师兄……”
　　剩下的那些话，便让那该听的人听去吧。诸位看官听完这段，且饮一杯清酒也便散了吧，至于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什么，您要问这云家小公子如何别的不记得偏还记着他家师兄？这倒是有一说法，说的是孟婆曾在云天青同玄霄道了别上了奈何桥后望着那锅汤出神，也不知是对身旁白衣红发眼神凌乱的男子抑或只是自言自语道，入了骨的相思，岂是一碗孟婆汤便能让人忘记的？

　　醒木一敲，说书人收扇，起身离座，台下听客也三三两两散去，独角落一桌两人，静坐无语。
　　说书人上前，笑得谄媚，拱手弯腰道：二位，这段说得还可？
　　有着琉璃般眼睛的少年一声冷哼，对身旁白衣红发的男子道：师兄，他说天青傻，还说天青闹得临安城鸡犬不宁……
　　说书人头上冷汗直下，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小的哪有那胆……而且小的说的是鸡飞狗跳，也不是鸡犬不宁啊……
　　少年一瞪眼一拍桌，抄起手边赤红的剑怒道：岂有此理！羲和斩！
　　说书人双膝一软，急急抱头逃窜：云公子饶命啊……
　　少年欲追，却被身旁白衣红发的男子拉住，男子眉心魔印张狂，开口却极是温柔：天青，莫要胡闹。
　　少年三分委屈七分不满地跺脚：师兄……
　　男子拉了少年入怀，邪魅一笑道：犯不着为这种人脏了手，将他交给手下人去办就是了。
　　少年乖巧地偎在那人怀中，甜甜笑道：还是师兄最好！
　　诸位看官，前言有误，至于后事，且待说书人逃得命来再行分解。

　　后记：仙四打了好几次，每打一次都会为天青心痛一次，可以说仙四中我最爱的便是天青，不为别的，单是他痴痴等在鬼界的那些时日，也足矣让人为之感伤一回。整个游戏中天青出场的次数屈指可数，然这个看似吊儿郎当实则心里比谁都看得清的人却给了他人难以言喻的遐想空间，为他心痛为他落泪的同时便忍不住想给他一个无憾的结局。等待太过痛苦，无论在人界或是鬼界，我实在不愿见他这样漫无时日地等下去，这一世的等待也该有个尽头了。至于下一世，谁在等谁，便是另外一个故事了，故事中或许还会有那白衣红发飞扬跋扈的魔，或许还会有那青衫白裳一笑醉人的少年，或许还会有许许多多过往，与当下交织在一起，演绎另一出等待的故事……然那曾在鬼界苦苦等候的故事，终会随着时光的流逝，成为往昔，在少年的浅笑魔的冷哼中，被娓娓道来，成为茶余饭后的闲话……于是我想，其实我愿的，不过是我爱的人幸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