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惹》丨鹿鸣呦丨

7、入狱

　　此情此景，无需再呆。我和青鸾扶着元泱公主回去，不知是醉酒还是受到打击的缘故，元泱公主一反常态，生气全无。她似乎丧失了全部力气，我费了很大的劲才堪堪扶住她，没有跌倒。
　　刚出大殿我们却又被拦住了。忘忧走了过来，端着一方托盘，上面正是那件璀璨夺目的凤凰羽衣。瑶璧夫人站在一旁，夜色如水，她的脸庞在月光的映衬下如谪落俗世的仙子，除去了那件凤凰羽衣，她另穿一件朱砂红小双叶领斜襟长衫，不知是用何种材质做的，华贵非常。
　　忘忧笑盈盈地说：“奴婢早就听闻元泱公主舞技精湛，刚才真是大饱眼福，百闻不如一见。夫人日前听说公主的五彩凤翎裙因年月过久已破损不堪，特地让奴婢把这件凤凰羽衣赠予公主。”
　　猛然间，手臂传来一阵刺痛——元泱公主的指尖将将刺入我的肌肤——我咬紧牙关才能忍住不出声。
　　只听她忍着怒气说：“不用了。不过是一堆鸟兽的羽毛，本宫不稀罕。”
　　瑶璧夫人巧笑倩兮：“姐姐想必是君子不愿夺人所好，所以与我客气，大可不必如此。那日我不过是随口夸赞了几句凤凰羽毛华美，不知陛下如何得知了这玩笑话，竟特地奔赴昆仑山捕来神鸟，又命数百名织女连夜赶制，才得了这一件凤凰羽衣。不过，再华美的衣服也不过死物罢了。我们是自家姐妹，有什么宝贝，妹妹都愿意同姐姐分享。”
　　忘忧不无得意地补充道：“陛下送给夫人的珍宝实在是太多了，不少华衣贵服穿过一次就搁下了。这件凤凰羽衣想来也不过如此。夫人十分担忧公主的境况，听说公主对一件千余年的旧衣爱不释手，烦闷忧愁。故特来赠衣，聊表宽慰之情。”
　　青鸾终是忍不住开了口：“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旧衣，是陛下还是皇子时首次出征的战利品。摩呼罗迦凶猛无比，它的羽毛比刀剑还锋利，陛下为了赠予公主礼物身负重伤。公主和陛下自千年前就心系彼此，约定终生，这样的情谊是你们能比的吗？”
　　忘忧轻笑了一声：“呵，心系彼此？约定终生？陛下有多少年没有踏入玲珑阁了，是两百年、三百年，还是五百年？”
　　青鸾气得面色发白却无话可说。元泱公主脸色沉郁，只是一言不发径直往前走。
　　瑶璧夫人的一句话却又让她止住了脚步：“公主，你心中的疑问我可以为你解答。”
　　元泱公主缓缓转过身，听瑶璧夫人一字一句地说：“公主不是很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真正爱过你？”
　　青鸾牵着元泱公主的衣角，小声嘀咕着要尽快回宫。
　　元泱公主兀自原地不动，反问道：“本宫凭什么相信你？”
　　瑶璧夫人慢慢走过去：“公主只能相信我呀，毕竟，我和陛下朝夕相对，最是亲密。同样身为女子，我也十分好奇这个问题。我曾问过陛下，他说……”她越凑越近，最后两人几近面颊相贴。
　　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元泱公主忽的脸色大变。电光火石之间，她双手挥舞着扑向瑶璧夫人，一声锐利的尖叫划破长空。下一刻，瑶璧夫人匍匐于地，侧脸一片鲜血淋漓。
　　忘忧的尖叫声引来了大批的侍卫和仙子，不消片刻，天帝也来了。他神色骤变，留下一句“玲珑阁一干人等打入天牢”便抱着瑶璧夫人飞走了。
　　在夜叉的押解下，我们被扔进了天牢。须臾间，由载歌载舞的筵席到恐怖诡异的地牢，这又是怎样波折难料的人生际遇。
　　自入天以来，我的生活每日都起伏不定，游走于死亡的边缘。这一刻，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害怕，反倒是出乎寻常的冷静。
　　元泱公主打进了牢里就一直失魂落魄，她的手里还紧紧握着那伤人的利器——取自五彩凤翎裙的硬刺——这定情信物竟最终成了她报复情敌的利器。
　　青鸾在一旁嘘寒问暖：“公主，您怎么了，刚才有没有受伤？”
　　元泱公主摇着头，落泪道：“青鸾，我中计了。我知道她在激我，但我真的忍不住，我不相信，不相信他会说那样的话……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伤了她，这一次，他一定会杀了我。”
　　青鸾安抚道：“不会的，公主您不要怕，龙王会救我们，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父王……是我拖累了他，我拖累了整个南海。我又有什么面目见他……”
　　青鸾也跟着她一同落泪。
　　瑶璧夫人到底说了什么，让元泱公主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当众伤人？
　　就在我冥思苦想之际，听到有人在唤我的名字：“阿烟，阿烟？”
　　我连忙应和着，朝外望去，是玥申。我惊喜万分：“你怎么在这儿？”
　　“随我走，有要紧事。”他一边说一边命夜叉开锁。
　　我犹豫不决：“那她们……”
　　他一把揽过我朝外疾奔，片刻就飞上了天：“搂紧别掉了。元泱惹出这等祸事，你还想着她，你上辈子是猪吗？”
　　第一次飞天，我惊慌失措地拽紧他的胳臂，支支吾吾地说：“公主虽这样……但青鸾待我还是不错的。”
　　“你呀你，只记得这些小恩小惠。我们现在去救人，要是事成了才有可能救她们，最重要的是保住你的性命。”
　　我倍感冤枉：“保住我的性命？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是公主伤的人！”
　　“你是她的奴婢，她要是没了命，你觉得你脱得了干系吗？”
　　我对元泱公主为数不多的怜悯霎时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