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观》寒支

2、小师妹还是小跟班

　　“今儿修完这些桃树枝，明天得再把观里拾掇拾掇，过两日谢家就该派人过来了。”

　　“谢家？大师兄说的是旧京里的那个谢家？”

　　“对，早上师叔刚接到的信，按信上说的日子算算也快了。”

　　“我就说就咱们这破旮旯地，这还没到月底呢怎么一大早就有邮差牵了小毛驴上门呢。不过咱们观一直名声不显的，谢家那种门庭怎么就……”

　　“谢家本来是上玄都山找的师父，是师父接了帖子后把他们荐到师叔这边来的。”

　　“咦？谢家那边究竟是什么事儿？咱们师父竟然搞不定吗？”

　　“倒也不是搞不定，只是情况有些特殊，师父便索性把人荐到咱们师叔这边来了。”

　　“特殊？来找咱师父的是谢家哪一脉？莫非还……”

　　“是谢家本家的一位小小姐，年纪约摸就和咱们摇摇差不多大，但身子弱三岁前常常丢魂，请了金印和符玉也压不住，三岁后好点，但梦里还是魇住，请了人看就说在本家待不住。”

　　“在本家待不住？这就奇了，谢家本家的宅子请的都是历朝历代最有名的大师来排的阵压的宅，旧京里前朝的皇宫都不一定有他家安全，怎么还留不住他家一位娇弱弱的小姐？”

　　“三师兄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一个有些跳脱的声音插了进来，“像那种大家族说不得的阴私太多了，否则旧京有的是大师，他们何必舍近求远去玄都山找咱们师父。而且谢家也有自家供奉，我看那边的意思就是不希望把那小小姐留家里，否则不过是阳火弱些容易丢魂魇梦而已，哪里需要这个阵仗……”

　　“咳，小师弟慎言，人后还是莫论是非。对方既然先拜帖子给师父就是对我们灵观一脉的信任，我们尽自己所能便是，其余的不是我们该议论的……”

　　…………

　　午后，祝摇本来正绕着桃树追着一只大蝴蝶在扑，她一惯不爱听师兄们讲那些大人话，她听不懂便嫌他们无趣和啰嗦。

　　不过这次不一样，虽然前边和后边的一箩筐车轱辘话她照旧没听懂，但中间她有听见他们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于是手上虽然依旧努力扑着蝶儿，她的耳朵却已经悄悄竖了起来。

　　大师兄刚才仿佛说有个和自己一样大的小姑娘，应该是姓谢来着吧，反正他们一直谢家谢家说个不停。

　　这个小姑娘是要来山上吗？

　　祝摇支楞着一双耳朵就差没把它们竖到天上去了，但偏偏这个时候师兄们仿佛约好了般都收了话茬继续低头干活了。

　　这怎么能行呢，他们刚才倒是叽里呱啦说得起劲呢，可她没听明白呀。

　　山上到底是不是要来个姓谢的小姑娘呀，她是不是要多一个小伙伴了？

　　对了！如果来了另一个小姑娘，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当小师姐了！？

　　祝摇一想到自己以后可以被人叫小师姐，心里就美滋滋的，好一阵雀跃。

　　但她的这群师兄却最讨厌了，说话要么云里雾里教人听不明白，要么说一半吞一半，不把事儿讲全乎，他们怎么不接着讲下去了呢！

　　到底是不是有个姓谢的小姑娘嘛？

　　祝摇又是期待和好奇，又有些担心刚才是自己听错了白高兴一场，于是她这下也不扑蝴蝶了，就跟林子里觅食的小松鼠一样，专门竖起耳朵听师兄那边的动静。

　　偏偏不赶巧，师兄们还真就不说话了，入耳就只有剪子咔嚓树枝的声音以及充满节奏的锄头扒土声。

　　好嘛，这下小祝摇忍耐不住了，她也不矜持地竖起耳朵偷听了，直接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到了师兄们跟前。

　　然后因为她年纪小个子矮，人两小短腿便努力在地上踮着脚尖儿蹦跶，两只小泥爪向上钩去一手抓一个师兄的袖口，仰着小脑袋迫不及待地问道：

　　“师兄师兄，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谢小姐，我是不是马上有小师妹了？”

　　“噗嗤”三师兄忍俊不禁笑了起来：“摇摇这么想要个小师妹啊？”

　　“所以到底是不是嘛？”祝摇用力晃了晃手中扯着的袖子急道。

　　“来的不是小师妹。”大师兄伸手抚在祝摇的小脑袋上，理了理她有些跑乱的头发，温声解释道，“那位谢小姐是到观里来的客人。”

　　“客人啊……”

　　那自己岂不是就当不成小师姐了。

　　祝摇有些沮丧地垂下头，刚才踮着脚努力蹦跶的劲头一下没了。

　　她本来都已经想好自己当了小师姐后要怎么带着小师妹做早晚课，然后她还准备模仿师父和师兄们的样子说些高深的话，也装一装高人的派头呢。

　　好么，这下子刚才畅想的那些属于小师姐的美梦都碎成渣渣了……

　　见她小小一个人儿突然消沉起来，大师兄便安慰她道：“你们年纪相仿，以后摇摇可以帮师父和师兄一起招待这位小客人。”

　　“这倒是，那位谢家的娇小姐有咱们摇啊摇带着漫山遍野跑，也就不用担心什么阳火弱的问题了，小孩子成天被困死在深宅大院里身体哪能不虚呢，山里头多跑跑跳跳也就好了。”

　　大师兄喜欢文绉绉地说话，所以他先前说的啥招待不招待的祝摇其实还回不过味来，压根没听明白，但小师兄这大白话一开口，祝摇就悟了。

　　对呀！虽然当不了小师姐了，但山上多了一个同龄人，那就有人陪她一起玩了呀！

　　而且听小师兄的意思，那位姓谢的小姑娘好似压根没见过啥世面的样子，那以后就让她当自己的小跟班，自己带着她出去玩长见识吧，反正这山里的东西就没有她不熟的！

　　祝摇想到这里，终于又开心了起来。

　　山下那个总流绿鼻涕的小胖子就有好多小跟班呢，每次下山都看到他在那里演山大王玩。

　　以后自己也要有小跟班了，想想还挺美的，当不成小师姐的话，当个小老大也一样挺威风的呀！

　　反正她不要再当老幺了。

　　如此这般畅想了一番美好未来后，祝摇的嘴角已经咧到了耳后，这次她也不介意她那个顶顶讨厌爱损人的小师兄又喊她“摇啊摇”了。

　　她大发慈悲放过了师兄们的袖子，重新撒开腿蹦蹦跳跳去追刚才那只溜走的大蝴蝶了。

　　春日融融，暖风微醺。

　　祝摇的心情也像挂了蜜，她已迫不及待等着那谢家小姑娘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