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兮凰兮》青丘子

5、题花

　　元初靠在榻上，仿佛在做梦。最初是一个光鲜的女孩，满面光彩地走在校园里。后来成了古代的一个小女孩，女孩长大了，曾经与谁并肩作战，又杀死了谁……僭居主位，牝鸡司晨……一转眼就老了，想做的事还有很多，可是时间已经没有了……胸口很痛，仿佛要哭泣一般……所以想要那个孩子。最初是想要一个床伴吗？可是如今……

　　“陛下……”

　　这女孩的声音。这女孩是她的……

　　“陛下！”

　　元初睁开了眼睛，“是题花啊。”

　　“是我，陛下。”

　　“不仅是从前的名字不记得了，连武青梧这个名字，也没有人叫起了啊……”

　　题花深知元初的身体，她也是听着元初的话长大的。她一边伺候着元初更衣喝水，一边低声道：“陛下若许，奴婢可以每天唤您的名字。”

　　元初给扶着在榻上卧下：“不必请太医了，都不顶用。”

　　“陛下，即便是让太医来稍加调理，也是好的。”

　　“不必请太医。”

　　元初说了不请，那就是不。题花只得答应。

　　“那位有消息吗？”

　　“尚无。陛下若是想见那人，奴婢可派人去寻……”

　　元初叹了口气，道：“闲云野鹤，如何能找得到。把灯点起来，让宫人都退下，朕谁也不见。”

　　帝王之命。宫灯一盏盏点起来，仿佛平原上的火焰，一路烧过去，宫人一个个退下。题花听得见皇帝粗重的喘息，也只能关好门退下。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无法传达。

　　她走过游廊，视察每个角落，边边角角的宫灯都要点亮。口吐珠玑，天生奇才，也不过如此罢了。

　　皆是妄念，题花想，皆是妄念。

　　发觉那边宫灯未亮，题花走去。幽暗的廊下，两个老宫女在议论皇帝后继无人。

　　“妃嫔本就不多，前些年还放出去大半，只剩四妃还在宫里……三位都是女子。与女子做有什么用……生不出……”

　　“曾有过一个孩子……可是流产了……那时外面造反得厉害……再也生不出了。”

　　“陈王打小就养在宫中，可也没过继过来……不清不楚……也不知陛下怎么想的……”

　　“打小养在宫中的，不还有一位吗？她到底是……”

　　“两位嬷嬷，莫非是在说我？”

　　从朱红廊柱的阴影下走出，题花把两位老人家打发进了慎行司。

　　“题花姐姐，又在发脾气处罚下人？”

　　两个老宫女踉踉跄跄地给押走，后面一个青年公子搂着个漂亮宫女，晃晃荡荡地过来。题花行过礼，淡淡道：“不尊指令，妄议天家，该杀。奴婢并非是在发脾气。”眼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那宫女，记住了她的脸。

　　青年公子哈哈大笑，他正是陈王。前朝无道，武、李两家起事，武家惟长子与长女最顶事，可惜长子死在黑水河一役。那长女，便是大庆的开国之君，元初帝武青梧。至于长子，留下一个遗腹子，便是自幼养在宫中的陈王。元初如今并无子嗣，然而也没把陈王过继过来。帝王年老，嗣位无人，这也是朝臣焦心的一大问题。

　　然而题花也能理解元初帝的心情。陈王软弱无能，毫不顶事，整日只知花天酒地，有时连题花都想勾搭。此时他笑嘻嘻地打发走了女伴，道：“我来见皇姑母。”

　　“陛下不见人。”

　　“连本王也不见？”

　　“谁都不见。”

　　陈王见题花满面肃容，笑道：“花姐姐不要生气，我不去了就是。皇姑母削减太监，只有姐姐贴身服侍，也真是辛苦。今日尚早，不如姐姐到我那去喝两杯？”

　　你才更让人麻烦。题花心中腹诽，几句话和陈王打着太极。忽然她想起周小山的事情，说道：“你知道陛下今日召人入宫了？”

　　“那个小才女吗。”陈王轻薄地说，“我刚刚看见她出去，长得挺丑，一点弱柳扶风的样子也没有。”

　　倒是不用担心这傻帽王爷骚扰周小山了。题花笑道：“是啊，那家伙丑得很。不过她是您姑母的臣子，日后恐怕还要入宫的，王爷莫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