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兮凰兮》青丘子

27、公主与女帝

　　当日元初帝吐血，题花为她寻来了季荣华，随后就和潜入宫中的紫琼一同消失了。现在看来，她们玩的是灯下黑，一直藏在京中，直到小山归来、消息泄露、残部在燕山一带汇集时才趁乱出京，如今已是到了叛军的大本营。苏家父子三代皆已授首，如今统领叛军的是张家家主，军师周游正准备借兵戎族，北下京城——谁知这时元初却又醒了。

　　“公主殿下！您不是说，妖后……元初已经要死了吗？”张家主一听说元初复苏，就几乎吓死过去。

　　帐内，题花高坐上首，紫琼侍立在她身旁。题花冷漠地说：“张卿何故殿前失仪？”

　　“殿下，元初帝在宫里又醒来了！”

　　“醒了？”

　　“醒了！”

　　题花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神色，道：“那便醒了吧。本公主当初说的是，元初在宫里吐血，看上去快不行了。”她勾起一丝恶劣的笑，“看来是看错了。”

　　张家主气得几乎吐血：当初是想着元初这次真的不行了，他才被周游忽悠着跑过来掺和；原本以为这个公主一介女流，会比当初的静王更好控制；苏家又只剩下一个女孩，自己是一家独大，光复以后即可位列三公。谁知现在元初醒了，公主是个难相与的，别说光复，被抓以后自己是第一个满门抄斩！

　　想到这他就又摇摆不定了。张家主原本就是个墙头草，此刻想着，要不，干脆趁早投降，把周游和这公主绑了献出去……

　　周游站在一边，早就看出来他的心思，幽幽道：“张兄，你要知道妖后牝鸡司晨，滥杀成性，不但逼死静王殿下，而且和殿下有关的人，都……”他是在提醒：元初早就知道了几家的干系，此刻后悔也没有回头路！

　　张家主顿时就一噎，真是欲哭无泪。他深恨女儿掌珠不在身边，自己任由家里那里个鼠目寸光的儿子撺掇，终于走到这一步。

　　吓住了他，周游向题花道：“公主不必担心。妖后虽然醒转，也未必能够康复。况且戎族向来善战，援兵一到，我们即可挥师北下。”

　　题花冷哼一声：“军师可知道，借兵容易，还兵难？”

　　周游道：“国仇家恨，光复要紧，顾不得许多。”

　　题花心想，你和元初陛下有什么家恨？硬要造反倒是差点逼死你女儿，到那时才是家恨。

　　“使者到何处了？”

　　“昨日刚刚派出。”

　　如此大事，倒也没跟我说一声。题花挑了挑眉，起身道：“本公主乏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公主留步。”周游道，“名不正则言不顺，以臣之意，公主当早登大统，招募王夫，正本清源，才好讨伐妖后，师出有名。”

　　“早日登基？招募王夫？”

　　“臣夜观天象，再过两日就是良辰吉日……”

　　“那就交给众卿吧。”题花厌倦地打断，讥讽道，“王夫也可交由你们挑选。”

　　紫琼被点名担任近身侍卫，跟着题花离开。到了无人之处，只听题花说道：“这个公主，我也当得厌了。”

　　“殿下……”

　　“你知他们在想什么？要我继位，无非是想要继承人。等生下孩子就安排我退位，让那孩子登基。这就叫‘接续大统’。”

　　“这……”

　　“想想就知道了，就因为元初是女人，二十年来他们都看不惯，又怎么能容忍同为女人的我？”题花朝紫琼冷笑道，“紫琼，你发誓追随于我，这就是你给我的结果？”

　　“我……”

　　“别这么畏畏缩缩的，当日你殿选才女，可不是这样。”题花逼近一步，“他们还想着借兵蛮夷，明摆着是要生灵涂炭。你说，这是什么狗屁大义？”

　　紫琼紧抿着嘴。题花道：“紫琼，来听听我的想法吧。”

　　燕山一带的遗老遗少们都急着让公主称帝，光复大梁。题花也是打着迟则生变的意思，两边发力，草草准备几天，就要在黄道吉日办大典。当日张家主捧着剑，周游捧着印，领着一群人侍立两侧。鼓乐三宣，周游就开始读诰文。提花在上面听着，觉得这人果然是那个周小山的父亲，无论如何，文采倒是一样的斐然。

　　“……试看今日之域中，复我大梁之天下……”

　　半是登基文疏半是檄文的东西一读完，下面开始山呼万岁。这群人赶着时间，且准备入京后再好好办一次大典，一切从简，接下来只要题花接过剑和印，拜过五方神就算是登基称帝。

　　张家主上前一步，把宝剑高高捧过头顶。题花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一阵，将剑抓过。周游觉得奇怪，偷眼看去，只见题花将剑拔出一点，对着太阳微微一照，复又插回鞘中。

　　“是把好剑。”只听题花道，“麻烦张爱卿了。”

　　“谢……”

　　不祥的预感掠过周游的心头。刹那之间，题花猛然拔剑而起，一挥之下，鲜血喷涌。张家主满脖是血，微微一愣，便直直地倒了下去。猝起不意，满室鸦雀无声。题花冷冷道：“借张卿人头一用！”满场这才哗然。紫琼豁然拔剑，挟住周游，近卫纷纷制住众人。

　　周游奋力叫道：“陛下何故造反！”

　　“乱臣贼子，尚且执迷不悟！”题花用更大的声音喝道，“天下大事，孤与元初陛下早有定论，哪容尔等妖言惑众，尚且欲引蛮夷南下，涂炭生灵，是何居心！紫琼，贼首何在！”

　　外面大步走上紫琼的士兵，手中拎着几个人头，向地下一扔，大声道：“贼子欲通蛮夷，首级在此！”

　　殿上人纷纷两股战战，倒吸冷气。近卫虽少，但已控制形式。题花站在当地，不怒自威。自己并没看错人，这女孩是个帝王之才。电光火石之间周游想道，然而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自己上一次相中的主君，也败于元初之手。

　　“敢问……您与妖后有何定论？”周游道，“殿下，国仇家恨，您莫要忘了！”

　　“谁的国，谁的家？”题花冷冷一句，凑近周游，抓过印章，轻声在他耳边道，“二十年来我二哥活得开开心心，你们非要搅动天下，扯他进来。周爱卿，你还是快些带着弟弟和夫人逃了吧，莫要再管我两家家事！”

　　周游只觉得眼前一花，天昏地暗。紫琼绑了他，空出手来把张家世伯的脑袋割下来。题花转身踏上玉阶，道：“来人，备纸墨，孤要致信元初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