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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周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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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珠看到金雀花时,惊讶地下巴都掉了,金碧辉煌的大殿和威仪的老皇帝都没能让她合上嘴巴。元初当场就给她加了一大堆虚衔,外务处虚设已久,今晚忽然就来了一个女侍郎。三天之内,乘珠就和瓦妮莎一块临风站在海船上了。
这样一来,张乘珠就成了才女里官位最高的。元初暗自寻思,要把女学和科技处、外务处一块弄成皇帝直属的。怎么也得让小山做个女学处尚书,内廷奏事,也好日日呆在自己身边。归根结底,这种事她压根不放心别人,还是要握在自己手里。
然而,继承人总不如意。有一天自己百年之后,谁知道下一任皇帝是什么样子。到那时,这些事又该如何……
元初甩甩头,把这些念头从脑袋里面赶出去,决定先处理眼下的事。
“今日三法司给苏家老太爷定罪?”
“是。陛下是要去……”
“朕不去,让他们定就是。”元初冷冷道,“吩咐下去,要把所有有关的人都揪出来。要快。”
元初说要把所有灯都点起来,那就是一盏灯都不能灭。她今日说要把所有有关者都找出来,那就是一个都不能留。在此之后,从元初吐血以来那骇人的气氛,终于到了极点。如今尚未打草惊蛇,然而数日后开始在明面上动手时,一时间与起事者有关者,人人自危。甚至有数年前去苏府赴过宴会的人都投官自首,但求放家小一命的。梁朝残存的关系网被连根拔起,最细小的触须也不放过。元初忘了添一句,不必滥杀无辜。
当日三法司会审苏家,苏四郎当庭大骂元初妖后篡国,吓得三法司当场定了夷灭九族。没人有任何异议,在场的人顶多不过在心里叹一句“至死不悟”。“如今的世道,可和过去不一样啦!”他们走出三法司,抬头望一眼明亮的日光,不由庆幸自己尚在人间。
昔日在寿喜楼相聚的三位才女,今天都不在断罪当场。张乘珠是万万不想错过这样的事情,然而两相权衡,还是陪着金雀花一起在船上做准备。苏紫琼是苏家唯一还在逃的,故而也没和父兄爷爷一起在三法司受审。至于周小山,她本是要在这的,此时却在独自惶惶不安。
当天,叔父唤她回家,说有要事。家中气氛可疑,熟习斗鸡走狗的堂弟甚至都在。叔父急急忙忙把她叫回来,却只是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让她“去看看你娘”。
母亲怎么了?!小山一阵惊恐,血向上涌,几乎是跑着推开了西厢房的门,却见母亲打扮停当,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
小山惶惑:“娘……?”
“小山。”
小山的母亲林夫人自从丈夫失踪海上后,有十余年不曾开口。谁都不知道她是打击太大,不会说话了,还是不想说话。又一阵,小山总像牛皮糖一样缠着母亲,想听她再唤自己一声,却从未成功。
娘竟然说话了?!
看着女儿惶惑的脸,夫人叹了口气,道:“坐吧。为娘有话和你说……”
“这里……有一封家书……”
“家书?”小山一时警觉,“是……谁的?”
“你父亲。”
三十年前,李文治的长兄静王与数位风流人物结为忘年兄弟,当年的苏家主、张少爷与周公子皆在其列。静王为人温和懦弱,平生闲雅避世,只是侍弄花草,写作一些文章,当年也是无论长幼贵贱,以文会友。其文采真是惊世骇俗,令人瞠目结舌。即便是与前朝的战事最激烈的时候,他也鲜少插手。李文治和元初对峙的时候,他也是忙着写他的鸿篇巨著。待到元初夺得天下,他就俯首称臣,自请流放三千里。只有元初一个人知道,这位静王也是个穿越来的。虽说那些东西不是他写的,可能记住那么多诗文小说也是厉害——元初前世也算是学业小成,但有些书连听都没听说过。
要是他满脑子记着的不是小说而是化学试剂该多好。这么想着,元初当年就这样留下了他。
静王当年是想着交几个朋友而已,他的朋友们却不这么想。结拜静王,自然是表明效忠李家。李文治称帝不过百日便为元初所杀,大梁迅速地变成了大庆。静王远流,这帮人死的死,逃的逃。有的就此灰心,隐姓埋名,有的却还想着东山再起,光复大梁。苏家主如今成了苏老太爷,在菜市口人头落地;张少爷是张家主,他是个摇摆不定的墙头草,尚不知他家的秘密已经被元初拿在了手里;至于周公子,十数年前远流海外,生死不知,他便是周小山的父亲周游。
张乘珠不知道自己家里的弯弯道道,周小山也不清楚父亲的这些事。她只知父亲和伪朝有点干系,想来不过是在伪梁任过一官半职,她哪里知道是这样深厚的关系!元初知道,元初却并没说,毕竟何必让一个生死不知的人来打扰她和她的小爱人?
“娘……准备和父亲走么?”
小山看罢家书,声音颤抖。
如今周游回来了。他托词登仙,远游海外,纠合力量。听闻中原起事,立时带人回来。不想等他回到中原,已经是尘埃落定,当苏家的小子还忙着劫囚车而身陷囹圄时,他早就看清此次定无胜算,于是只得隐身下来,再候时机。如今他正在京郊,一封家书,便叫全家跟自己走。林氏收到书信,又和小山把当年之事叙说。
此时林氏沉默不语,算是答应小山的话。
小山叫道:“他有十年没有回来!他凭什么——”
林氏柔声道:“他毕竟是我的夫,我的天。也是你的父亲。不跟他走,又如何呢?况且如今陛下满城搜索梁朝残党,咱家的事,终究藏不住。现在不走,到那时又当如何?”
小山痛苦地摇头:“不会的,不会有事的。陛下不会……我不能……”但在妈妈的目光里,她的话慢慢融化了。倏而,小山放声大哭起来。那声音撕心裂肺,林氏也不由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