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兮凰兮》青丘子

18、金雀花

　　小山的话过于酷烈了，张乘珠一时被吓住。但她依然无法原谅小山的冷酷，郁郁地回到酒楼里。早春的花开了，即使岭南道人心浮动，她也很快就不得不到那去任教。乘珠比几个哥哥都像她父亲，懒散随意，心里打着小算盘。是以父女间龃龉甚多，因为乘珠不喜欢父亲用自己联姻的打算，她要为自己谋好出路。

　　女试开科，让她跃跃欲试。然而做□□却不怎么合她的意，她生性活泼，原想博得个水军的职位。元初倾力打造的海防与水军天下闻名，乘珠极识水性，早就想出海玩玩。但这也是“做不了主”的事情之一，尤其是这时节，非得靠顺服献出对陛下的忠心不成。几个哥哥私下偶有不忠之言，让她颇为担心。

　　虽然打算盘，但乘珠的脑壳是不擅长处理这些弯弯道道的事情的。蝴蝶看出她情绪不佳，然而无法安慰她：自己和季荣华有约定，不显示自己的身份，不在第三人面前开口。她不知道，她光是坐在乘珠身边就足够安慰她了。

　　但蝴蝶也不能长久地呆在乘珠身边，因为很快季荣华就回来了。

　　京中那座雅致的别院又有了人，白发的谪仙人弯下腰给一从金雀花浇水。回过头向蝴蝶道：“怎么，离开乘珠小姑娘，让你不开心了？”

　　季荣华又笑道：“我没有办法，因为和你约定的时刻就要来了。元初要扫清她的宇内，恐怕谁也无法阻止，再留下也是无事生非。岭南大乱时我就去了南海，风中传来一点有关你家的消息，这正是你归去之时。”

　　蝴蝶脸色一变，轻轻说道：“ ”

　　“过来吧，殿下。把过去的衣服穿上，我替你打理头发。趁时间还早，我们去见元初陛下。”

　　元初几乎是震惊的，当她看到满头金发的女孩穿着带大领子、泡泡袖的华丽礼服站在堂中时。

　　“季荣华……解释一下。”

　　“这位是Vanessa·Plantagenet，瓦妮莎·金雀花，王朝的正统继承者。请陛下给她帮助吧。”

　　春雷一声接一声，令人震惊的消息也是一个连一个，一点都不让人放松。正忙着要把叛贼连根拔起，元初帝又在金殿上与域外的王女缔结了合约。

　　瓦妮莎·金雀花，遥远的西方国度的流亡公主，王朝的正统继承人。当她的国家发生宫廷政变，季荣华把她从兵荒马乱的境地里救援出来，承诺给她帮助，远渡重洋，把她带到元初的大庆来躲避遍及西之大陆的追捕。相对的，当有朝一日瓦妮莎回到自己的国度，要给予季荣华相称的回报。这就是季荣华所说的“好人家的孩子”、“遭逢变故”。她确实不说一句谎话，但说出口的也未必是全部真实。

　　如今篡位者的统治陷入了危机，正是约定的时刻。季荣华让两位君王相见，年老的将帮助年轻的夺回王位，而年轻的要给予回报。

　　元初一刻也不耽搁，第二天就为金雀花举办盛大的聚会。她建国之初最关心的两件事，一件是火器和科技，另一件就是远洋航海，地理发现。她熟知历史，深知其中的重要性，如今火器营和大庆水军已是她手中最忠实强大的两股力量。仅用十年的时间就能开女试，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而这两股力量就是她与缙绅对抗的强大支撑。

　　尽管如此，这里的地理和她过去的世界一点也不一样，水军几次扬帆远航，都没能抵达元初所期望的“西方国家”。季荣华把金雀花送到她面前，无疑给了她一个大惊喜，几乎是令人厌恶的伪梁残党事件里唯一让人开心的东西了。

　　宴会和盟约震惊天下，元初做得雷厉风行。金雀花准备尽快回国，元初当廷就点了几个近臣，命他们和金雀花一同前往，加以辅佐，便宜行事。

　　“我想问陛下要一个人。”

　　酒过三巡，金雀花忽然说道。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元初哪里在意。只要这位王女不问她要周小山就好。元初叫她但说无妨，瓦妮莎道：

　　“此人是陛下的才女，名叫张乘珠的。”

　　“张家的？”元初记得有这个女孩，小山在她身边低声道：“是陛下钦定的七十八名张乘珠，在孟瑶芝之后，蒋秋辉之前，已授职岭南青城女学教习。”元初有了印象。她排名靠后，当时殿上才女参见，列在后面。这确实是那个张家的女孩——那个和岭南苏家有所勾结的。

　　元初略一沉吟：“张乘珠并非稀世之才，小殿下非要她不可？”

　　王女笔直地看向女皇帝：“我只要这一个，请把她给我。”

　　元初看出点眉目，心想罢了。此番她已经折损很多才女，早早把这个派出去也好，免得搅和进造反的事情。然而天子之宴，在坐的全是权贵重臣，就连小山都是元初任性地拉来的，张乘珠自然不在其列。小山说她大概是在寿喜楼，元初当即令道：

　　“传朕圣旨，速速宣才女张乘珠上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