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兮凰兮》青丘子

17、预兆

　　早春的第一朵花还未盛放，岭南的反贼就被抄了家。这时小山才感到元初那句“已经结束了”的全部威力，让天下都为之战栗的威力。“苏家四个少爷全被抓了，老的人头落地！”在朝在野，谁都不敢相信，可是谁都在传这些消息，“刚纠结起兵力，还未出关口就被截杀！陛下龙颜大怒，相干的人全都要抓出来，一个不留！”

　　小山和乘珠再聚会的时候，事情已经大致被证实了。乘珠收集到了全部的信息，小山则一开始就知道始末。一个冬天叛军都在暗中蓄力，自岭南而起，叛贼联络各地，可是兵戈刚刚一动，苏老太爷就在老家被抓了。随即就抄家绑人，家眷无论男女老少都押往京中侯斩。叛军不战自乱，劫道救人的被元初埋伏，大部队被堵截，歼灭则稍稍花了点时间。大局已定，元初在今日早朝终于才下了明旨。兔起鹘落的数日之间天下震惊，还未动兵的也即遭抄家，有人慌张之间逃往海外。

　　“天威不可测，陛下也真是恐怖……”乘珠在雅座上慨叹。元初故意设局的流言仍未坐实，可是更让她害怕了。

　　小山冷静地说道：“这正是天子气度。”

　　乘珠毛毛地，感觉状元姐姐越来越像那个老皇帝了。半晌她又叹道：“可是状元姐姐知道吗？有不少才女都死在这事上。”

　　“怎么？”小山惊道，“起事的这几家都是伪梁的旧人，也确实有几家出了才女。可是我们中这几家的女儿，也不过□□位。如今拟定要斩的不过是各路叛军统率，如何就死了不少才女？”

　　“可是还有不少才女与这些人家结亲。”

　　霎时间小山觉得一股寒意直冲脑门。这时她想到的是：若元初知道了这事……

　　“当初与我在此对诗的那位与苏家小儿有婚约，虽未完婚，但风闻此事，说要为夫守节，于是悬梁自尽……”

　　元初花了十年来开女试，十年间她面对的困难不比当初打天下少。最初可以说整个朝堂和他们背后的一切都反对，然而她孤军奋战，终于杀出一条路来。陛下是为谁，是为什么才花费这十年？然而中一份才女，出嫁的不过为夫家添一份装饰，待嫁的不过抬高了声价。中举后能够做官上任的本已无多，如今竟还要为什么丈夫守节自杀……

　　只有元初的大庆，能开女科、设女官，大庆的才女却和父兄夫家一起来反对大庆。

　　元初早就逆料到如此，她沉默地坐在大殿上，群臣感受到的都是天子威仪。元初想到的是小山，她看向她的眼里全是信任，她在等着她给予的真理，从她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理，包括“脱”或者“继续睡吧”。她的话语在决定她的喜乐，而皇帝突然意识到，再也没有别的人会这样看着自己了。她忽然感到无法承受这样强烈的信任。胸闷的感觉又翻涌而来，隐隐约约有什么在说着谶语，有谁将要以什么方式万劫不复。

　　乘珠愤愤道：“状元姐姐，你此时莫说这些。生为谁的女儿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与谁有婚约也和做谁的女儿一样，我们都做不了主。不过是有的人幸运，有的人倒霉，撞上了造反的夫家。紫琼倒霉些，我们幸运一点，就这样罢了。你说，要是是你撞上这种事，是你爹要和陛下作对，或者是我哥哥造反，你怎么办？”

　　“我……”

　　元初的政令风行天下，她沉沉地从殿上走出。有什么在说着谶语，有谁将要万劫不复。

　　“我只得死。”

　　“为陛下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