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兮凰兮》青丘子

12、岭南道

　　皇帝吐血，知道的人只有寥寥几个。题花密诏几位最受信任的阁老，稳住朝上。宫中，题花亲自选了几人来照料元初。元初二十年来勤于朝政，如今接连数日不上朝，然而京城内外，也只有隐隐的流言，而始终得不到切实的消息。

　　题花拉了倒霉的王太医顶罪，而终于不能忘记季荣华。她几乎可以肯定，就是这个妖人在作怪。一经稳住局势，内外打点停当，便去与季荣华对质。季荣华似笑非笑，只说了几句话。

　　“你还是不够像元初。对着不知底细的人，她可不会这么直露，向来是虚虚实实的试探。不过也就是因为她这副性格，才会弄成现在这样……你不用担心元初，过几天她自己就好了。”

　　题花气得快维持不住表情了：“那就烦请您等到那时候！”

　　“那你就试试吧，能不能拘住我。当初元初做不到的事，如今，你也做不到。”

　　季荣华的住处，内内外外明明暗暗排满了侍卫。皇城数千卫兵，京城上万守军，然而次日，季荣华，连带着她那个神秘的小侍童，还是消失在了皇宫之中。题花几乎吐血，暗地里加急派人去找，但季荣华的一句话，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真正握到权力的滋味，怎么样？”对季荣华，她已隐隐感到恐惧。元初从前说这人是找不到的，如今题花也觉得，即使季荣华，也会是在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方。

　　季荣华在岭南道。仙家缩地千里，道家有神行马甲，据说妖神可腾云驾雾。一日之间从北到南，她用的什么法子，却不知道。有人见到一身白衣、满头白发的人进了当地总兵的宅中，很久后题花才得到这则消息。那时元初已经大好了，一边露出深深的笑，一边在黑白纵横的棋盘上落子绝杀。很多年，题花与皇帝下棋，她从未赢过，但收官点墨，差的子数却慢慢缩小了。

　　老家主在密室里端坐，他家的族子族孙站了满地。老家主颤颤巍巍地说道：“……吐血病危，传言非虚，你所言，可是真的？”

　　堂下白衣人笑道：“信与不信，在你而已。二十年来我常观天象，往昔她气数正旺，近几年却气运衰败，如今紫薇垣已吐光芒……”

　　“你说这话，所谓何意？”

　　“实情而已。我说过了，一切在你而已。”

　　老家主一时深思，片刻后道：“来人，请贵客下去休息……”

　　密室内黑压压的沉默，堂下有个少年憋不住叫道：“爷爷，妖后吐血，此时不起，更待何时！若按我的主见，早就杀上京城，总怪大哥看什么天象，总找这些人来说这说那，总说时机不对，拖延至此！”

　　大哥说道：“你何必着急？此人说紫薇垣透出微光，正与我所见相同。这定是大梁国运亨通，再等三五年，自可光复大统，迎主还朝，剿灭临朝伪后。况如今紫琼参与女试，名列金榜，还未得官，尚在京中等候。你总得为自家妹妹着想。”

　　“这恶妇不归还大统，却闹这些狗屁女试，扰□□常！她虽然赴试，在伪朝中了才女，但其实是大梁臣子。这意思我们在家已经嘱咐过她多次，紫琼在京中，反能帮我们里应外合。就算死了，也是为大梁捐躯。我虽然宠爱这个妹妹，但皇朝大事，哪能顾及儿女亲情！”

　　“妖后身体一向硬朗，为何会突然吐血？此事本就蹊跷……”

　　“瞻前顾后，什么时候才能迎主还朝！静王还被监在房州受苦受难，大哥还在这犹豫！”

　　老家主咳了一声，把手杖重重在地上一顿，道：“妖后改大梁为大庆，窃国日久，不独杀害亲夫，夺丈夫的天下，还将李家满门杀尽，忠臣老将，无一幸免。只留下陛下长兄静王一个，还监在房州，处处刁难。若妖后能好好对待我大梁皇族，我们本不欲与夫人女子争执，还可忍耐几时。如今她行此恶事，忤逆伦常，天下有识之士莫不愤怒。正好妖后吐血，星象变动，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众人顿时叫道：“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那老的又说：“速速传信紫琼，要她在京中配合。此地几位总兵忍辱负重，在伪朝任职多年，也要速速联络。派人潜入房州，一待救出静王，我等即刻杀上京城，迎主还朝！”

　　“迎主还朝啊……”季荣华在客房里捻着自己的白发微笑，“这群废物，也值得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