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宝师降临在武道世界》撞月者

10、冷月山前（一）

　　晚风渐起，但见那陈氏宅院大门紧闭，无有一丝生气。远处大街传来一阵马嘶，一匹快马眨眼间便到了陈家门前。上面骑客不假思索翻身下马，紧握那门上兽面铜环敲出了几下浑浊的响声来。
　　有家人来开了门，见了骑客也不盘问，直接侧身让开通路。骑客摘下头盔，半张盛怒的脸影在黑暗里，仿佛随时可能会冒出火光来。腰间的玉牌在在经过天井时有那么一瞬间迸发出了光亮，眼睛尖的人可以看清上面刻着的文字——奉天阁行兵统领陈秋桐。
　　“叫秀……大小姐来见我，马上！”听到陈秋桐压抑着愤怒的低吼，管家浑身一颤，意识到家主即使在如此愤怒的情况下，也还是不愿在下人面前直呼大小姐的名字。门前的灯笼一阵摇晃，晚风渐起，可陈秋桐内心的烦闷却一点也没有减轻。
　　他自边军巡视而归，本来距元京还有一日以上的行程，帝君却忽地传下谕旨叫他一人快马加鞭地赶回。不料他刚到那应天殿上，就看见角落里五花大绑着一人，定睛一看，正是自己在西北军中的得力助手胡元庆。
　　“我已询问过那胡元庆，是你以我的名义召他入京的……如此也就罢了，怎么还让他使毒粉让给帝君抓了个正着？”匆忙赶来的陈秀丽遭陈秋桐的当头一问，不由得愣在当场。不过她好歹也算是精于人情，眼珠一转，说辞便上心头。
　　“还不是因为小茜脾气太倔！”她装出一副痛心的样子，“比武招亲的事情尽人皆知，如若再办上几年，岂不就成了我陈氏之女嫁不出去的明证？……那胡将军的确是我从西北找来，此人虽然面相不佳，但武艺着实高强，做我陈家赘婿也不算辱了门面，谁会想到他……”
　　“够了！”陈秋桐低喝一声，“京中高手虽几乎都数败于小茜手下，但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去那边境军中寻人！那些边境统御军官常年与盗匪打交道，都是惯用阴狠伎俩的目无礼法之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次就算真给他得了手，以小茜的性格，清醒后也必会以性命相拼……这是咱们妹妹的婚姻大事，还是审慎点好。”
　　陈秀丽默然不语，片刻之后又道:“帝君加急召你入京，只是为了此事？”
　　不料那陈秋桐听到此话之后，刚平静些的表情复又狰狞。“加急召我进京……亏他也自认为配召我！当着我的面将那胡元庆降职为普通兵卒，让我带回去管教，全然不顾我全国统兵身份，视奉天阁为无物……”
　　其实依据无妄帝君祖训，奉天阁只不过是辅助帝君行权的机构。然而数百年已过，奉天阁世家继承，羽翼渐丰，逐渐架空帝君。此次陈秋桐应召加速回京不过例行给帝君一个面子罢了，谁想那帝君竟真的当面驳斥于他，还直接免除了他手下人的职务，自然是让他憋了一肚子怨气。
　　“这帝君着实年轻气盛……”陈秀丽趁机附和道，“那日来我陈府亦是便装硬闯，一眼不发就窜进场子里……莫非帝君是看上小茜了不成？”
　　“什么？”陈秋桐悚然一惊，“这……这不太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如若不是这样，他为何要半路闯进场里？听他离开时说话那口气，就似要小茜为他降下标准一般，而小茜自那以后，似乎也有要取消比武的念头……”
　　陈秋桐低头揉搓着手背，神色及其可怕。帝君与四大家族之女结婚并无违反祖训，但这极有可能遭到其他三家的联手围攻。破坏平衡的人倘若没有足够的实力，便会最先出局。陈秋桐自忖陈家还没强到那般境界，倘若帝君真的会因为一己私情陷陈家于不义，那他宁可与帝君撕破脸皮，反正他和其他三家也一样不对付。
　　“秀丽……依你之见，此事还有转机否？”半晌，陈秋桐有气无力地问道。
　　“有！”陈秀丽毫不犹豫地接话，“我看那曹家大少爷日前刚刚接替家主之位，年轻有为，武艺料想也不弱。况且联了曹家，也能从此解了被三家一同围攻的后顾之忧……不是吗？”
　　四大家族之中，王家家主王修博早已步入暮年，且膝下压根无一儿半女；林家家主林天豪生性厌女，人尽皆知，至今仍未娶妻；而那曹家老家主刚刚去世，继承了家主之位的大儿子曹骥还远不到三十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他还有一个胞弟曹骋，二人皆生得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但曹骋生性风流，空在浑天卫里挂个副帅的闲职，整日就在元京城内沾花惹草。不比他哥哥洁身自好，为人温文尔雅，年纪轻轻处理各种大事亦都是不慌不忙。陈秋桐心里其实一直都对这曹冀有几分欣赏，如今一想在偌大元京城内，这样既符合妹妹要求，又能满足自家政治需求的人物竟再难找出第二人来，当下不由微微点头。“如此想是可行。只是那曹冀与小茜二人从未见过面，只怕难在短时内……”
　　“这好办，只等下个月比武。”陈秀丽胸有成竹道，“曹家大少爷的功夫想是不输小茜的，待他胜了比武，我们再想法子说服小茜，于内于外就都是名正言顺了。”
　　“下月？”陈秋桐苦笑一声，“只怕帝君不会等到下月。”
　　“这我亦有办法应付。”陈秀丽压低声音道，“近一年以来那东南冷月山附近出了个大盗，领一伙人劫了无数官商银两，又不伤人命，弄得天下皆知。各地巡捕堂数次组织高手前往剿捕，谁料大半都被他一人杀败！如此悍匪，这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人能将他抓捕归案了。”
　　陈秋桐眉头一皱，而后又慢慢舒展开来。
　　“你是说……帝君？”
　　“不错，帝君年少气盛，好战高手。若让三弟把此事夸大些报与帝君，说非他出马不可，帝君便一定会亲往捕盗。你想，冷月离此千里之遥，外来要行两月有余，我们还愁没有时间么？”
　　天已全黑了，下人开始在宅内大量点上灯火。陈秋桐眼中微光闪动，家族利益的阴影逐渐在他头脑内扩大，盖过了自己的妹妹、曹骥甚至自己。“好吧！”他咬牙说了一句，“那大盗可有名号？”
　　“有，他自称为「裂风银龙」。”
　　……
　　“裂风银龙？”帝君放下书卷，面上似有笑意，“这人倒也狂妄，连我这帝君尊号也压过去一头。”
　　“陛下恕罪，他就是如此宣称的。”陈梓青半跪在地，手中平展一卷通缉令，“此人姓名不详，对外只称此号。他手下有大约五百盗匪，在那冷月山周边扰袭过往商队，扼住了通往东南腹地的要道。”
　　“朕还听说此人不伤性命？”帝君似乎颇感兴趣。
　　“恕卑职直言，此时还有待商榷。”陈梓青小心翼翼道，“有些单行商人并无苦主，就是丢了性命恐也无人可知……”
　　“也罢，是真是假，朕到那里便知。”帝君默运玄功，将那书卷往上一抛，只听见“哗啦”一声，数片零散纸张早已整整齐齐地叠于桌上。“你替朕安排一下吧，只要两个随从三匹快马即可。此事乃我个人心血来潮，就不必动用太多人力了。”
　　“是。”陈梓青心里涌出一股难言的佩服。对他而言，这帝君反而比他那大哥大姐更好相处些。他重新卷起通缉令，恭恭敬敬地退出门外。门口早有一军官在等候，见他出来伸手便道:“陈将军命我来取回这张通缉令。”
　　“不必了，帝君已留下自用，让我大哥再找人画一张吧。”
　　“这……好吧。”
　　“呵，为了将帝君骗离元京，才临时找人画了这通缉令……”陈梓青对着经验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此前从不为被劫百姓着想……倘若那姓曹的小子也是这幅德行，我绝不会让小茜嫁给他的！”
　　陈梓青走后，帝君从藏书库中翻出天域东南的地图，翻阅多时方才知那强盗为何独独要据这冷月山。东南腹地方圆千里，大路在其中斗折蛇行，避过了沿路许多险要之地。唯独这冷月山高据在大路两侧，绵延几十里，山高林密，正是盗匪隐藏身形的好去处。
　　不过几天，陈梓青就已将干粮马匹等物准备完毕，并应帝君要求不惊动百姓，半夜里打开城门让三匹健马奔离。“沿路的关卡俱都标在地图纸上……”陈梓青正欲再交待几件琐事，帝君忽地问道:“你看那是何人？”
　　陈梓青茫然回头，却见一匹白马闪电般约过杂草，出现在二人面前。“奉天阁世袭巡捕堂统领曹骥前来见驾。”骑客高声说道，同时滚鞍下马。
　　“你……你来干什么？”陈梓青愣了，帝君却面带微笑，一言不发。
　　曹骥答道:“臣作为巡捕堂统领，大盗不能归案是臣的失职。如今又怎敢烦劳帝君出手？请帝君给臣一个机会，让臣自往处理！”说罢，不顾甲胄在身，纳头便拜。
　　“曹卿新入奉天阁未久，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片刻之后帝君自黑暗中发声，“你放心，朕不会责怪于你，望你与奉天阁内三位通力合作，在朕不在的时候处理好大小事务，切勿让百姓失望。”说罢用力一拽僵绳，连那陈梓青也不顾，领着两个随从绝尘而去。
　　曹骥在泥土中趴了许久，再起身时，眼里早热泪盈眶。陈梓青从他身边走过时拉了他一把，二人牵着马匹，踏在月光里慢慢返回城内。
　　“公子为何会觉得如此内疚？”陈梓青不解道。
　　“陈大人，让你见笑了。”曹骥拭去泪水，“帝君尚且如此，我等身为臣子还不能尽责，如何不叫人内疚？”
　　“可帝君也只不过是因他个人兴趣……”
　　“不管怎样，这都是元京城内许久未见的景象。”曹骥严肃道，“这世间如此可笑，天下都不知是何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