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不慕 半国宝藏》参天树

37、战事临城

　　沪上，隐秘处，小鱼可游斋。

　　闫庆阳跟着土肥原作弯腰穿过一条漫长、崎岖、狭窄、黑暗的通道，终于在一块写着“静”的布帘后到了处开阔地儿。

　　一位身穿素净和服的少女提着灯笼等在那里，向他们弯腰轻声问候一句，回身在一道墙壁上叩了几下，那道几乎没有缝隙的墙竟然向两边拉开，留出可两人并行的门来。

　　少女面庞泛着冷白光，细长的眼睛，薄嘴唇，步子细碎，引领二人进入内院，闫庆阳才发现其中才是别有洞天。

　　这就是日本高官享乐的秘境吗？

　　院子里极其安静，一股清淡的檀香味道随风流淌，像是在寺庙里涤荡人心，而非风月场所的庸俗脂粉。

　　少女没让他们停留，轻声催促。

　　此时墙外头，日军正在酣战，一路长驱直入，在华夏大地上豁出一道口子。

　　闫庆阳却为自己压对了宝感到兴奋，他投奔了汪公，而汪是继前清皇帝之外，东洋人最看重的在华代理人。连他的老父亲闫青书都没有想到，自己有这样的高瞻远瞩吧！

　　自他攀了汪公，虽然明里不像姓蒋的当了总统那般风光，但是不过几个月，蒋就得被东洋人赶下台，汪公坐下江山，自己就是开国功臣，荣耀无边。

　　正想着，就来到了一间大屋门口。

　　一块牌匾挂在当中，单一个“汤”字。

　　土肥原作显然是个老手，熟门熟路，进去后就在一群少年的簇拥下，解了衣服，进了温泉池子里泡了起来。

　　汤池边还有人将各色吃喝送进嘴里，另两个给他松着骨。

　　“马鞭。”他咧嘴，不怀好意地一笑。

　　闫庆阳打心底里看不起这个东洋来的盲流，一看就出身卑微，小人得势，俗气得很，可谁叫人家是东洋人嘞！

　　面子上还要低他一等，客套一番。

　　沐浴后，熏香，更衣，分别送进不同的小院儿。

　　既然是来玩的，闫庆阳也好奇。

　　推门进去，是一间日式大屋。

　　他一坐下，外面便来了一位男侍应，端着清酒，再毕恭毕敬地递上一个精美的册子，像是“菜单”，用中文轻声询问他的喜好。

　　闫庆阳看到册子里面没有名字，只有日本数字，但从描述能看得出既有男也有女，出身相貌特点都仔细记录在案，比如前清格格，东京花魁，电影明星，军阀之女？

　　军阀之女？

　　闫庆阳心跳突然加快。

　　段瑶瑶。

　　这个名字不知怎么突然就冒出来。

　　他迅速用手指点了点。

　　侍应问，“就这一个吗？”

　　闫庆阳不想显得慌张，胡乱又指了一个，把册子合上。

　　侍应出去前，伸手拉了一下旁边的台灯绳，榻榻米旁边的多宝阁向两侧打开，各色情趣玩具挂了满墙。

　　“她们都会用，必定让您满意。”

　　侍应说着便退了出去。

　　没等多久，外面有一点点窸窸窣窣的声音，要不是闫庆阳此刻竖着耳朵，灵敏得像一只犬，放平时肯定听不见。

　　门拉开，两位少女一齐跪在门阶上，几近爬进来。

　　她们不被允许先抬头看客人，视线只看向客人的脚踝以下。

　　可闫庆阳一下子就认出其中一个，正是段瑶瑶。

　　她模样没怎么变化，神色也看不出什么异常。不对，那是为了让客人高兴，特意训练的微笑，他看了心里格外不是滋味儿。

　　俩位少女待了一会儿，见客人没有声音，便自然地一个倒酒，一个扶杯。

　　“瑶瑶。”

　　闫庆阳的声音有些抖。

　　少女擎杯的手到底没让酒滴出来。

　　“是。”

　　段瑶瑶将身子压低，低的快要碰到地，再把杯子高高举起。

　　闫庆阳接了，一口喝了。

　　“贵客，用不用换个人来？”

　　段瑶瑶轻声问。

　　“不……”

　　“好。”

　　段瑶瑶起身，用一个黑色缎带遮住闫庆阳的眼，剩下的便只有感官的刺激，叫他知道什么是□□。

　　“贵客怎么哭了？”南川芳若，小鱼可游斋的主人，在茶室里请两位客人品茶。

　　“软蛋！”土肥原作无情地嗤笑道。

　　闫庆阳只能回以怒目圆睁。

　　“先一杯。”

　　南川小姐优雅地将头一杯茶递给闫庆阳，含笑道：“来这里的，没有无用之人。三羽先生叫我给您带话，冯家那个二少留不得了。”

　　三羽先生不是一个人，而是倭寇在沪上的三大指挥官：田中隆贤、今村宁太郎，东条石介。

　　“一个没用的军阀儿子，哼，他的命有个屁用！”

　　这指桑骂槐让闫庆阳脸上腾地起了火。

　　“联合抗日的事，人家可起了大用。”南川忍不住剜了土肥原作一眼，嚣张的胖子立时噤声。

　　南川小姐是田中隆贤的私生女，她的话还是有十足的分量的。

　　“冯啸君和张岑裴兵变，逼着那姓蒋的跟咱们作对。”她继续摆弄手里的茶，淡淡说道，“没想到这群东亚病夫还有人敢反抗。”就手递了一杯给土肥原作。

　　“两个月！屠完□□猪！”

　　土肥原作狠毒又不屑地说。

　　任闫庆阳这时候也如坐针毡了。

　　“休要胡说！我们大日本帝国都是为了东亚共荣！”南川小姐脸上既有赞许，有虚假的掩饰。

　　“冯军长！有敌情！”

　　冯啸君和吕宗靖跟几个兵挤在坦克里，颠的心肝脾胃都要碎了。这时候竟然听到不少子弹打在这铜墙铁壁上，叮叮当当地响个没完，好似下了一场钢钉雨。

　　“艹！这里又不是前线，哪个不开眼的敢打老子？给老子狠狠打回去！”

　　“是！”

　　冯啸君正带着他几万大军奔赴前线去打小日本，不想半路上被自己人偷袭。

　　别说冯军长，就是他手底下的这群兵牙子，平日里跟着受了多少窝囊气，明明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还都得偷偷摸摸的不叫外人知道自己的实力。只能任由被叫做“花架子”“杂牌军”，正憋着一口气，这一路上急行军如一道闪电，杀气腾腾，可不是见神杀神，遇鬼杀鬼的。

　　接了命令，坦克手们开足马力突突向前，连着将几道护城墙和防御工事给撞坏，没出几分钟，就把占领高地的“敌人”城门撞开，生擒了那位城楼上的指挥官。

　　那指挥官一见冯啸君，大喊着“误会，误会，都是误会！”他双手抱拳，低声下气地：

　　“是蒋先生和夫人在城里，探子说来了大军，怕是有敌人！”

　　“委座在这？”

　　冯啸君本来就知道蒋宋在各地巡视，算着路线应该刚好到此地。他是故意临时改变路线绕到这边，就是为了吓唬吓唬蒋宋两人。

　　故意装作毫不知情地问：“他们可好？”

　　那指挥官狐假虎威，“先生和夫人发了大怒！让不管来人是谁，马上带去见他。”

　　冯啸君摆了摆手，让人松了指挥官，看了眼吕宗靖，二人一齐卸了兵器，就跟着指挥官进城去了。

　　“胡闹！他妈的，自己人打自己人！”

　　蒋的确吓得不轻，这时候嘴唇都在哆嗦，说了很多平时端着时不会说的腌臜话。

　　“校长，”冯啸君脱了帽子，低着头，看上去真情实意，“是学生们的错。”

　　一声校长，让蒋公头脑清醒了几分，为人师表的，刚才那番话的确太不像样。

　　“学生也是救国心切，只为跑得再快些。原来的路被日军飞机轰炸过，桥断了，路没了，重型甲车过不去啊，又想早日赶去支援，一时情急才乱了步子，惊扰了大驾，请校长责罚。”

　　“那就能在这里舞枪弄炮的？坦克都开到城里了！伤了我们没什么？伤了老百姓谁能负责？”

　　吕宗靖背脊挺得笔直，不服气地说：“报告委座，是他们先开的枪！”

　　他本来就对蒋有些微词，曾经因为出言不逊被赶出了军队，要不是冯啸君求情，说战线吃紧，正好缺他这种能打仗的军官，他还在老家窝着呢。

　　冯啸君眼神扫了他一眼，示意他别莽撞。

　　蒋正待发火，谁知那个守城指挥官更是个没眼色的，认定了蒋是自己的后台，理直气壮地扯着嗓子喊：“明明是你们闯过来的，浩浩荡荡的，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匪？”

　　蒋脸色刷地白了，他刚被迫公开表示要联合抗日，这么大张旗鼓地说“匪”，是打了自己的脸，何况还把匪说的那么势力壮大，心里极不痛快了。

　　冯啸君马上推波助澜，冷静地说：“你多糊涂，这样的装备坦克，只咱们才有。”

　　蒋内火无处可发，马上调转枪口，冲着那个指挥官说：“形势不清，仪表不端，还振振有词！来人，带走，毙了他！”

　　回去路上，冯啸君对着吕老六胸口就来了一拳，“好歹让我从他嘴里拔颗牙，就你多话！”

　　吕老六摸了摸脑袋，嘿嘿地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