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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双喜临门 ...

  •   沪上是个蚀骨销魂的修罗殿,众口铄金的名利场。

      新晋的大佬杜令白携一位烫着欧式卷发的娇俏小姐登场,场面就更加热闹了。

      杜老板今日能成为蒋宋两家喜事的座上宾,实在是在他手底下的鸿门从黑洗白颇为成功。他先用了些手段,将一家大型银行收入麾下,把地底下淘出来的黑钱在地面上一涮,再去蒋公那里定期点卯,就变成了白花花的正经银子。何况每次一出手就是几百万大洋,新政府正需要这样的人帮扶,两头可谓是一拍即合。加上码头生意拢在他一个手上,上到权贵下到苦力,都有沾上他杜老板边的时候,谁不想得罪他,明里暗里跟他结交善缘。

      连那些最清高的沪上名流世家的太太,都上赶子去给他解决后院事儿。尽管私心鄙弃他的出身背景,到底是看好他的前程和手腕,家里有适婚的远亲近邻,没少拉去踏破人杜家公馆的门槛,却没一个入的了他的眼。杜老板家里姨太太们众多,基本上都是苦出身,各安置一处小别墅,一大堆下人好好伺候着,各过各的。杜老板偶尔去看看她们,不图什么,寒来暑往女人们能尽尽心意就好。可惜这些女人没一个留得住他的心,到杜公馆里和他朝夕相处过日子的,甚至没有一个带出来到台面上,更没一个明媒正娶的太太。

      所以当杜老板把一位女学生样貌的姑娘掳到家里来,人家虽然没指着鼻子骂他不是个东西之类的污话,但到底是一点好脸色没给老爷,一高兴就亲手把家里一堆贵重物件摔个稀巴烂。老爷也还是和颜悦色的对人家,下人们就认准这必是正主无疑了,对这位小姐也是非常客气的。

      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梅阿墨还是跟着一起来了。

      席间杜老板又穿起一身素白西装外套,颈上系着橘色的男士围巾,手上是真丝羊毛料子手套,拄一根精美的文明杖。

      大家看旁边挽着他胳膊的小姐面生,并没在沪上的名利场上露过面,更引侧目。见她年纪轻轻,风度翩翩,像是初春牡丹,刚刚长成不折不扣的大美人。衣衫华贵,身量高挑纤细,举止不俗,谈吐从容,却对大场面驾轻就熟,自是出身不凡。

      林子慕也顺着人群的缝里一看,一口水差点噎在嗓子眼儿。

      阿墨!

      她怎么会跟杜老板在一起?

      明明上学时习惯穿的素衣淡衫,掩藏起来艳丽的锋芒,如今作此状,不输其母名动天下的谭悠芬。

      许二小姐陪在丈夫身边,眼神追随着一个抱奶娃娃的老妈子,还是他的丈夫贴着脸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才注意到明晃晃在眼前上演的这么一出。

      阿墨无奈又焦灼的眼神和许二一对上,许韵清先是一惊,不消一瞬眼里泛出白花花的泪来,便都明了了。

      “沈先生,沈太太,好啊。”

      杜令白率先大度地上前去握手,遵的是西洋人的礼仪。

      “杜先生,久仰。”许韵清的丈夫也大方地回握。

      “法国到此舟车劳顿,娃娃还那么小,沈先生为了前程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沈先生听这话不善,也不恼怒,“杜老板哪知我们的处境,只为以后有底气在洋人那里争个一二罢了。”

      沈先生是外交官员,这话既说的谦虚又大气,杜令白一时便哑了火。

      阿墨趁着杜令白心思没在她身上,赶紧溜到许韵清身边,悄声道:“真是让人为难死,你说这回欠我的人情,待日后怎么还?”

      说着还从手上撸下来一个镯子,握着许二小姐的手直接套了上去。

      “给我干妹妹的,她人呢?”

      许韵清看腕上的玉镯子,无奈笑了笑,抬手指了指。

      阿墨伸着脖子望了望,只见襁褓里有一团粉白的肉团子:“唉呀,太远了,看不清楚啊,算了,我悄悄过去捏个够。”

      “你别急,”许韵清一把拉住她,“我有话说……你外公的事……节哀。”许二小姐比以前稳重了很多,笑也少了很多。

      阿墨抓住许二小姐的手,吸了吸鼻子,“要是老爷子在,还不打断那混蛋的狗腿,准他胡闹!?”

      混蛋,说的自然是杜令白。

      “这事因我而起,你放心,我和他单独见面把话说开就好了,他是个好人,秉性不坏,不会再为难你。”

      许韵清犹疑一下,又试探地问,“他没对你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阿墨摸了摸她的头,笑言:

      “你是怕我们有什么?没有啦,我好好的,你放心吧。等这边完事就赶紧回法国去,当你的外交官太太去。听说国内快要打仗了,带着我干妹妹要一顺百顺,平平安安的,千万别节外生枝,也别让沈先生悬心。”

      “咱们新女性,不遵从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三从四德的礼法。在法国,我也是在外周旋应对的,早抛弃了裹脚布。岂不说这一点事儿有什么好悬心,就算别个更大的,在他眼里都不算什么,那个人心里只装着国家大事。”

      阿墨从许韵清的话里听出许多无奈来,可眼下又不是说话的时机,便玩笑道:

      “嗨!男人嘛,都一个样!姓杜的以前都是装的,现在他狐狸尾巴藏不住了,那叫一个五毒俱全,啧,二娘,还是我最疼你。”

      小姐妹没能热热乎乎的说几句话,阿墨就被没事找事的杜令白给拎走了。

      林子慕全看在眼里。

      乐队奏起了新娘入场的乐曲,唤回了众人的目光。

      结婚仪式开始,按部就班,拖沓冗长。二人交换了戒指,在闪光灯和热烈的掌声中许下一世之约。

      子规嘴里的点心太干噎住了,林子慕轻轻拍了拍他后背,给他递上一杯果汁。

      然后在众目睽睽下站起来稳稳走向新郎新娘,拱手一拜,声音不大不小,却让周遭顿时安静下来。

      “今公大喜,我来讨杯喜酒,备些薄礼,不成敬意。”

      “林家公子,则般客气。”

      明明早就恭候多时。

      林子慕双手递上一个枣红色小丝绒盒子。新郎双手接过,打开一看,眼神闪过一丝喜悦的精光,接着递给身旁的新娘,再拱手回礼道:

      “梅林两家倾尽全力替国守宝藏十余年,千般艰难,万般辛苦,两门忠魂,一腔热忱。今愿信愚,交还于愚,愚诚惶恐,有荣焉。定当以命相搏,守之望之,不辱先人,不负国民。”

      他一口浙江口音浓重的官话,语速像机枪一样快。

      “蒋公为国之总统,民之首脑,理应授之。今梅林两家使命已达,不便叨扰,身退休已。然鄙人恩师荒雅先生,有话相传,莫怪无礼聒噪。”

      “学生洗耳恭听。”

      “一天秋色冷晴湾,

      无数峰恋远近间。

      闲上山来看野水,

      忽于水底见青山。”

      “登高不忘低,学生谨记教诲。”

      “蒋公,家师退隐多年,已然乡村野夫,早已远离时事。他老人家近两年脾气越发乖张,不分光景也要卖弄,我当徒弟的不好驳他面子,您不必挂怀,我代他向您请罪了。”

      蒋公面上一松。

      宋家三小姐何等人物,赶紧趁机上来亲热地嘘寒问暖,对林家遗孤无比关怀亲切。左夸梅林后人长相如此标志,右赞性情坚忍,识大体重大义。

      “弟弟,年纪十也有八了?”她问。

      “是,夫人。”

      “可有钟意之人?”

      林子慕和冯家二少的荒唐事,在沪上也是有名的一桩风月。宋家少爷和冯家大小姐是姻亲,怎会没有耳闻。

      今日得见梅林传人,不禁打破了冯家贪图宝藏的私心,还偷偷感慨多情美少年,屈指芳菲尽,怕是俩人有些真爱了。

      “夫人既如此问,那我也不扭捏,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今日大喜,冒昧求请。”

      众人屏息凝气侧耳倾听。

      “天下皆知梅林两家世代交好,我与梅家君墨妹妹自小订亲,许秦晋之好。无奈王师未北定,烽火连三月,我流落异乡,她寄人篱下,未能如两家先辈夙愿。今君主天下,国泰民安,望重新缔结姻缘,白首共一生。”

  • 作者有话要说:  阿墨:@@
    许韵清:==
      杜令白:?!
      冯二少:?!!
      季老八:有人看看我吗?
      子规:大人世界的瓜可真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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