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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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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思予看着苏时。
苏时也看着江思予。
两人此刻就站在工大校门口,学生来来往往,视线却都不自觉往这边瞥。
这不难理解,毕竟站在这儿的两人随便放到哪里,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多看看对眼睛也好不是。
至少江思予是这么认为的。
最终还是苏时打破沉默:“你为什么会来工大?”
江思予勾起唇角:“来找你。”
苏时正想说什么,便见到面前的女人放轻了声音,微微敛了笑意:“陪我走走吧。”
他怔了怔。
单单这句话其实没什么问题,可是和那天她强势不容反驳的语气相比,这样一个“陪”字听起来,就莫名让人觉得低了一等。
两秒钟后。
他说:“好。”
……
说走走当然不会是逛学校那么无聊,毕竟就这么大的地方,看得多了其实也没什么味道。
江思予没说想去哪里,苏时征询过后,抱着一沓文件夹,领着人走进了图书馆。
名牌大学的图书馆自然也不是普通学校能比的,光楼层就有近六层,书架被刷成古朴的棕红色,各类书籍依照类别排列得整整齐齐。
图书馆没什么出入限制,江思予跟在他后头,浏览了几个书架的《c语言编程》和《马克思主义概论》,最终停在了一列的《药理》面前。
她问道:“你是药学专业?制作向么?”
“主要是分析与合成。”苏时伸手抚过书架上的书脊,最终停在其中一本上,轻轻将它抽了出来。
江思予目光顺着他的手一直往上,不经意瞥到书架顶端那本书的侧封:“药理心理学?”
她挑眉:“你们学药还要研究这个?”
苏时跟着看过去,顺手将它也拿了下来:“无论什么专业都要研究心理学。”
江思予觉得有点绝对:“为什么?”
苏时偏头看着她:“因为任何行业,最终都要作用于人。”
它们都是为造福人类而存在。
想通过它们立足,便要从人类的心理出发。
江思予听着这话,愣了一愣。
她没来得及出声,对方却已经将书整理好,轻声道:“走吧。”
……
出了图书馆,苏时本想问问她打算就这么走到什么时候,可江思予却先一步拉住了他的胳膊:“喂。”
苏时脚步一顿:“嗯?”
江思予指了指校门的方向:“这边。”
“咔哒——”车门被上了锁。
苏时坐在副驾上,看了看座位旁紧闭的车门,沉默地拉上了安全带。
江思予在一旁看着,只觉得神奇:“你都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
苏时摇摇头:“你刚刚也没问我要去哪。”
但还是从校门到图书馆跟了他一路。
相应的,他也该还一次。
江思予没再多问,拧钥匙,拉档,直接踩下油门。
……
不知道飙车是不是这世上所有有钱人的共同爱好,明明是宽阔的大马路,可江思予愣是把车速飙到了八十码,方向盘一转,就是一个利落的摆尾。
分明轮胎和水泥地面摩擦得滚烫,车身却好似被人牢牢攥着,连拐弯的弧度都稳得不可思议。
冷风自车窗缝隙吹进来,将两人的衣襟吹得鼓起,黑发在空中飞舞。
苏时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闭了闭眼,搭在书上的手不自觉扣紧了。
江思予余光瞥见他滚了滚喉结,脚下的力道却没减,只是将方向盘又转了一个方向。
车子东拐西拐,终于在一家装潢金碧辉煌的小区前慢了下来。
江思予刷了卡,将车子停在一个空置的车位上,这才解了锁,拉开车门。
苏时仍旧望着窗外,腿上有着深色封面的书上,指尖白得毫无血色。
急促的心跳压迫得他胸口又闷又疼。
“嗒——”一侧的车门蓦地被人拉开了。
江思予低头望着座位上脸色苍白的青年,问道:“不舒服?”
苏时下意识看向车门的方向,勉强从距离的耳鸣里辨别出对方的话,抿了下唇:“抱歉。”
他说:“我有点晕车。”
江思予听着这么个说法,视线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遍:“有点?”
苏时闭了下眼,没出声。
江思予静了几秒,忽然伸手拉住青年的手腕,将他整个从车座里拉了出来。
苏时错不及防,腿一软,被手上的力道拉得倒在了对方身上,颊边蹭到了女人蜷曲的长发:“……抱歉。”
“我听到了。”
江思予作为造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有罪魁祸首之认知,却毫无无罪魁祸首的悔意。
她揽住身上那人的腰,长腿勾上车门,毫不见外地弯身将人打横抱了起来:“现在,跟我回去,不许反抗。”
“……”
果然,还是这样说一不二才符合她的人设。
苏时沉默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现在虚软的身体,到底还是没做无谓的挣扎。
反正也争不过。
为何晕车能带给人那么大的负面反应,没有经历过的人大约很难共情。
苏时闭上眼,心跳依然处在生理性紊乱,呼吸间却不再是浓烈的车载香水和汽油的味道,反倒成了女人发丝间薰衣草洗发露香。
很淡,但闻着很舒服。
……
苏时是真的坐不惯交通工具。
他初一那年,要从郊外坐很长时间的车子到城市上学,中途还要转四五次。
那段路路况不好,天还下着小雨,司机将车子从这一个坑开到那一个坑,溅起的泥水将车身都染成了污浊的土黄色。
颠簸的车子一上一下地晃动着,苏时提着足有半个人那么重的蛇皮口袋,坐在大巴的最后一排,胃里被晃得翻江倒海,眼前也在发黑。
他得拼尽全力去按压着自己的胃才能克制住反胃的感觉。
才十二岁的男孩子,本来也没多大的力气,抵抗晕车已经用光了他的精力,整整四个小时,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直到后来他下了车,四肢也仍旧不住地冒着虚汗,软得抬都抬不起来,他在车站口从中午待到傍晚夕阳西斜,才勉强能正常走路。
他也是后来才在课本是学到耳前庭平衡这个词。
那天以后,若非必要,他再没主动去坐过车。
幸运的事,本来就是寄宿制学校,平日里也无需天天跑来跑去。
再后来,升高中,念大学,因为人情世故,他也无法将自己彻底与世隔离,只能努力去适应。
郊游,聚餐,统一的参观拜访学习交流活动,甚至各种各样的比赛,无论他愿意与否,必要的交通工具他都逃不开。
后来乘坐的次数多了,苏时也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对坐车有那么大的反应,但仍旧不会好过。
……
江思予抱着怀里的人从一楼一路回到公寓。
关上公寓大门,江思予将苏时放在沙发上,转身去了厨房。
半分钟后,她端着只玻璃杯从厨房回来,杯子里的水热气氤氲。
江思予可能天生就不知道男女有别四个字怎么写,连放到茶几上示意对方自己喝的基本流程都没有,半跪在沙发上,一只手揽着人,另一只手则将玻璃杯递到对方唇边:“张嘴。”
苏时望着她平静的脸,沉默了片刻,低头碰到了杯壁。
不太烫,尝起来居然是温热的。
杯中的水逐渐下降。
苏时往后退开,靠在沙发背上。
江思予将杯子放在一边,道了句:“你好好在这儿待着,我现在要处理点事。”
苏时听着,“嗯”了一声。
江思予说是要处理事情,但也半点没要离开的意思,直接顺势坐在沙发上,摸出口袋里亮个不停的手机,戳开最顶上的对话框。
那头的人道:“江小姐,人事部并没有找到你所说那位的档案。”
江思予看着这条消息,转头问道:“你不在万达制药了?”
苏时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辞了。”
“你主动还是他们主动?”
“我。”
江思予:“那就没事儿了。”
苏时不明所以:“嗯?”
“要是你自己走的,那是你的自由;要是他们让你走的,那就是他们主动。”江思予拉起对话框,“昨天刚刚出事,你今天就离了,只可能是那姓包的搅的局,我会找人把他套麻袋再揍一顿。”
“……”
苏时慢慢出声:“再?”
江思予歪着头,右手食指勾起一缕落到眼前的卷发,暧昧地笑了笑:“怎么,舍不得?”
“没有。”苏时往后靠了靠,轻声道,“可如果是因为我,其实不必。”
江思予似笑非笑:“怎么说?”
苏时沉默了好几秒:“要是被官方机构发现会很麻烦。”
江思予先是一怔,随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道:“小苏时,我之前没看出来,你原来是这种人设。”
苏时看着她。
“哪个正常公民听到套麻袋这种事,第一反应不是‘你这么能这么做’,而是事后要怎么应付警察?”
江思予抓住他的衣领,将原本已经和自己拉开距离的人重新拉进了,眉眼弯弯道:“躲什么?怎么,害怕我也这么对付你?”
苏时刚要说话,对方却先一步伸手,抵住了他的唇:“嘘。”
晕车的影响还没完全消去,此刻的苏时脸上依然没什么血色,唇色也有些缺氧的青紫,看起来格外深。
像是寒冬腊月里一簇开败的红梅。
江思予感受着指节上冰凉的温度,松开那人的衣领,忽然抬手揽住了对方的肩膀。
两人的气息倏地交缠在一起。
江思予抱着他,像抱着一个巨大的毛绒玩偶。
她扬了扬唇角,轻轻地笑:“你为什么那么讨人喜欢?”
至少是真的讨她喜欢。
从外到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