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群侠续之天涯相随》执笔命运

10、第 8 章

　　终于要离开河南境内了，同时，距离天罗宫也越来越近了。惜吟相信凭萧廷的实力，夺回原本属于他的血月神教是绝对不成问题的，只是每一场杀戮、每一个逝去的生命都让她感到无比的惋惜与无奈。
　　潼关，这是他第一次遇见若萱的地方，也是他亲手埋下仇恨种子的地方。唐家镖局，依旧残垣断壁，破败不堪。幸好他双目失明，就算经过了也看不到，否则，如此这般的情景，他就知道自己的罪孽有多重，若萱的恨有多深了。
　　又是那面石壁，深刻着“唐若萱”三个字的石壁，惜吟终于体会到“山盟海誓”的意义了。可惜他双目失明，就算经过了也看不到，只是，如此这般的情景，惜吟却知道他的爱有多浓，情有多重了。

　　吴堵日夜兼程追赶萧廷的步伐，终于在潼关遇到了他，丐帮弟子随后也就快到了。
　　“萧廷，别来无恙吧！”吴堵拦住他的去路。
　　“是你！你是来杀我的？”萧廷显然已经听出了他的声音。
　　“不，我是来找你合作的。我们之间的帐，再算不迟。”吴堵直言道。
　　“合作？”萧廷反问。
　　“不错，我知道你急着回血月神教清理门户，所以想和你联手，共同对付紫夔龙。”
　　“凭我萧廷一人之力对付那个败类绰绰有余。哏……你是怕我先和紫夔龙联手对付你们吧。”萧廷嘲讽道。
　　“不错，你若和紫夔龙联手的确可以置整个武林于死地。可是难保你我一战之后，紫夔龙不会使计加害于你。你若答应不与紫夔龙合作，我可以代表整个武林向你保证，我们依约再战，时间由你来定，绝不会趁人之危。”
　　“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消息，至少我可以摸清他们的立场，不必去打无准备的仗。吴堵分析的一点儿都不错，宁与君子为敌，不和小人为伍。”萧廷心想。其实，这也是他一直担心的问题，既然吴堵给了他承诺，何不顺水推舟呢？
　　“好，我答应你。”萧廷承诺道。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那就等你夺回血月神教后我们再见了。”吴堵抱拳告辞。
　　走了没几步，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回头。
　　“怎么，这么快就后悔了？”萧廷故意说道，不知他意欲何为。
　　吴堵疑惑地望着惜吟问：“你……是若萱吗？”
　　看来黄湘并没有把自己跟在萧廷身边的事告诉别人，惜吟心里一阵感激。可是，又能瞒多久，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不是。”惜吟低下头回答道。她以纱遮面躲得就是丐帮了，江南谁人不识沈大小姐，其他武林中人，倒也有几个是曾经见过面的，但也许早就忘了她的容貌了。
　　“哦，是我认错人了。”吴堵不免失望道，“萧廷，我敬你是个君子，还请你不要为难这位姑娘。告辞。”这次，他是真的离开了。
　　想来，吴堵和萧廷也算是君子之交，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

　　“萧大哥，这下你可以一心一意对付紫夔龙了。”惜吟也替他高兴。
　　“难说。吴堵自然可以相信，其他人……就不一定了。”萧廷摇头道，“不过，只要没有丐帮生事，对付紫夔龙的确省力不少。”
　　“吴帮主没有认出我。”惜吟有意无意说道。
　　“看来黄湘并没有多嘴。”萧廷回应。
　　这样的对白只会让她徒添伤感而已，惜吟索性闭口不语。

　　又是一场风雨，只是不似江南的梅雨般让人流连，中原的雨，打在身上都冷冷的。为了避雨，也来不及找客栈了，三人躲进一所破庙里。
　　砚台找来一堆干柴生火：“公子，小姐，快把衣服烤干吧，我去外面看着。”
　　惜吟迟迟不肯退去被雨水浸湿的衣服，毕竟面对一个男子，这样做会让她害羞。
　　“惜吟，怎么还不把湿衣服脱了？”萧廷发觉她毫无动静，忍不住发问，话一出口，便意识到她的尴尬：“你放心，我是个瞎子，就算想偷窥……噷，也无福消受。”萧廷故作玩笑道。
　　他这番话，惜吟听了很不是滋味。
　　“萧大哥，你能不说……让我伤心的话吗？”她不想解释什么，只想告诉他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萧廷不语，默默解开湿透的衣服。惜吟缓缓接过，替他烘干，自己也退去罗裳。
　　又是那缕幽幽的栀子的香味，让他快乐的香味，让他感到心安的香味。萧廷闭上眼睛，沉溺在这样的香气里。
　　也是一个风雨夜，那场让他难忘的一夜缠绵，还有那些言犹在耳的誓言——若萱，人生无常，我不敢向你保证什么，什么天长地久，海枯石烂。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变化，你都是我今生最爱的女人，唯一深爱的女人。他陶醉在她的香气里，心里想的却是别人。
　　痴情如他，注定今生只能将惜吟当作红颜知己。
　　萧廷“凝望”眼前火光阑珊，惜吟凝望他愁眉不展。

　　系好衣带，惜吟唤砚台进来。自己独坐门前仰望着，点点雨珠闪着幽幽的光芒，仿佛珠帘挂在屋檐上，好美。惜吟触景生情，心生怜惜，伸出纤手想接住一颗颗欲欲而坠的晶莹露珠，当抬手的那一霎，眉头一蹙，瞥见雨后的月光。“为惜如团扇，长吟道五更”，那首《雨后望月》是初识萧廷时他吟诵的诗，那句暗藏她名字的诗。
　　“这里的雨不比江南的吧！我们还能笑着去迎接吗？”不知不觉，萧廷已站在她身后。
　　此时此刻，她真的无法回答他，唯有惆怅万千。
　　“我会再陪你回江南看雨的。”萧廷感受到了她的怆然。
　　这是他的承诺吗，她一直都相信：他是一个不轻易承诺的人，一旦许下的诺言必然会兑现。
　　“好，我等你。”惜吟坚信不疑地说道。
　　再美的风景他也看不到，唯有空对着这雨后苍凉的月色。

　　客栈里，烛光摇曳，对影无眠。
　　“大木头，我们隐居山野吧，我不想再过问江湖事了。”黄湘突然提议道。
　　“是……因为惜吟吗？”古汉阳试探性问道。
　　“也不尽然，血姐姐的死，小珠儿的死，还有若萱……我不知道将来还要面对什么？我害怕，我不想再看到有朋友死在我面前了。”黄湘激动地说道，往事全部涌上心头。
　　古汉阳握紧她的手：“好了，湘儿，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永远陪着你。”
　　“大木头……”黄湘感激地望着他，轻轻投入他怀里。
　　“但是，我们必须先找到若萱，这样我才能安心。”黄湘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据惜吟所说，若萱很有可能还活着！如果是这样，她一定会回绝情门，继承师傅的遗愿。”
　　“嗯……我也这么想。不管怎样，只有确定若萱妹妹还活着，我们才能放心去做别的事。”古汉阳接道。
　　“事不宜迟，我们明天一早就动身去绝情门。”
　　“嗯……”
　　晨光熹微，万籁俱寂。绝情门内，几个弟子握着扫帚静静地拂尘，见有客而来，一小师傅上前迎道：“施主，请问因何事而来？”
　　黄湘与古汉阳对望了一眼道：“请问，唐掌门在吗？我们是她的故友。”
　　“唐掌门已辞去掌门一职，隐居他处。”小师傅回答。
　　“这么说，若萱真的还活着。走，我们去找她。”黄湘激动地拉着古汉阳就离开。
　　“呃……呃，师太，打扰了……”古汉阳倒不忘道谢。

　　“茫茫人海，我们要去哪儿找若萱呀？”古汉阳问。
　　“我觉得，她也许会回潼关……”黄湘欲言不言的样子，毕竟，唐家是被血月神教所灭，自己又曾经是血月神教的护法。
　　“啊……糟了，万一若萱妹妹触景伤情，又想不开了怎么办呀？”古汉阳胡思乱想道。
　　“大木头，经历过生死的人已经不会那么脆弱了。若萱如果想不开，也就不会坚强地活下来了。可是有一点我想不通，到底是哪位高人救了她？若萱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还能……”黄湘满心疑惑。
　　“这个问题，只有等我们找到若萱妹妹以后才能知道答案。”

　　相遇、逃避、再错过……若萱晚萧廷一步到达潼关。
　　推开家门，望着满目疮痍的庭院，回想起那一场残忍的杀戮，她恨……于是，逃避。为什么老天偏爱作弄她，无论逃到哪里，总会遇见和他有关的回忆，石壁上，“唐若萱”三个字依旧清晰可见。他说过，这是他一生中最早学会的三个字，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往事历历在目，恨不了，却也爱不了……

　　月夜，惜吟在竹林里练剑，轻纱漫舞，流风回雪。
　　萧廷倚窗而立，砚台在一旁沏茶。
　　“芒种了？”他若有所问，又似自言自语道。
　　“是的，公子。”砚台答道，“再过几天就是六月十五了，小姐的十八岁生辰，不知道天下第一庄是不是还像往年一样热闹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一路上，惜吟跟着自己亡命天涯，吃尽了苦头，可惜他是个瞎子，就连挑一个心仪的礼物给她这种小事都做不到。但是，即便再昂贵的礼物恐怕也不能寄托自己对她的感激之情。那些凡尘俗物，她又怎会稀罕？
　　“公子，茶沏好了！”砚台道。
　　“嗯……”萧廷回应，转身。
　　十八岁生辰，若萱十八岁生辰那天，他送了她什么礼物给呀？下令血洗唐家，夺取天剑五爵，他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来爱她的吗？造化为何如此弄人，在两人相爱之前偏偏先埋下仇恨的种子。

　　想当初，胡骑飞沙，令旗翻雪，踏破潼关人家。今日，他们又沿着那条路出了阳关，来到西域天罗宫之所在。
　　六月十四，西域的月和江南的一样圆。明天，就要随他重返天罗宫了；明天，是她的生日，如果那天许下的愿真能实现的话，她只求上天保佑他平平安安。
　　已是深夜，他们在离天罗宫不远的地方先行住下。
　　久违了，我的故乡；久违了，天罗宫……如今，却已经物是人非了。

　　天罗宫内，探子来报。
　　“摩耶辣，阿卑罗王，萧廷已经抵达天罗宫附近了。”
　　“滚……”这个消息让紫夔龙恼怒不已，前些日子刚打算和吴堵联手对付萧廷，却连面都还没见上就先吃了闭门羹，“丐帮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肯跟我合作，难道想帮萧廷？哏……不可能，他们之间可是势不两立的。明天萧廷一定会找上门来，倒不如先拉拢他铲除了丐帮，再……哏哏很恨”紫夔龙阴险地笑道。
　　“赤霄……”紫夔龙召唤道，“去，派人盯着萧廷，有什么动静随时回报。”
　　“是。”
　　“血月神教上下这么多人，就算你有天剑又能奈我何？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紫夔龙暗想。

　　六月十五，惜吟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异地度过自己的生日，还是在离江南很远的西域，而且，居然要用一场血腥的杀戮来代替本应喜庆的盛宴。整夜，辗转难眠，惜吟索性早早起床了。
　　推开木门，眼前的奇景让她沉醉，大漠的天，竟然蓝得如此纯净，一如他深邃的凝眸；广袤无垠的沙海绵延千里；还有他口中的红柳，绽放得如此绚丽。完全不同于江南的另一番风景，这一刻，她深深爱上了这里。
　　“这就是我的故乡，它美吗？”萧廷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
　　“嗯……和你告诉我的一样美。”惜吟温柔地回答。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欣赏这醉人的风景。
　　不知过了多久，惜吟提醒：“我们是不是该出发去天罗宫了？”
　　“嘘……今天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静静地聆听沙鸣的声音。”萧廷轻语道，阻止她继续发问。
　　她庆幸在自己生日的这天躲开了一场灾难，不由心生感激地望着他。
　　他是多么迫不及待想要夺回血月神教，但是今天，他不能，为了她。
　　“你好久没有教我写字了，我很想知道‘生命’两个字怎么写。”萧廷缓缓说道。
　　惜吟真的好高兴，他终于体会到“生命”的可贵了。她随手捡起一根树枝，从身后握住他的手，在松软的沙地上写下“生命”二字，萧廷专心地感受着每一笔每一划。
　　他忽然闭上眼睛，回忆了片刻，浅笑着用内力在广袤的沙地上刻下七个大字——沈惜吟 生日快乐。
　　她惊讶地望着他，一动不动。他怎么会写自己的名字，她从来没有教过他？他怎么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原来，他是为了自己才推迟去天罗宫的时间。霎时，她恍然大悟。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付出；原来，他对自己还有一丝在乎。这便已经足够了。
　　“我让砚台偷偷教我的，怎么样，惊喜吧？”他像个小男孩似的调皮地问道。
　　何止惊喜，她简直感动得无语凝噎。
　　这七个字虽然不似刻在石壁上的那三个字一般永世长存，甚至一阵风吹过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却被她深深地记在心里，这是她有生以来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最金贵的祝福。
　　“本想送件礼物给你，可惜我看不到，挑不了了。这样吧，我许你一个愿，今天不论你想做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都可以满足你，除了江湖中的事。”萧廷淡然一笑道，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今天，我已经收到最好的礼物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呃……那个愿望，我可以先存着吗？我想等到下次再用，它太珍贵了，在没有想好愿望之前我舍不得浪费了。”惜吟试探性问道。
　　“当然可以，既然是送你的礼物，当然你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萧廷笑着回答。
　　“真的吗？那你给我一个信物为凭吧……我怕自己到时候忘记了，便宜了你。”惜吟打趣他道。
　　“唉……”萧廷拿她没办法，思索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递给她。
　　“这是什么啊？”惜吟接过，好奇地问道。
　　“阿卑罗王令牌。”萧廷平淡地说。
　　惜吟惊讶地望着他，半天无言。
　　“好像……不该送你这么血腥的东西，不过，我实在想不出拿什么当信物了。”萧廷若有所觉，强颜欢笑道。今天是她的生日，他不想坏了她的兴致。
　　“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惊讶你居然舍得把阿卑罗王的令牌送给我，这个令牌对你而言应该很重要吧！呵呵，我一定是这世上唯一享此殊荣的人，阿卑罗王送我的承诺！”惜吟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那个令牌，欢喜地说道。
　　第一次，有人视它若珍宝，然而，它曾经要了多少人的性命！
　　“你真是个善良的好女孩，怕我尴尬，故意这么说来安慰我。”萧廷暗想。
　　“我不是安慰你哦，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惜吟解释道，仿佛与他心灵相通似的。
　　萧廷欣慰地“望”着她，现在，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就像蓝刚一样，他们都是真心为他着想的人，却不一定是对他唯命是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