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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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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虞离开后,唐琰琰终于自在了些,她结结实实伸了个懒腰,随后将身上仅有的行李拿至里间卧房。
卧房比客栈的房间大出不少,毕竟,这是正经人家的住宅。
与外间不同的是,卧房不仅宽敞明亮,房间的布置也相当别致。
进门处立一张山水屏风,绕过屏风,入眼一张雕花木床,木床宽敞结实,四周挂着鹅黄色幔帐,床上铺着缎面绒被,被面上绣着荷花蜻蜓。
暮色微凉,风从窗棂吹入,幔帐上的流苏随风轻摆,整个房间似弥漫荷花的清香。
唐琰琰走到床边,挨着床沿坐下,床头一张檀木梳妆台,唐小姐随身的菱花铜镜和大红漆雕梅花首饰盒整齐摆在上面。她伸出手去摸了摸,木质触手细腻冰凉,暮色暖阳从竹窗洒进来,桌面镀上一层暖暖的光。
这才是属于女子的房间。
暖阳斜照,脂粉飘香,落日余晖和着清甜香气,在唐琰琰眼前氤氲出朦胧光晕,唐琰琰身处其中,慢慢躺靠在床上,她攥了攥手边光滑细腻的缎面绒被,深深吸了一口气,先前浮躁的心境渐渐平静不少。
她在心底默默念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
方园的地牢在后院,需拾级而下,因常年照不到阳光,内里幽旷昏暗,显得格外冷寂阴森。
一旁墙上挂着各种刑具,绳索刺钩烙铁等一应俱全,这些刑具似乎等着主人将之派上用场,个个泛着幽幽冷光。
抬眼望去,墙上挂着一个人,那人双臂伸展,左右手被绳索捆住,耷拉着脑袋已半死不活。左手掌心有一个血窟窿,身上衣物破烂不能蔽体,露出内里汗污血渍的伤口。
许是受过重刑。
景虞坐在圈椅中,看着手下人将刺钩插入那人腰腹,不动声色。
血顺着刺钩,汩汩往外淌着,滴滴答答落在脏暗的地板上。
许是有些骨气,便是这般疼痛,也能死咬牙关。
景虞“腾”地一下起身。
他早已失了耐心。
只见他夺过刺钩,顺着原来的伤口一寸一寸往里旋转推进,忽地,又猛一使劲,那刺钩往回收紧,穿过两层皮肉,发出血肉破裂的黏腻声。
疼痛骤然加倍,脸部扭曲变形,犯人已然承受不住。
惨叫声再次传来......
景虞的手上寸寸推进,脸上却似笑非笑,贴近那人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声音不大,听起来叫人无端发冷:“冯六,装在肚子里的东西,如若不能从嘴巴里出来,我便让它直接从肚子里出来......”
言罢,手下又是狠狠一使劲。
冯六疼痛至极,已然失了声音......
松开手来,景虞收回刺钩,他将刺钩随手扔进一旁的木箱,旋身在一旁坐下。
木箱里,斑驳生锈的铁器上沾着大块血渍,看上去触目惊心,而墙上冯六的肚皮上,已然留下两个血窟窿。
景虞捡起桌上的帕子,仔细地擦了擦手,手上沾满血迹,他厌恶地看了一眼,淡淡开了口:
“说吧,拣你知道的说。”
头也不抬一下,仿佛胸有成竹。
冯六嘴唇惨白,脸上血色全无,哆嗦着嘴试图发出声音,支支吾吾声却叫人分辨不清:“真没......没见着来人,他戴着......面具......”
短短几句话,说得甚是艰难,他停顿了片刻,勉强喘了几口短气。
景虞似是听力惊人,这含糊不清的几句,他竟听懂了,并且对于冯六所说,他信了几分。
这些山匪的规矩,自古就是“只见钱银,不见来人”,只要有人出钱财银两,他们便去做事,从不管这些营生后面是什么人。
因此,对于冯六所说,他并没有怀疑。
只是,景虞笃定,冯六还有后话没说完,否则他“冯爷”这个称谓,也不会被人叫了这么多年。
他耐心等着。
果然,待气喘得匀了些,冯六才又开口:“不过,我虽没看到正脸,却能保证他是这蜀地十八寨的,因我无意听他说了句“要不是我寨子里的兄弟不方便出面......”
有这一句就足够。
景虞心中冷笑,不及他把话说完,直接站起身来。
不顾及墙上人的哀嚎求饶,景虞吩咐手下:“先关上两日,断了水粮,看看是否还有用处。”
手下人应声称是。
扶林避开地上的血迹,走到景虞身边,揖了揖礼,问道:“公子,公主初次进园子,要不要摆宴?毕竟......这是自己的地方。”
扶林是景虞在禁卫司的下属,常年跟在景虞身边办事,但因从小与景虞一起长大,与其说是上下属关系,更不若说是仆从。
大半时间里,扶林都称景虞为“公子”。
谈及唐琰琰,景虞的面色有了变化,他整理着衣襟,大步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有这个必要吗?”
扶林不知如何回答,跟上前去:“这......”
“不过一个民间丫头罢了。”
口气冷淡,一脸鄙夷,任谁都能看出言语里的嫌弃。
扶林知他讨厌唐琰琰,耐着心劝道:“她虽长在民间,如今也是实打实的公主,如若不做做样子,日后回到宫中,恐太妃娘娘怪罪.....”
“罢了。”
景虞抬手打断他。
此次南行,表面是领了圣谕来接公主,实际他有更重要的事。如今手上之事未有眉目,还得抽空去应对那个折腾的女人,想起来便头疼。
况且那个女人......
“你觉得怎样合适便怎样做,不用向我禀报。”
景虞不愿为此事费心。
扶林无奈,只能叹下一口气,回道:“属下这便去安排。”
*
暮色四合时,园子里为迎接公主设了晚宴,李嬷嬷急急张罗着给唐琰琰梳洗打扮。
李嬷嬷本就是个会伺候人的,再加之双手灵巧,这一番乌发缠绕,娥眉淡扫,脂粉花钿细细敷面,又给她换上烟纱襦裙,唐琰琰看着镜中的自己,真正是仙姿玉色,光艳逼人。
就连李嬷嬷也不免艳羡道:“公主真真是一个妙人呢!”
洗漱完毕,唐琰琰便随李嬷嬷来到前院正厅,厅内摆一张圆桌,扶林立在一旁等待,却未见景虞身影。
见着唐琰琰,扶林客客气气行了礼,为她看了座,备上茶水。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廊庑外闪过高大身影,唐琰琰抬眸望去,景虞走进来。
和前几日相比,今日的景虞尤显精神,乌发金冠,气宇不凡,一身深紫色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系了犀角带,脚上蹬了双黑缎皮靴,从头到脚威风凛凛。
进屋后,目光扫过忙碌的下人,一双眼睛沉寂如寒潭,刀塑似的鼻梁倔强挺立,薄薄的唇瓣紧抿。
没有半点表情。
分明是炎暑夏日,自见着景虞,唐琰琰竟感觉到冬日的凌厉。
好凛冽的气场!又...... 真的很帅!
她不自觉站起身来。
及至唐琰琰起身,景虞才将视线移到她身上。
他此前虽见过唐琰琰,见得却是原身,原来的唐小姐,虽面容姣好,却因身体有疾,体质娇弱,一颦一蹙总透着病态。后来的唐琰琰,容貌虽相同,却因性子活泼,外向开朗,一颦一笑明媚灵动。
尤其经过方才的梳洗,又淡妆素抹,略施粉黛,整个人眉眼飞扬,梨涡灿烂,焕然新生般绽放着光彩。
这副不可同日而语之态,连景虞见了都有点惊呆。
不知是不是唐琰琰的错觉,她感觉景虞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两眼,想及自己与唐小姐的区别,她有些心虚,急急低下头来。
莫不是被看出了什么?
移开眼神,景虞走至桌边,在唐琰琰对面的位置,一撩袍底坐了下来,他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头也不抬说道:“公主请坐。”
得到景虞会意,唐琰琰这才重新入座,府里下人鱼贯而入,将准备好的饭菜悉数端了上来。
今晚的菜肴尤其丰盛,花样摆盘也相当精致,什么红烧全鱼,清炖土鸡,炙烤羊肉,红焖大虾......还有些叫不上名的瓜果点心,各式口味满满当当。
看着满桌美食,唐琰琰心中有了安慰,暂时将这两日的委屈抛至脑后。
话说人以食为天,在这漂泊无依的世道,寻不到人情温暖,那便先顾住自己的口腹。
唐琰琰先是客气地谢过景虞,然后才拿起木箸,夹取自己爱吃的菜食。
菜品地道正宗,色味俱佳,吃一口在嘴里,鲜香四溢,口齿留香,令人回味无穷。
唐琰琰不自觉又多夹了两筷。
夹着夹着,觉着哪里有些不对......
她抬头看了看景虞,却见景虞并不着急动筷,只稳稳坐着,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水。
如此不动声色,怎么看都藏着阴谋。
刚又夹起一只虾,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唐琰琰浑身一震,举着木箸的手停了下来。
鸿门宴?断头饭?
忽地,便见唐琰琰受到惊吓一般,攥紧木箸的手也微微发抖,她颤颤巍巍向景虞开口,说话的语气也像是要哭:“所以......吃了今日这断头饭,你就打算送我上路?”
景虞本在悠闲地喝着茶,听了唐琰琰这话,口中的茶水差点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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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