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无双》陈十襄

20、第20章

　　两人一番争执，唐琰琰意识到与唐琛宝见面已毫无指望。

　　景虞带着怒意走后，唐琰琰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座椅上。

　　她扶着额头，回想了今日之事，怎么就莫名其妙发了脾气呢？先前明明打算好说好商量的。

　　不过，此事若是细细掰扯起来，不一定怨得了她，若不是他又是礼制又是规矩一套一套的歪理说辞，自己也不会据理力争与他辩驳。

　　唐琰琰知晓景虞此人性格淡薄，与家人关系不好，可他自己与家人的关系如此，总不能要求天下人都和他一起无情吧。

　　对，就是这样。

　　唐琰琰翻来覆去地想着，一点一点给自己宽了心。心是宽了，她也认清了一个事实，那便是，她与景虞之间的江湖仇恨又增加了几分。

　　唉......

　　深深叹了一口气，唐琰琰想起了今世传说中的那位好哥哥、好兄长，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与他见上一面，毕竟，是自己作天作地，将原本有希望的一条路给堵死了。

　　“嬷嬷......”

　　唐琰琰靠在椅背上，闭紧双眼，扯着声调喊着李嬷嬷。

　　李嬷嬷正在不远处摆晚食，听闻唐琰琰传唤，立马掏出巾帕子拭了拭手，快步走了过来。

　　“公主有何吩咐？”

　　李嬷嬷凑到唐琰琰跟前，温声细语。

　　今日唐琰琰与景虞的一番辩驳，李嬷嬷从头到尾看在眼里，眼见公主在大人面前吃了瘪，碰了壁，知晓她心事烦闷，于是小心在一旁干活，一点不敢做声。

　　唐琰琰心情不好，也就顾不上什么规矩，她半躺在靠椅里，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着：“嬷嬷，你说我今日是不是惹大人生气了？”

　　李嬷嬷作为下人，自是不敢对主子评头论足，只垂首回道：“公主自有公主的道理。”

　　“是呀......”

　　唐琰琰叹了一口气，生气不生气，事情已成定局，再去纠结已毫无意义。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嬷嬷应当知道，我很想念兄长啊。”

　　大概是别无他法，唐琰琰竟向李嬷嬷讨起了主意，只是说话的口气又沮丧又委屈，让李嬷嬷听起来心里酸酸的。

　　李嬷嬷想了一会，回道：“这个......奴婢也没什么好法子，奴婢看大人今日确实有些动气。要不，公主再多等两日，待大人消了气再去说说？”

　　想起景虞发红的眼睛，唐琰琰心里一点没底，她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房顶的横梁，无奈道：“再多等两日，兄长就回到了归云寨，以后可能再没机会了。”

　　李嬷嬷闻声叹气，两人俱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

　　暮色四合，掌灯时分。

　　景虞自打从唐琰琰的西院回来，便一直待在书房里，整整一下午，他几乎没停下过手中的笔，即使偶尔动一动，也只是拿起一旁的书籍慢慢翻阅。

　　厨房送过来的晚饭还完整放在案桌一旁，他一口未动。

　　扶林知他心情不好，也不敢随意打扰，除去偶尔有动手的差事需要做外，其余时间他都如同没这个人般隐遁在一旁，默默陪伴着。

　　风从窗棂吹进，摇曳的烛火扑棱着闪了两下。扶林快步上前，伸出手掌遮挡住吹过来的风，风力渐止，烛火渐稳，屋内又重新亮了起来。

　　烛影如此摇晃，也未干扰到案前的人。

　　景虞常年习武，习惯将身体坐得挺直，今日虽说已坐了半晌，再看他此时的身姿，仍是挺拔如苍松劲柏，巍然不动。

　　忽明忽暗的光影闪过，照映他冷峻的侧脸，此时的景虞，眼眸漆黑冰冷，冷得仿佛沉入了一池冰水，薄凉的嘴唇紧抿着，倔强的仿佛要将人拒之千里之外。

　　晚风偶尔吹来，将他额角的碎发微微吹起，莫名透露出一丝颓废。

　　扶林忽然很为自家公子心疼。

　　退至一旁后，扶林又细细想了今日之事。

　　今日理论之事，无非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角度和立场不同，本就没有谁对谁错之分。

　　可是，错就错在，公主不应拿公子的家人说事，好巧不巧，说出这话的，还是公子最厌恶的那个人。

　　这便是扶林今日听见唐琰琰这话的第一反应。

　　扶林又抬头看了一眼景虞，人人都说护卫大人生性凉薄，不近人情，可谁又知道，大人根本就不懂何为关爱。

　　公主今日这几句话，恐怕是伤了他的心了。

　　月亮渐渐升起，夏虫开始低吟。

　　扶林唤来门口护卫，交代着将晚饭拿去厨房再热一热，待护卫下去后，扶林这才又鼓起勇气唤了一声：“公子。”

　　景虞闻声，停下手中的笔。

　　有了反应，扶林继续道：“天色不早了，公子还未用饭，不如公子先用过晚饭，然后再早早歇息。明日一早我们还得去往城州，周旋唐琛宝一事。”

　　景虞应该是听进了扶林的话，沉思片刻后，收起了案桌上的书和纸，顺便又将笔放回至笔架，然后淡淡说道：“晚膳就免了，吩咐下面人不用麻烦。”

　　扶林知道他烦闷，心思不在饮食上，只劝道：“无论发生何事，饭总是要吃的。”

　　景虞似乎对他的话不满，只偏过头来皱着眉头瞪他，似乎在示意扶林不要多管闲事。

　　扶林自知多嘴，不敢再提及此事，接着又说道：“我已经吩咐底下人热了饭菜，公子多多少少吃点吧。”

　　这一次，景虞不知是懒得理会，还是没有拒绝，他站起身来，将今日看过的几份书札放回书架上，而后走出书房，负手而立。

　　今晚月色混沌乌沉，无垠的苍穹看不见几颗星星，黑漆漆的夜色像巨大的锅盖般倾轧而来，盖住某人沉甸甸的心。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就像是，原本一颗坚硬的石头，被人慢慢捻磨出一处柔软来，待他以为自己柔软了，突如其来的一两句话，又化作冰花凝结成锥，直直插向那处柔软。

　　是了。

　　无论那个女人今日有没有说那样的话，他原本就恨着她的。至于从什么时候开始恨，他已经忘记了源头。

　　他只知道，因为那个女人的母亲，家里那个被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变得夫君不像夫君，父亲不像父亲。又因着她懵懂，她年幼，她到处乱跑被人拐骗，他身怀六甲的母亲才在风雪之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待他见到母亲最后一眼时，眼前只剩下一摊红艳艳的血，和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他不应该很她吗？

　　那日在山谷的马车上被刺时，他的行为已经暗示过她，他不是一个可以给她希望的人。

　　无论是请求还是生命。

　　她已经很幸福了，有养育了她十几年的父亲和兄长，有在宫里寻找等待了十几年的亲生母亲。

　　要亲情有亲情，要名分有名分。

　　而今，她还有什么资格要得更多？

　　他只知道，她若想要得更多，他偏不让她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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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卫过来，将热好的饭食又重新摆上了案桌，对于这一桌饭菜，景虞连看都没看一眼，只一拂袖，说道：“撤了吧。”

　　言罢，只一挥手，示意扶林往卧房而去。

　　扶林看了一眼因着热饭菜忙碌了一脑袋汗的护卫，吐吐舌头，似乎在说：“得，白忙乎了。”

　　*

　　一夜忽倏而过，月光被晨光替代。

　　若说起唐琰琰的脾气，便是忽好忽坏，阴晴不定。

　　心情不好的时候，感觉天马上都要坍塌，自己能因为担心某件事情活不下去；心情要若是好时，即便是天塌了，她也会看都不看一眼，只说一句：找个高的人顶着去！

　　所以，昨日那事过后，唐琰琰后来就慢慢想开了，一晚上睡得还挺踏实。

　　天光微微亮时，李嬷嬷已经外出忙碌了一圈，她先去菜地里采摘几把新鲜的蔬菜，而后又给鸡圈里撒了一把米糠。

　　回到西院时，唐琰琰还在蒙头大睡，大概是天气热，李嬷嬷推门而入时，一眼便看见唐琰琰半裸着的身子和雪白匀称的双腿。

　　唐琰琰面朝里墙睡着，因为穿得里衣，衣衫半露，腰肢和臀部的曲线凸凹有致，该细的地方细，该宽的地方宽，该平的地方平，该圆的地方圆。

　　瞧着唐琰琰的身材，李嬷嬷不免愣了一下神，到底是天家的子女，连身段都这般天人之姿，举世无二，日后也不知谁能这么有福气，当上她的驸马爷。

　　想了一会没用的，李嬷嬷便又想起了正事，她赶紧走至唐琰琰床边，轻声又急促地唤道：“公主，公主，醒醒，快醒醒。”

　　平日里很少起这么早，被人突然从睡梦中叫醒，唐琰琰睁开惺忪的睡眼，一脸怔忡地望着李嬷嬷，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见唐琰琰没反应过来，李嬷嬷轻轻晃了晃她的肩膀，意欲使她清醒些：“公主，奴婢方才在菜地旁，遇到前院的管家福伯。”

　　福伯？福伯又是哪位？

　　还未完全清醒的唐琰琰一头问号，这个福伯和她有关系吗？

　　李嬷嬷也不管她有没有听明白，接着又道：“刚才奴婢听福伯说，园子里大半的人都随大人出门了，说要去城州，好像要去见公主的哥哥。”

　　李嬷嬷的话说完后，在唐琰琰脑中盘旋了三圈，最后，总算是听明白了。

　　总结一句话就是：景虞不让她去见唐琛宝，他却自己去见了！

　　如此不讲武德！

　　面对此情此景，唐琰琰气得咬牙切齿。

　　现在该怎么办？这口气她有些咽不下。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唐琰琰问道。

　　“刚走，没多大功夫。”

　　李嬷嬷回答。

　　“好，快快帮我梳洗！”

　　唐琰琰一边说着，一边骨碌着从床上翻了起来，毫不顾忌身上的中衣滑到了肩下。

　　李嬷嬷看一眼唐琰琰欺霜赛雪的肩头，迟疑一下问道：“公主这是……”

　　唐琰琰一边趿着木屐，一边说道：“不好意思啊嬷嬷，这次，我估计得对不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