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无双》陈十襄

11、第11章

　　“谁让你来这里的？”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唐琰琰忍着恐惧颤巍巍转过身去，借着手中烛火，看清楚眼前的人。

　　这个人面色阴鹜，眼神犀利，整张脸半隐在昧晦不明的烛火下，好似嗜血的狂魔。

　　此种环境，此种氛围，加之眼前阴森可怖的人，唐琰琰被惊吓的不能呼吸。她脸色惨白，目光呆滞，整个身体如琴弦般紧绷着，后背早已冷汗涔涔。

　　唐琰琰从未想过景虞的脸能这么可怕，她拼出全力往后退了两步，勉强从嗓子眼挤出两句话：“你......别过来......别过来......”

　　眼前人无视她的惊恐，跟着往前走了一步，继续说道：“我说过，不要在院内乱跑，现在你看到不该看的，我是否该杀了你？”

　　惊吓一重接一重，唐琰琰已然承认不住。忽然间，她只觉气血上涌，呼吸困难，耳边的声音逐渐远去，眼前场景也变得模糊，而后慢慢变暗，又慢慢变黑，直至身体慢慢倒地......

　　这次是真倒下了......

　　*

　　屋外骄阳似火，李嬷嬷在院子里熬药，浓郁的药草味随暖风吹进屋里，唐琰琰在药香中醒来。

　　屋里屋外听不见人声，偌大的厢房内落针可闻，唐琰琰躺在床上，只觉思想混沌，头脑阵阵发晕。

　　印象里好像发生过什么事，她努力着把事情记起，只稍一用力，便觉两侧额角突突跳着，一下一下针扎似的疼。

　　只好放弃回忆，重新闭上眼睛。

　　片刻过后，脑子清明了些。

　　阴森可怖的地牢，昏暗的油灯，浑身是血的人，熟悉又可怕的眼睛......

　　唐琰琰想起了昨晚之事，仍是心有余悸，心潮重新起伏。

　　她本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只因生活在太平盛世，从未如此近距离接触过死亡，也从未见过这般血淋淋的场景。昨晚一幕对她冲击太大，恐惧和惊吓突如其来，她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情绪波动，竟然吓得晕了过去。

　　唐琰琰苦笑。

　　这样的场景，自己演练过数次，没想到这次竟然成了真的。

　　门“吱呀”一声打开，李嬷嬷端着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了粥和汤药，她将托盘放在桌上，转身关上了房门。

　　见着唐琰琰醒来，李嬷嬷快走一步：“公主何时醒的？怎么没唤奴婢过来？”

　　言罢，伸手过来要扶她。

　　唐琰琰在床上躺得不适，挣扎着正想起身，李嬷嬷给她拿来大引枕垫在后背，随即扶着她坐起来，斜斜靠在床上。

　　将唐琰琰安置妥当，李嬷嬷退后一步，她跪伏在地，伸出双手，伴着“啪啪”两声脆响，巴掌已扇在自己脸上。

　　声音乍起，吓得唐琰琰坐起身来，完全理不清眼前状况。

　　她惊呼道：“嬷嬷这是作甚？”

　　“都是奴婢粗心大意，昨晚睡死了一般，竟不知公主夜里出门，出了差池。奴婢失了职，请公主责罚。”

　　言罢，再次俯身在地，等候唐琰琰发落。

　　竟是为了昨夜之事。

　　唐琰琰这下明白过来。

　　今世之人讲究身份高低，尊卑贵贱，她的一个无心之举，私以为只是自己的事，没成想竟让李嬷嬷受到了牵连。

　　巴掌声骤歇，唐琰琰抬眼看去，十根手指印，清晰殷红，已赫然印在李嬷嬷脸上。

　　年逾半百的妇人，因着自己的任性妄为受到责罚，唐琰琰心中很不是滋味，她觉得，真正该受罚的应是自己。

　　可李嬷嬷却不做此想。

　　昨夜唐琰琰出门时轻手轻脚，李嬷嬷觉睡得沉，对她出门之事一点不知道。直至后半夜，景虞踹门的声响将她惊醒，李嬷嬷一骨碌爬起，这才见景虞沉着一张脸，大跨着步子将唐琰琰扛了回来。

　　见此状况，李嬷嬷魂飞魄散。

　　她是伺候公主的奴婢，本应恪尽职守，寸步不离跟在身旁。这倒好，公主夜半出门她不知情，公主受惊晕倒她也不在身边，这莫大的罪责，李嬷嬷自觉承受不住。

　　想起景虞的脾气，李嬷嬷自觉老命不保。

　　将唐琰琰安置好后，李嬷嬷横下心来接受惩处，岂料景虞只淡淡说了句：“照顾好公主，切莫再犯，至于惩处，你自找公主去领。”

　　这不，唐琰琰甫一醒来，李嬷嬷便主动来领罚。

　　唐琰琰闻言，心知景虞将惩处一事交给了自己，她这人没有尊卑观念，再加之昨晚是自己不愿叫醒李嬷嬷，这事自然怨不得她。

　　唐琰琰让李嬷嬷起身，安慰道：“嬷嬷无需自责，昨夜是我不愿惊醒旁人，故意没叫醒嬷嬷，此事与嬷嬷无关，无需责罚。”

　　李嬷嬷正为失职一事惶恐不安，未想到唐琰琰竟如此轻易饶恕了她，她感恩于公主的温良宽厚，再次伏在地上，连连向唐琰琰谢恩。

　　揭过此事，李嬷嬷起身，她端起桌上的碗，说道：“公主昨晚昏厥，宜食些清淡的，奴婢给公主熬了米粥，公主用一些吧。”

　　她怕米粥太热，先用瓷勺搅了搅，然后才一勺勺喂至唐琰琰嘴边。

　　唐琰琰吃过两口粥，又想起昨夜之事，她记得李嬷嬷在方园已久，想必对牢房一事略知一二。于是问道：“嬷嬷久居在院子里，可知这方园有一间牢房？”

　　李嬷嬷闻言，手上顿了顿，她看了看左右，低声问道：“公主昨夜是否去过后边院子？”

　　唐琰琰点头称是。

　　李嬷嬷恍然大悟，说道：“奴婢还纳闷公主身体如此康健，怎会莫名就晕倒，原来去过后边院子吓着了。”

　　“那嬷嬷也知道后边院子的牢房吗？”

　　打开了话题，唐琰琰趁机追问。

　　李嬷嬷闻言，略略思考了一会，面露难色道：“护卫大人定下规矩，不让接近那院子，院子里有什么，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啊......”

　　李嬷嬷说到此处，往唐琰琰跟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比刚才还低：“奴婢偶尔会听到后院传来惨叫声，那叫声听得人瘆得慌，至于发生了什么，奴婢可不敢问。”

　　说到此处，李嬷嬷也是一脸惊恐。

　　听着李嬷嬷描述，唐琰琰又想起昨夜场景，恐怖的气息，昏暗的油灯，满身是血的人，再加之李嬷嬷所说的惨叫......

　　浑身打了一个冷战，不敢再想下去。

　　须臾，唐琰琰敛了敛心神，试探着问道：“那......护卫大人是不是经常杀人？”

　　“杀人”二字让李嬷嬷大骇，她做了做手势，示意唐琰琰小声点，生怕这话让景虞听了去。

　　在李嬷嬷看来，唐琰琰是个公主，理应身份贵重，地位更胜过景虞。可她也知道，这位公主只是个从民间捡回来的孩子，回到宫里能不能得到太妃和皇帝的宠爱还未可知，哪比得上统领京城禁卫军，又是皇帝身边大红人的护卫大人。

　　且，这位公主脾气好，好说话，而那位护卫大人性子冷，脾气爆，不合心意还杀人，与公主相比，护卫大人更不能随便得罪。

　　李嬷嬷压下声音急急道：“我的个祖宗啊，声音小些吧，可别让大人听了去，那大人从小就六亲不认，发起狠来可不管不顾你是谁。”

　　李嬷嬷太过情急，一时口无遮拦，直接议论起了景虞。

　　而唐琰琰听完此话，有些震惊。

　　景虞的做派唐琰琰已然很清楚，以为他只是对待公事和外人冷漠，却没听说过六亲不认。

　　她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护卫大人和家人关系不好吗？”

　　提及景虞家人，李嬷嬷犹豫了，她对景虞之事了解不多，且碍于景虞的威严，她也不敢随便说。

　　可是，想到昨夜自己明明做错事情，唐琰琰并未仗着身份颐指气使，对她非但未责罚，反而百般包庇，李嬷嬷对此十分感激，心里自然与她亲近了些。

　　再加之，李嬷嬷也能看出，景虞对唐琰琰虽面上敬重，心里却未将她当做公主。想着唐琰琰也是民间出来的孩子，身上无一点蛮横之气，在景虞眼皮下这般过活，她有些心疼。

　　唐琰琰吃完了粥，李嬷嬷将汤药端过来。汤里放了清脑活血，益气安神的补药，李嬷嬷懂些医理，这些药材都是她按照唐琰琰的症状精心调配的。

　　趁着唐琰琰喝药的空档，李嬷嬷在一旁叹了口气，慢慢道：“听说那护卫大人，从小便跟在圣上身边，办事有能力，有手段，这些年一直得圣上的信任与器重，是京城里人人皆知的大红人。”

　　“不过，公主也能看出，大人虽做事老练，性子却很冷，据说自小与家人的关系也不好，对待他们像是对待仇人，因此京城都传他，六亲不认。”

　　言罢，李嬷嬷叹了一口气，这些年她虽在方园看护园子，对景虞的身世了解得并不多，这些也是从园里相熟的护卫处偶然得知，再多的详情，李嬷嬷也不是很清楚。

　　听完李嬷嬷一席话，唐琰琰心里有了数，她冷冷一笑，心道：说什么六亲不认？那是用来说那些大公无私之人，景虞这种冷心冷肺之流，可够不上那么高大上的说辞。总结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叛逆子！

　　饮完了药，唐琰琰将空碗还给李嬷嬷，她抹了抹嘴巴，说道：“谢谢嬷嬷与我讲这些话，嬷嬷放心，我行事定会小心谨慎，不会让护卫大人揪出错来，李嬷嬷费心了。”

　　李嬷嬷吁了一口气，心中暗道，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