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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万岁…万岁…”
      男人的声音像是卡带的磁带被放进破旧的录音机里,断断续续地从我的面前响起来,而他的身体伸直了手臂,我站在离男人很近的地方,能够清楚地观察到他弯腰上下摆动时关节僵硬得我几乎能听见咔咔的幻听。

      从我和皆沢瞳那天见面过后,我又重新恢复了宅居生活,在家玩了整整一周,还拿到了新书的样书。
      诅咒的事,要不是今天梦到了这个男人,我差点都快忘记还有个东西在觊觎我的命。

      照皆沢瞳的话,这东西在未来在万圣夜还成功杀了我。
      …就连真身都进不来的这东西?
      就这?

      我居高临下地俯视男人的后脑,他头颅和脖颈连接处只剩一点死肉来连接,裸露的肌肤上泛着青紫的斑点,这些无处不在向我证明这家伙已经死了这个事实。
      即使死去的人从幽冥重返人世也没什么可疑问的,因为这只是个彻头的梦。

      只有梦里,才会让该死的人复活。
      也只有梦,才能让我短暂地获得正常人类应该拥有的健康。

      我正在感受久违的来自胸口的轻松,男人就又发出了“万岁万岁”的噪音,只不过这次他所说的话从“万岁”变成了“岁万”,寓意骤然从祝福变作诅咒。
      不过原本祝福这种东西,在我眼里和诅咒也没区别——借用白毛最强的话来说,爱是最扭曲的诅咒,同理,那祝福也是变调的诅咒,应用错误的祝福甚至有时比诅咒更加恶毒。
      比如祝我长命百岁,谁要是当面对我说,我肯定会认为这人和我有仇。

      “还没装累啊?”撇除四散的想法,我把注意力放回男人,看着他还在敬业地摆手,忍不住叹了口气,“也是呢,毕竟你这家伙本来就是因为条件苛刻被时代抛弃,死板一点也很正常啊。”

      想起某些事,我的情绪也被这些事里残留的阴沉影响,说出的话也就阴阳怪气起来。
      虽然我平时说话就不算好听吧,但像这次直接戳中了眼前这个诅咒的痛处也倒是少有的情况了……嗯?
      这家伙是诅咒,我并没有说错。

      非要我说专业名词的话,大概就是咒灵惨拜吧,是一级还是特级……只能入梦骚扰我,这种程度照我不专业的推测来看也就只有个一级。

      一级的咒灵啊,对曾经的我应该是老熟人们。

      凡是这种靠人群数量挣钱的职业,总是会非自愿地承载不少人的感情,量变引起质变,当一群人的情绪聚集在一起,无论负面正面都是一种名为「热爱」的诅咒。

      因为热爱,所以抱有期待。
      因为期待,所以开始幻想。

      尤其是粉丝对偶像的幻想,总是会为活生生的人套上一层失真了的面具,面具里承载着他们的梦想,他们的期待也都是希望对方能按照这份期待去改变自己。

      我不算是最出名的作家,但多少也是有一部分疯狂的粉丝,他们从一开始只是在评论里表达情感,一步步发展到开始对我的剧情提出修改意见,如果我不照做他们就会开始用自以为的长辈语气出现在我社交账号评论里教训着他们眼中不懂事的我,仿佛局外人的他们只靠看就能比身为一名作者的我更了解我的作品,更了解我一样。
      再到了后来,出版社收到的带有恐吓意味的建议信里面大书特书失望我的叛逆,以及私信中频繁的威胁与恐怖的告白。
      甚至于,我因为失控的粉丝和出版社的疏忽进了一次医院——…我现在仍然怀疑Reborn这群家伙们对我现在管这么多就是因为这件该死的事,当时倒霉就算了,害我到现在也摆脱不了这件事带来的倒霉后果——

      这些行为加在一起统统都成了指向我的诅咒,诅咒被源源不断的负面情感滋养成咒灵。
      我和五条悟,以及那位现在在书店里当猫的某位朋友就是因为这些层出不穷的咒灵认识的,一边是祓除,一边是收服,当时撞到一起的两人身为对立方却都诡异地没有打起来。

      ……当然,后来我知道了他们具体的故事,就不必再提这点,总的来说,就是由于上面这些原因,我对于一级咒灵可谓是想当熟悉。

      打我是肯定打不过的,三四级咒灵就要用枪才能对付,我一个动不动就咳血的废物手无寸铁和一级咒灵中门对狙?
      不好意思,我觉得我暂时还是想活着的。

      打又打不过,它也不是能在梦里杀人的咒灵,我就只能和他聊聊天,套套话,顺便嘲讽几句来聊以慰藉这样子了。

      一级咒灵左右也是有一点灵智,勉强可以理解对话。
      要是运气好碰到能交流的我赚了,不能交流我也不亏,还能当写作素材。

      “没——有——被——抛——弃!”
      不愧是我,永远的好运。
      像是被我的话刺激到了,男人的嘴里终于说出了万岁之外的话,不过说得很是磕磕绊绊。

      又一个自欺欺人的人。
      哦,他似乎不是人,那我更讨厌了。

      人类自欺欺人尚且可以接受,毕竟人总是阴险狡诈又胆小怕死,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可要是连异种都要靠欺骗自己,自我麻痹,可真是让人觉得这个世界没希望了,还不如一把火烧掉。

      “没有被抛弃吗?”我想笑,于是便笑了,“现代社会里想杀人只要有嘴就可以,除了那些顽固陈旧的村庄里,几乎没有人再会用这种老土又麻烦的方式去杀死一个人。承认吧,你早就过时了,就像那些固步自封的家伙一样,再过几年就没有人再用惨拜咒杀。”
      “呀,我想起来了,那些老家伙们自己也是被时代抛弃的人。都是被抛弃的家伙,看来你们是同类呢?”
      我装作惊讶地睁大了眼,在看见极为明显的愤怒出现在他的脸上,我同时在心里开始默数倒计时。
      心里的倒数结束,我毫不意外地看见梦境的尽头出现了裂缝。
      某只凤梨隔三岔五就会到我的梦里来转一圈,几乎都快把我的梦境当成自家后花园逛了,发现自己的权限居然被侵入的陌生家伙抢走,以他喜欢记仇的程度绝对直接踹门而入。

      “没有被抛弃!”男人的语调流畅很多,应该是愤怒激发了他的潜能,“被抛弃的只有你们,你们胆怯、愚蠢又自以为是,但我们——永远不会被人类抛弃,只要人类仍然嫉恨、仇恨、厌恨,我们就始终存在!”

      典型的无能狂怒。

      依托人类情绪而生的东西,居然还能看不起作为自由人的我,真是贻笑大方。
      但我有涵养,我脾气好,我不和它一般见识……

      怎么可能。

      我呵呵一笑,露出了嘲讽:“只会在梦里狂吠有什么本事呢,最多只能证明你叫得真吵,真正合格的咒灵应该在现实里咒杀,有本事来现实找我啊。”

      男人的头被三叉戟穿过。
      但是他的嘴还在说话:“我会,找到你,你会死。”

      笑死。
      梦里手无寸铁我都不怕它,更遑论现实。
      我不止不怕,还打算醒来就联系五条悟叫他的学生,等过两天天不热了,直接开团一步掀他老家。

      “嗯嗯。”我点头,懒洋洋地扯起嘴角,“欢迎欢迎,我等你哦。”

      ——咔。

      梦碎了。
      人头消失了,男人也消失了。

      男人原本站的地方被凤梨头少年取代了,凤梨头少年抱着手臂,仗着比我高出半头俯视着我,眼神里是我刚才看男人用的居高临下,他的手里还提着一根当年闰土刺猹用的钢叉,倒是不怕这动作会插着自己。
      果然是风水轮流转,刚才我这样看那个诅咒,现在又轮到他俯视我。

      他翘了下唇,脸上一如既往的嘲讽:“kufufufu…”
      好难听又奇葩的笑声。

      我打断了他的嘲讽读条:“等等,在你说废话前,先帮我个忙。”
      “……什么忙?”
      “当然是——”我笑眯眯地说了一个词,凤梨头少年的脸色骤然变得阴沉起来。
      “不可能。”他说的很坚决。

      固执意大利人奇怪的坚持。
      真是的,水果披萨那么好吃,为什么他们会讨厌呢。

      “干嘛这么小气嘛,反正你也很喜欢菠萝不是吗?”
      凤梨少年——也就是六道骸被我气笑了:“——看来比起你死在那家伙手里,还是我先动手更好。准备好你的遗言了吗?”
      好像是真的生气了,我勉强退让道:“大不了我不说那是披萨好了。”
      “那本来就不是披萨。”
      “好好,那就叫他菠萝奇异果卷,你能给我变出来吗?”想了想,我又加上一句,“求你了哦。”

      真惨。
      我是有名小说家又怎么样,连饮食自由都没有,想吃点东西居然还只能在梦里。

      六道骸笑了,他古怪的笑声一如既往地让我几乎抑制不住吐槽欲:“想不到你也会有求人的一天,真该让凪那孩子来看看这场景。”

      凪现在叫库洛姆,她是一个非常可爱,非常善良,且容易害羞的孩子。
      在我眼里她哪里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她现在是这个凤梨头名义上的妹妹。
      前几年可能是被蒙骗了,明明是温婉可爱的女孩却剪了一个极具朋克风格的同款凤梨头,也不能说不好看,只是这和库洛姆整体的气质截然不同。好在经过我长期不间断地劝说,还有送她那堆成山的时尚杂志终于起了作用,她从去年年底开始留发,途中经过几次修剪,现在差不多刚好在及肩的长度。

      我很喜欢她,她也很喜欢我以及我的书。

      我和六道骸一个是库洛姆她的好友,一个是她的名义兄长,却恰好互看不顺眼。
      就像我总是想向库洛姆证明六道骸的不靠谱,六道骸也一直致力于让我在她面前出糗,只是很遗憾,我和他至今都没能成功过。

      “来看什么?看你冷酷无情,连我的一点小要求都不答应吗?”这种程度的嘲讽,我很快就反击回去了。
      不过我没有想和他吵架的打算,芒果奇异果卷被拒绝了,我退让地提出来要一份普普通通开心果冰淇淋。

      这次他没有拒绝我。

      “刚才那是咒灵?”坐在自己变出来的沙发上,六道骸问出了他刚才被我打断的话。
      我从冰淇淋中勉为其难地抽出了一点注意力点了点头。
      “所以,又是你做了什么招惹上来了?”他说着非常有歧义的话,仿佛我是一个行走的惹祸精。
      “这次我可是无辜的,而且我哪有招惹过其他的东西,不要污蔑我。”
      “没有招惹过…那只被你养在书店里的黑猫呢。”他向后靠着沙发靠垫,腿惬意地交叠在一起,微微侧头看我,“你说那个五条,知道他最好的朋友其实没有死透吗?”

      “……”

      他想看到被说破秘密后慌张的我,但我白石深月就是喜欢对自以为是的人说不,所以,即使惊讶于他的话,我也悠然自在地继续吃冰淇淋。

      “你在说什么呢,我可一点都没听明白。”我散漫地用手心托脸,“什么小黑猫,我对猫毛过敏你忘了吗?偷养小猫,我可是会死的。”
      “kufufufu…白石深月你可真是一个满嘴谎言的小骗子。”
      “彼此彼此,谎言天才的幻术师。”

      我们阴阳怪气地互夸了几句,聊了几句没营养的话,就宣布我短暂的梦结束了。他依旧没从我这里知道有关皆沢瞳和这个咒灵的事,但我想他多半也从夏马尔那里得到了点信息。
      皆沢瞳说我在万圣节那天会死,我不信归我不信,可夏马尔一定抱着不管真假都要阻止的想法,告诉了其他人,因此我找迪诺来帮忙的时候,他才没有多问,只听到「皆沢瞳」三个字就立刻答应了。

      ……麻烦。

      他们总认为我脆弱又易碎…诶,这点好像是事实,我确实看起来非常容易死,但是他们认为假如没有他们在我就不行,那真是,太小看我也高看他们自己了。

      已经病态的保护欲是病灶啊,为什么连自己本身就是医生的夏马尔也没有意识到这点呢?
      大概是都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吧。

      ……

      从梦里醒来,我隔着厚重的深色窗帘看外面,虽然看不见,但我猜估计外面应该也像屋里一样,一片漆黑。
      我低下头和昨晚被我从书店里带回家的黑猫对视,他果然醒了。
      不过从我得到它开始,它醒过来的次数很少,因此看到我,它不仅没有放松下来,反而缩在角落里,浑身的毛越发激烈地竖起来。

      像是黑色的刺猬。

      “夏油杰。”我叫出了它原本的名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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