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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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沢瞳停下脚步。
她仰头看着和周围建筑风格截然不同的欧式庭院，以及从树木缝隙里露出一角，庭院后偌大的洋房，陷入了沉默中。
她再三确定了下手机上的地址的确是眼前这栋洋房，才迟疑地按下门铃。
从庭院里走出了人。
是个高大的中年外国人。
而且看上去很凶狠的样子，他的视线看过来就有一种被利器抵住脖颈的锋利感，或者说，她隐隐约约地闻到了不知从哪出来比海风还要粘腻的腥味。
皆沢瞳有些瑟缩地含起身体，向后退了一步。
看到她这副害怕的模样，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受到了惊吓，他努力缓和了面部表情。
“您就是深月小姐今天的客人，皆沢小姐吧？”男人避开向内打开的大门，微微低头作出邀请她进来的姿态，“深月小姐和首领已经在书房等候您多时，请您跟紧我，小心迷路。”
虽然是异国人，但男人的日语却说得很熟练。
不可避免地，皆沢瞳心中生出了许多漫无边际的猜测，她慌张地道了谢，攥紧手中的手机按照男人的话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一开始还不明白迷路是何意思的皆沢瞳在跟着男人走了一段路后才恍然大悟——
那栋洋楼从外面看似是走过花园几步便到，但一走进来才发现那座洋楼和门口中间除了种满深红花灌木丛的花坛外，还不规则地野蛮生长着不知名的荆棘丛，它们交错缠绕着，不仔细看确实很难发现荆棘丛旁的路口。
……不愧是有着血腥童话家之称的夜见老师家
不过有点奇怪，荆棘丛、野玫瑰丛、庭院里莫名阴森的洋房，这样的风格倒仿佛是睡美人这个童话故事里困囿那位公主的高塔风格一样。
皆沢瞳一边在心里偷偷地想，一边跟着男人走到了洋房的门口。
好像是一路都有人注目一样，男人刚停下侧身看迈着快步，奋力跟上她的皆沢瞳，沉重的木门便自动向两边打开。
走进门内，皆沢瞳听见身后另一位身着黑西服的外国男人和带路的男人用她听不懂的语言交流着，而她一抬头，便看见了宽敞的客厅里或坐或站，有十几名黑西服齐齐地注视着他。
各个看上去凶神恶煞，像是极道人员。
天啊。
皆沢瞳在心里惊恐地想。
难道夜见老师是极道组织的大小姐体验生活吗？
“是皆沢小姐吧。”一个面相看上去较其他人稍显温和的黑发中年男人从沙发上起身，皆沢瞳站在他身前就像是小孩子那样娇小，给她带来的压迫感十足。
皆沢瞳也的确像是小孩子那样乖巧点头：“…是，是的…”
“深月小姐就在二楼的书房，皆沢小姐跟好我便是。”中年男人不急不缓道。
经历了一圈导致大脑嗡嗡作响的皆沢瞳只有顺从地再次跟在后面走这一个选择，她愣愣地应好。
等到终于到了书房门口，中年男人用手势示意她暂且等待，抬手敲了两下深红木门。
只等待了几秒，皆沢瞳便听到屋里响起了一道温和又好听的声音，这道声音虽然没有强硬感，却有种上位者特有的不容置疑。
中年男人听完后面带恭敬地低头，似乎用同样的语言在回应屋内的男人。
他转头对皆沢瞳：“请进，皆沢小姐。”
说完，他推开了门，退到一侧给皆沢瞳让出进门的空间。
皆沢瞳越看越感觉这像是贵族，又或是极道组织的规矩…
她抿了抿唇，绷起拿着手机的指尖，稍微犹豫地停顿了一下便迈开步伐走进了门内。
房间门在她走进的一瞬间便被关闭，她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抖了下身体，才迟缓地抬起头看向应当是光亮起的方向。
夜见老师比上次见面似乎更加面色苍白了些，但仍是一如既往地比杂志、采访里精修过的照片还要好看…
有点像是，传说中精灵的样貌——
发色是接近于银色，亮闪闪的浅金，眼睛又是很少见到的，仿佛就是两颗粉钻一般的淡粉色，她整个人都好像白到要透明的程度。
……总之，是会惊艳迷恋，甚至隐隐会想当作宝物收藏，但她却很难对着这张面无表情时充满高高在上距离感的脸产生任何情爱。
皆沢瞳不清楚别人是否会有如她一样的想法，但她只要稍微想偏一些，就便有一种在亵渎神明、践踏圣洁的负罪感。
不过这种感觉在夜见老师一开口就荡然无存。
“来了啊？”夜见老师用手撑着脸，微微抬眼，表情平淡地看着皆沢瞳，“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吧，不着急说那些，可以随便聊会天。”
皆沢瞳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她这才看见在夜见老师的身后居然坐着一个男人。
一个帅气到耀眼的年轻男人。
金发，棕眼。
深邃立体的五官。
即使随意坐着，穿得是很常见的短袖T恤，也很有那些电影动漫里白马王子角色的气质。
但很古怪，明明是一张顶级池面脸，他给她的压迫感居然比外面那些表情严肃的黑西服还要强烈。
皆沢瞳不自觉地就想要低下头，不敢再去看那边。
“喂，迪诺。”夜见老师冷淡地瞥过去，语气中听不出情绪，“你态度友善一些。”
他们用她并不能听懂的语言交流着，最后，似乎是青年先退了步。
“深月的要求每次都真是难为人。”话虽这么抱怨着，名为迪诺的年轻池面还是缓和了眼神，至少皆沢瞳不再有那种好像被人用冰冷目光扫过的感觉了。
夜见老师表情没有变化，歪着头对她道：“…你昨晚说的梦我基本弄明白了，但哪怕你是权外者，那个方面的事按照黄金之王颁布的条规也不方便泄露给无关人员，因此现在我暂时还只能对你保密。”
“…没，没关系的，只要老师您不会有事就好了。”
夜见老师表示如果她想加入王权者氏族，她可以为她做中间人。
皆沢瞳在办理权外者身份证件时被户籍办公室的工作人员科普过权外者和王权者以及氏族的关系，身为预知类权外者确实会容易受到王权者氏族的招揽。
不过要说对口的话，目前已知的三位王，黄金之王是最适合预知权外者的阵营。
思考了一会，她小声道：“王权者的氏族就算啦，要是老师有空把《十只兔子》完结就很好了。”
她现在没有要成为谁的氏族这样野心，换句话说，皆沢瞳还没有做好把自己真的当作权外者来对待的准备，对于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来说，权力野心都不如能看到喜欢的老师更新作品更重要。
而夜见老师诡异地沉默了。
那边的金发池面噗地一声失笑，被夜见老师气汹汹地瞪了之后他捂住嘴说了声抱歉，可脸上的笑意仍然明晃晃。
夜见老师在沉默许久后，说自己会考虑的。
虽然不算肯定的答案，但能得到这样的回应，等后续等了两年的皆沢瞳就很满足了。
场面安静了几秒，夜见老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纸笔。
“不过，虽说我知道了原因，但是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向你再次进行确认……”
她用笔戳着自己脸上的酒窝，态度很是懒洋洋：“皆沢你还能支撑住再回想一次吗，如果不行，我们改天再继续也可以。”
即便这个以梦的形式传递的是自己的死亡预告，夜见老师的态度也是那样不慌不忙，好像根本没放在心上。
“我并不着急。”她这样说道。
——。
原本懒洋洋的夜见老师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表情寡淡的脸上浮现了很明显的气恼，连眼尾处都被气出了红霞。
她恼怒地瞪着笑眯眯的金发青年。
如同精致的水晶人偶突然被赋予了情感，变得鲜活起来了。
夜见老师和青年换到了奇怪的语言上，似乎是夜见老师在单方面和他生气——因为青年只是温和笑着，仿佛包容幼稚女孩的所有任性那样笑眯眯地注视着夜见老师。
而到单方面吵架的末尾，青年笑着伸出手像是安抚地揉了揉老师的头发——皆沢瞳羡慕地看着他碰到老师一看就手感很好的长发上——但夜见老师对他的安抚态度是翻了个白眼。
他笑过后便看向一旁表情古怪的皆沢瞳，笑容不变，仿佛很好相处地道：“深月她有时会过于为别人着想，把自己忘在后面，不过皆沢小姐也清楚，这可不是什么能随便对待的小事，因此抱歉，便只能麻烦你再回想一次了。”
说得话很礼貌。
态度也很礼貌。
但是，皆沢瞳却意识到他这句话说出来就没有留下拒绝的选择。
于是她开始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复述起自己的梦境。
那个梦，很清晰，又很模糊。
在夜见的引导下，皆沢瞳回想起了梦的所有细节。
在梦的最后，她被所有曾在梦里出现过的人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一上一下地伸手高喊“万岁”地参拜她。
明明说着敬语，却阴冷得恍若诅咒。
皆沢瞳在回想的过程中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好像是汹涌大海上浮沉无依的小船，随时将会被突然出现的海浪吞噬。
身体在变沉，精神却轻飘飘往上。
——如果——如果被吞噬的话——
她努力想要保持理智，力量却越来越快地流逝。
“皆沢？”
恍如天籁。
是夜见老师的声音。
身体忽然有了力气，飘出去半截的灵魂又被抓回了身体里。
模糊中，她的眼前好像掠过了一道看不真切的奇异虚影，但出了一身冷汗的皆沢瞳没来得及细想，她恐惧又感激地向老师的方向投去眼神。
恐惧的是——青年。
尽管刚才她无法掌控身体，可对外界的感知没有消失，她在方才清楚无误地感受到了一股极为令人胆寒的，应当是文学作品中常提起的杀意或是杀气一类的东西，就连刚才想要夺走她意识的阴冷都畏惧地在用她的身体发抖，而她现在身上大半的冷汗都出自此。
绝对是，绝对是极道人士啊。
如果没有老师在的话，刚才她可能就会被这个男人处理掉了吧…
像是处理一条活鱼那样，毫不留情。
想清楚这点，皆沢瞳整个人如堕冰窟。
她哆哆嗦嗦地避开了夜见老师的眼神，低下头根本失去了再抬头的胆量。
如果说不是接下来夜见老师的话令她解开了疑惑，明白他们并不是在喊万岁，而是在诅咒，皆沢瞳恐怕会一直低着头。
而奇怪的是，谜底答案分明已经清楚，老师却并没有为此感到高兴，反而，她的神情看上去极为忧愁，紧紧皱着眉思考了什么难题，想着想着忽然又有点自暴自弃地垂首，仿佛猫咪一般把脸埋到了自己的臂弯里，浅色的发丝远远看着像是猫咪的毛发，几根不听话翘起来的就是猫咪的耳朵。
……可、可爱！
皆沢瞳觉得自己心动了。
连带手也蠢蠢欲动。
但还没等她有所动作，神色淡淡的青年先一步地走到了老师身边，半伏下身，以她这个角度看去，倒有点像是青年和老师在咬耳朵。
岂有此理，老师怎么能这样被人占便宜！
她一定要——
一接触到青年略带警告望过来的目光，她刚上头的情绪就被浇了一盆凉水。
……
皆沢瞳心好累。
她被老师叫去一起吃午饭，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她的存在太多余，她能感觉到迪诺先生的冷淡目光总是在她身上飘来飘去。
她敢怒不敢言，直到迪诺被白石深月的反常表现引去注意力，皆沢瞳才身体一松，没了那种随时随刻都在被暗示警告的压迫感。
她急忙忙地想要关心一下老师究竟怎么回事，但是万万没想到…
皆沢瞳心情很复杂，这种复杂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白石深月一无所知地对她表示想要介绍联谊。
…会死的吧。
就算不会死，也一定会被针对。
她冷静地移开下意识看向迪诺的视线，然后冷静地思考道。
但是，为了老师。
她迎着白石深月明亮美丽的眼眸——在闭嘴不说话时，白石深月身上弥漫的脆弱感足以令任何人都心弦一动，弥生出高昂的保护欲望。皆沢瞳也不例外是被俘获的可怜人之一。
因此她被心中的勇气冲昏了头，以为自己是保护公主的勇者。
“…我，我一定会尽力的，老师！”
然后——
皆沢瞳在心里飘起了满足的小花。
能被老师握手…值了！
至于那位迪诺先生的视线——管他呢！不过是嫉妒的男人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