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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年年不见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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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延庆殿,明娴几人做了一场法事,又哭了一场,正要离开,只见阳城长公主也来了延庆殿。
长公主忙向明娴请安,明娴笑道:“许久没见阳城妹妹了,今日怎么进宫了?”长公主黯然说道:“母妃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今天醒了嚷嚷着要见纭儿,我便带她进宫来给母妃请安。这一阵母妃服了药睡下了,我想着来延庆殿来佛祖烧烧香,求佛祖保佑母妃康健。”
明娴问道:“庄德太妃身子不适怎么没人来告诉本宫?”长公主忙拦道:“是母妃不愿声张,怪不得旁人。”明娴体贴的说:“妹妹便在宫中小住几日陪陪太妃吧,本宫叫人把归燕阁收拾出来,妹妹且住着。”
长公主感激不尽:“多谢皇嫂体贴。父皇在时,便常赞皇嫂事事妥帖周全。唉,说来父皇的诞辰也快来了,有件事还得请皇嫂在皇兄面前进言。”明娴笑道:“皇上姐妹虽多,心里最疼的就是妹妹你了,你若有事,自己亲去跟皇上说,只怕比本宫管用多了。”长公主亲亲热热的拉着明娴的手:“是呀,我们姐妹虽多,也只有我与皇兄是在母妃身边一同长大的。母妃虽不是皇兄的生母,却也是养母,民间有句俗话叫生娘不及养娘亲,母妃是不敢与端懿皇后比肩,却也不能和旁的太妃一样。只是皇兄登基六年,母妃的名分却一直没定下来,我朝素来以孝治国,为了皇兄的千古名声着想,还望皇嫂进言。”
明娴有一瞬间的恍惚,望着阳城长公主热切期盼的眼神,她试探说道:“前些日子皇上与本宫也提过,想着在先帝诞辰的时候,给宫里的太妃太嫔们加封号,赏赐礼物呢。”阳城长公主笑道:“皇兄仁厚,还记着宫里的太妃太嫔们,只是妹妹在皇嫂面前说句不知轻重的话,那些太妃们,也不过是皇兄的庶母,加个封号赏些东西也就罢了。可是母妃是皇兄的养母,抚育皇兄多年,哪是她们能比的?”
长公主望着明娴一行人离去的身影,叹了一口气,身边的嬷嬷低声说道:“您瞧着皇后娘娘会为咱们说话么?”阳城长公主摇摇头:“皇后的性子我是知道的,旁的也就罢了,这件事她必不会违逆皇兄的心意。也怪母妃,从前总不肯在皇兄身上好好用心。”嬷嬷低声劝道:“太妃总归是抚育皇上一场,皇上是个重情的人,咱们慢慢劝着,未必不能。”
明娴回到自己宫中,和顾嬷嬷说起庄德太妃的事,顾嬷嬷冷笑:“皇上肯封个太妃给她,已经是瞧在先帝的份上了,还妄想封太后,真是恬不知耻。”
明娴蓦然想起一事:“后天是先帝的淑瑾皇贵妃的生辰,每年皇上都要去延庆殿上香,你们记得备好东西。”顾嬷嬷叹道:“淑瑾皇贵妃真是福薄,她若是活到现在,必有太后之尊。”
小宫女栀子和荞心在殿里伺候,忍不住好奇:“先帝的淑瑾皇贵妃怎么又能做太后啦?奴婢年纪小,好嬷嬷,你经的事多,快跟我们说说,让我们也好长长见识。”
顾嬷嬷架不住她们撒娇,便一五一十的讲给她们听:“皇上是先帝第五子,系端懿皇后所出,可惜端懿皇后难产而亡。先帝便将皇上交由端懿皇后的族妹——瑾贵嫔抚养。端懿皇后早逝,母家韩氏一族人才凋零,先帝嫔妃又多,皇上和瑾贵嫔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所幸瑾贵嫔性子温厚而坚毅,旁人轻易也动她不得,也只有她这样一个人才护得住皇上。她待皇上视若己出,呵护备至,尽心尽力的养育。就这样母慈子孝的过了十二年,瑾贵嫔也一步一步晋封为瑾贵妃,先帝见她行事稳重,人品高华,便有意立她为后。眼见他母子二人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偏偏瑾贵妃在冬日里失足掉进了莲花池,等救上来人已经咽气了。”
说到这里,栀子和荞心不由惊呼了一声,顾嬷嬷继续讲:“瑾贵妃不幸殒命,先帝也很痛心,下旨将瑾贵妃风光大葬。后来先帝立了端和皇后为继后,现在的庄德太妃那时候还是董昭仪,一心想和端和皇后争高下,端和皇后有皇三子,董昭仪只有一个公主,便请求先帝要抚养皇上。那时候皇上已经十五了,这个年纪的孩子与董昭仪这个半路养母自然没什么情分,何况董昭仪一心争宠,照顾皇上也不十分用心。就这样过了两年,不知为何,宫里谣言四起,纷纷指摘皇上八字刑克父母,说端懿皇后和淑瑾皇贵妃都是被皇上克死的,下一位就轮到现在的养母董昭仪了。董昭仪信了这话,便去先帝跟前闹着,口口声声要把皇上出嗣旁支。”
荞心怒道:“这成什么道理?奴婢平日瞧着庄德太妃高贵端庄得很,原来是这样一个人!”栀子忙问:“好嬷嬷,你快说,后来又怎么样了?”顾嬷继续说:“她闹得很不像样子,那时候先帝宠爱三爷,便将皇上和二爷、三爷、四爷都封了亲王,开府建牙都出了宫。再后来,三爷殁了,咱们皇上封了太子,这时候,董昭仪便四处宣扬自己是皇太子的养母。皇上登基以后,想追封养母淑瑾皇贵妃为端淑皇太后,也是董昭仪从中作梗。”
这些陈年旧事,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就如同香炉里的青烟,袅袅升起绵绵不绝。
门外小太监小游喜滋滋的的进来通传:“娘娘,皇上来了。”众人又惊又喜,只见王康撑着油纸大伞服侍皇上进来,众人忙行礼请安,皇上亲自扶起明娴,温声说:“皇后何须多礼。”
冬云带着小宫女奉上茶水和点心,皇上歉意的说:“本来昨天该来看你,偏偏琬珍病得厉害。”明娴柔声说:“皇上去看公主是应该的,生病的孩子哪有不期盼父亲的。”皇上握着她的手,叹道:“伯远英年早逝,朕想起年少相识的情谊,心里真是难过。”明娴起身下拜,正色说:“配享太庙是臣子的无上荣耀,皇上恩赐兄长配享太庙,臣妾感激不尽。”皇上忙拦着:“你我夫妻,不必如此。”
明娴说:“后天是淑瑾皇贵妃的生辰,臣妾陪皇上一起去延庆殿上香吧。”听得“淑瑾皇贵妃”这五个字,皇上一怔,神色变得极为柔和:“皇后有心了。算起来,母妃要是活到现在,今年整五十岁了。”
明娴略一沉吟,还是将阳城长公主的话转告皇上,皇上听了这话,恨道:“厚颜无耻的东西!凭她也敢来争太后之位?可怜母妃没有亲生骨肉来给她争名分,这起子东西倒兴起来了。”明娴劝说道:“皇上不必和长公主生气,庄德太妃素来就是这样的性子。先帝生前,本就有立母妃为皇后的念头,倒不如趁着先帝诞辰,皇上追封母妃,让母妃的牌位一起奉入太庙,和母后、端和皇后一起陪着先帝,也让庄德太妃早早断了念想。”
皇上摇了摇头,眉眼间笼罩着一层愁云:“先帝虽有立母妃为后的心意,可惜母妃早逝,没等到封后的那一天。若要追封母妃为太后,也只能从朕的养母这一名分入手,可恨庄德太妃日日捏着这一点。朕刚登基的时候,她便是这样拉拢宗室长辈,闹着要和母妃一起封太后,朕是断断不能遂了她的心。”
明娴亲给他倒了一杯茶,柔声劝道:“皇上不必生气,方才是臣妾失言了。皇上之前说趁着先帝诞辰,为后宫的太妃太嫔们晋一晋位份,臣妾想着,太妃太嫔们伺候先帝劳苦功高,应该如此,但是后宫中服侍皇上的嫔妃也该晋一晋位份了。”
皇上喝了一口茶,随口说道:“前些日子朕在御花园碰见宋婕妤带着四公主在玩,四公主小小的人儿给朕行礼倒是一板一眼的,甚是可爱,那就晋宋婕妤为贵嫔吧,封号什么的就让内务府拟几个来,皇后看着合适选一选吧。”
明娴笑道:“宋婕妤知书达礼,教养的四公主也极好,晋一晋位份是应该的。只是臣妾想着,从潜邸来的旧人,除了臣妾和诚贵妃,还有孟婕妤和芳嫔二人,她二人也该晋一晋位份了,孟婕妤还是皇长子生母呢。”
皇上听得“孟婕妤”三个字就不自在,蹙眉想了一会,说:“罢了,瞧在晟烁的份上,孟氏也晋为贵嫔吧。芳嫔素来老实,你看着给个位份就行。”他随手拈起一块点心,赞道:“这道山楂酥饼酸甜可口,真是不错。琬珍病着没什么胃口,这道点心便赏给她吧。”明娴怔了一下,笑道:“大公主既爱吃这些点心,臣妾让冬云做些给大公主送去。”
皇上赞许的点点头,又说:“自朕登基以来,连年跟瓦尔喀作战,今年又雨水成涝,国库年年入不敷出,今年中秋节,请几位宗室近亲一起吃顿家宴便是了。另外明年的选秀,也就免了吧,宫里省些银子补贴在百姓身上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