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 4 饥饿之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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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所见的是什么，是金色的眼眸。你所求的是什么，是诸神的荣光。你们捍卫的到底是什么？你们对此一无所知，愚蠢的奥修斯人，你们正用无意义的鲜血妆点虚幻的荣耀，尽情质疑吧，饥民们，我的血是你们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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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技场陷入死寂，强烈的敌意将羔羊团团包围，她举目环顾四周，明亮的金眸掠过火光照耀的一张张面孔，然后她对台下伸出左手无声地讨要胜利者的助威酒。
这只手不是这个年纪的女孩该有的手，既不光滑也不红润，如村姑的手一般饱受风霜的磋磨，又比村姑的手多了血与火的烙印，这是战士的手。
人群转头望向最近的斟酒人，青年男子暗暗咬牙攥紧酒杯，陷入心里斗争，身边忽然响起了一个严肃的声音。
“愣着做什么，你的职责是给胜利者祝酒，忘了吗。”
斟酒人寻声望去，瞥见一双深邃的蓝眸，无法形容的压迫感让他迅速躲开目光。
羔羊接住斟酒人抛来的金杯，她不急着喝，抬起酒杯示意人群，眼中似有轻蔑，用咏叹调般的语气道：“天上的星星正垂怜地望着你们，充满偏见的野狼们，它不巧是金色的。”
羔羊抬手将大杯的助威酒饮尽，些许酒液从唇边滑落，她抬手一擦，摔了酒杯，扯下杂毛狼皮的斗篷。
狼皮之下是一副消瘦但精悍的身躯，上装是单薄的褐色亚麻衫，斜跨的皮带上插着把猎刀，下装是一条深色的马裤，腰间挂着五対的贝壳结成的小串，脚蹬半新不旧的长筒皮靴，简单到清贫，朴素到不起眼，若非那双金色的眼眸和猩红的发，哪个人会多看她一眼？
但众人并不关心她的外表，充满挑衅的祝酒词让所有奥修斯人都恼怒了，一名来自狩猎队的卫士拍案而起，抓起枪盾推开人群，冲上擂台。
“狂妄的女人！我会让它都变成红色，用你无知的鲜血！”
这名枪盾卫士看起来是刚巡视完回城，铠甲没来得及清理，缝隙里都是霜雪和泥垢，他的同僚们也挤到台边，举起酒杯为他助威。
“安德烈！加油啊，要速战速决，统领一会儿就到了！”
“哈哈，赢了回去挨鞭子，输了就吃斧头，兄弟们会给你收尸的！”
“喂，马克大人来了，你们小声点，安德烈，我们先走一步，你加油啊。”
安德烈从人群中看见一位身穿祭祀袍的黑发中年男人被簇拥过来，正是七学徒中的黑铁之司马克。黑铁之司是战争之司，马克接受王的册封成为第三狩猎队的统领，也是安德烈的顶头上司。
任务中私斗是重罪，铁枷之马库瑞以严苛与公正闻名，它的祭司马克自然承袭这些特质，安德烈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免不了一顿责罚，就不去担忧了。他夺过酒杯饮尽，枪盾相击，震声大喝，宣布战斗的开始。
枪盾卫士素来是狩猎队的中坚力量，他们的盾能抵挡骑兵的冲击和野兽的利爪，他们的枪能贯穿坚固的铠甲和厚实的兽皮，而奥修斯的枪盾卫士更加具有攻击性，安德烈将心中的怒火化作激昂的战意，左手盾立起，右手|枪蓄势待发，目光凌厉，步伐稳健地逼近羔羊。
羔羊手中仅有一把手杖，最多加上一把狩猎刀，面对全副武装的枪盾卫士十分无力，她面色凝重，谨慎试探安德烈的防守范围，但安德烈盯着很紧，丝毫不为晃动的赤与金分神。
上一场战斗的场景再次重演，但这次被逼到边角的是红发的羔羊，好事少年从高台上跳下，在擂台边举起手上的短矛兴奋地叫嚷：“来啊，把她推下来！让她尝尝我们的厉害！”
有人响应他，大喊着把羔羊推下台，更多人被这种声音鼓舞，群情激愤之下，一场正式的宴会比武变成了审判的狂欢宴，人们的心中再无快乐和欢悦，全被血腥和仇恨填满。
被逼到绝路羔羊将手杖砸在火盆里，附着火焰的焦黑油脂黏在雪白的手杖上，她抡起燃烧的手杖重重砸向安德烈的大盾，火花四溅，木屑乱飞，安德烈把双脚稳稳扎在地上，但隐藏在大盾后的脸色可不好，额头青筋暴起，握枪的手用力开始发颤，抵抗得十分艰难。
好事少年两眼放光，跳起来大叫：“来啊！来啊！这边！”因为过度兴奋，他竟干出了出格的事，不经意间把手中的短矛伸过了擂台的边界线，直刺羔羊的后背。
一个可怕的巧合发生了，安德烈在此时大吼一声，鼓足全部的力气进行盾牌冲撞，要一鼓作气把羔羊冲下擂台。羔羊感觉到背后的锋芒，又感觉到盾牌的压迫，在这危机时刻，她一把扣住盾牌的上沿跳起，精准地踏住背后袭来的短矛再次上升，安德烈斜刺出的半片枪刃从她左肩穿过，飞出一片猩红的血水。
安德烈一击得手，趁胜追击，轮转枪尖横砸羔羊的脖颈，羔羊在空中无处借力，被击倒在地。安德烈即刻弃盾回首紧跟一枪，这一枪|刺得猛、狠、准，快如闪电，即使是最机敏的鸟雀也无法躲避。
这一击，似乎已经定下胜局了。
金属划破血肉带出更多的血，安德烈紧咬使出吃奶的劲儿想压下长枪，但羔羊右手紧抓枪刃分毫不让，鲜血顺着光亮的枪刃滴落在苍白的脖颈，黏连不能断，她死死盯着安德烈，努力用颤抖的左手攥住了枪杆。
安德烈无论如何也压不下最后的两寸，他心中感到惊愕，同时也萌生出一分敬意，这丝敬意无损他对胜利的渴望，更加激发了他的斗志，此刻他的眼中只剩下那双顽强的金色眼眸，靛色的斗气从他身上洋溢，灌入不堪重负的长|枪里，加入这场生与死的角力。
羔羊离死亡更近了一步，冰冷的雪粒落在她脸上化作湿润的水珠，在某一时刻，细碎的雪粒被热风吹成白雾，发出滋啦的气化声。
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时刻？
是安德烈的胜利之旗被折断的瞬间。
斗气加持过的长|枪硬生生被掰成了两段，羔羊攥着枪头从地上跳起，安德烈抡起枪尾迎击，他手中所剩更长，所以横扫，羔羊手中所剩短锐，故而扑刺。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二人是同一时刻发起攻击的，安德烈应该更先命中，但结果却是羔羊刺中了安德烈的右肩，众人都大为困惑，但安德烈也不比他们好到哪里去，他明明看见自己打中了羔羊，也有结实的打击感，为什么羔羊没有被打飞？
近身搏击中容不得他细想，安德烈一声震喝挺肩撞出，但终显笨拙，羔羊灵巧地从他腋下滑过，手肘重击侧腹的铠甲间隙撞断肋骨，安德烈瞬间脸色惨白，岔了气，羔羊探手袭脸，左腿扫出，安德烈眼前一黑，脚下一空，天地旋转，后脑勺重重砸在地上，在坚固的石板上留下深深的裂痕。
这一切都是一个呼吸的时间里发生的，众人都来不及反应，羔羊放开安德烈的头站起，她看安德烈挣扎欲起还想再战，便对着他的头踢出一脚，青年终于昏死过去，不再有动静了。
一片静默之中，羔羊再次伸出左手，湿润的血迹已经在衣服上结出薄冰，她的手在抖，一如旁观者们颤抖的心，惊愕、恐惧、敬畏……他们分不清自己的情绪，沉默地施以注视，不再欢呼，亦不再怒骂。
羔羊环顾众人的神情，那张冷漠的脸上露出个很轻的笑，她的笑里既无讽刺也无失望，叫人摸不准她到底在想什么，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双明亮的金色眼眸中绝无一丝笑意。
“你们不是在叫我吗？为什么不送上美酒？为什么不为胜利欢呼？”
斟酒人从背后感觉到一注充满压迫感的视线，不情愿地倒酒送上，羔羊接过了酒没有急着喝，众人想起她上一局的祝酒词，血压直接上来了。
羔羊转身迎向二层的楼台，对着远处的王公贵族们举起了酒杯，台下的西格丽德眉梢一挑，饶有兴致地看着羔羊。
“话向来说得漂亮，但道理从来不讲。”
羔羊将酒饮尽，把杯子往身后一抛，这已是第三杯酒，酒精在脸颊激出坨红，眼神也不复沉寂，露出些许鲜活色彩，似乎有些醉了，于是许多话就乘着醉意流露，不再闭锁内心，她环顾台下的人，言辞锋利，直摄人心，显然受过相当的教育，并非寻常的乡野村民。
“你们都是自豪的冰雪遗民，淡色的头发，强健的体魄，荣耀的战士，可你们看到了什么？金色的眼睛，红色的头发，你们觉得我是奥修斯人吗？不是！你觉得我吃过麦子吗？肯定吃过！”
红发的羔羊在台上来回踱步，用那双遭受了太多臆测的金眼睛扫过每个奥修斯人的面孔，用犀利的语言刺穿了每个奥修斯人的心。
“但你们不知道我的名字！不知道我的出身！不知道我的家庭！你们要我死，因为我是金眼睛！你们拒绝为我欢呼，因为我是金眼睛！你们不肯正眼看我，因为我，是金眼睛——！”
没有人能回答她，羔羊伸出左手，斟酒人沉默给了她一杯酒，她将酒的一半洒在地上，另一半饮下，把酒杯捏在胸前，凛凛的金眸再次扫视每一张面孔。
“吾名萨娜·洛特！来自杜兰斯特领-伍德村，祖上十八代都是是彻头彻尾的奥修斯人！他们为奥修斯而战！亦为奥修斯而死！在今日，我为我的同胞们感到羞愧！而你们有没有为自己的傲慢和偏见感到过一丝的可耻？！回答我！瞎眼狼们！”
众人对她的话将信将疑，但有人为她鼓掌，孤独的掌声在人群中撕开一条道路，道路的一头是诸神的羔羊，另一头是诸神的祭司，黑铁之司马克来到擂台前，从呆立的斟酒人手中拿过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从容地喝下。
“话说得漂亮，但想凭一张嘴得到诸神的赐福，哼，不论你是狼还是羊，诸神的赐福可没有那么廉价。”
羔羊显然不是第一次见马克，她冷冷道：“你倒是自己跑到我面前了，若我赢了你，你还会阻拦我进神庙吗？”
马克斜睨她，扯断稳固旗杆的铁索拿在手中。
“狂妄无知的幼兽，你可知道——诸神从不慈悲。”
作者有话说第4章 Chapter 4 饥饿之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