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留醉，几时重》一念莫忘

5、第 5 章

　　“我要一面铜镜。”见丑妇从屏风内转出来，坐在梳妆台正在梳发的相留醉大着胆子说。

　　丑妇清早才回来，进门时夹杂着一身难以描述的味道，刺鼻难闻，经久不散。此刻她换了干净的衣服，仍旧是一身黑衣，黑纱绕头，露着丑陋的额头和眉眼。

　　“不行！”没有半分犹豫，坚定而果断，且语气没有半分温度。她把衣服扔在桌上顺手推开了屏风，露出她搬回来的床。与其说床，不如说是个古朴小榻，放在角落里到也不显得突兀难看。

　　相留醉咬着嘴唇，捏着梳子憋很久又攒了些勇气准备开口，转身就对上丑妇那双还算完好的眼，吓得趔趄的往地上瘫去。

　　丑妇栖近，眯了眯眼睛语气轻蔑，“相公子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女子，还需要对镜自怜？若实在无趣，写写字做做诗画些画陶冶下情操岂不是风雅？”

　　他想只被捏住脖子的猫，努力咽了咽唾沫，平复着心里咚咚敲起的小鼓。她这话着实噎人，若是再开口要求，岂不就承认他是闺中只女了。他捏着头发梢看着桌角，怕大过委屈，想说的东西生生压在心里。

　　“嗤——”

　　丑妇看他这别扭的样子，竟然意外的笑了一声。相留醉偷瞄她的时候，看到她原本深潭一样的眼里有些星星点点的亮光。只一眼，他又快速转过头来，把目光定在桌上发带上。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接着是关门声。她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早上匆匆采购了些蔬菜瓜果，没等午饭就匆匆出了门。

　　阿三因为昨天的失态，午饭时面对他慌慌张张的。相留醉瞥了他一眼，他脸都红到了脖子根，令相留醉越发的厌恶起来。丑妇对他专治霸道都不曾露出这般形容，阿三那绿豆一样的眼睛流露出的是欲望。

　　“我是不是很好看？”相留醉微微一勾嘴角，并无半点笑意。

　　阿三猛的坐直了身子疯狂朝他点头，啊啊啊的比划，极力在相留醉面前表现。答案不言而喻。因为激动，喘着浓重的粗气。空气里传来他的口臭，相留醉有些想吐，身子往后倾了倾。他计上心头放了筷子，摸了摸脸，期期艾艾一叹，“阿三，这两天你也看到了，我是被那丑妇虏劫而来，她欲对我图谋不轨，因我强硬她才没有得逞。但这只是一时，若长此以往我怕会……”

　　阿三露出心疼的深情，攥了攥拳表示自己的愤怒，又拍了拍肥厚的胸脯表示忠心。

　　“唉，你浑身的蛮力还不够那丑妇一脚呢，你恐怕...”相留醉继续叹息。

　　阿三哼唧两声，听到丑妇刚才的壮志凌云浇灭了一切，为难的搓着手。也不难猜，他忌惮丑妇的淫威。选择美人和命之间，他自然想保命。

　　相留醉把手搭在他肥厚的肩膀上一推，软着声音说“算了，谁叫我命薄呢？我不难为你。”

　　阿三见肩头一双白嫩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自己身上，美人的脸又近在半尺之内，顿时热血沸腾，又见美人愁容不展。脸上立即变的坚毅凌然，用手指着门口又指着他自己，一副立刻跳进刀山火海里表示忠贞的样子。那双粗糙的大手还趁机揩油摸了摸肩头那双手。

　　相留醉想要的目的达到了，忍了忍揍人的冲动，笑着抽回来手，继续游说，“阿三，我没看错你，待我出去后一定不会亏待你。”相留醉给他填了酒，趁热打铁，“明日待那丑妇出门，你就想办法把门砸开如何？”

　　阿三脑袋充血上头哪里会思考，痴痴傻傻的猛点头。

　　相留醉露出些笑意，他起身往屋里走，走了两步后一个回身朝阿三回眸一笑，那笑侵染了日光，倾国倾城。关门时相留醉又不忘冲阿三挑眉微笑。相留醉自然是看不到自己那笑又多魅惑，他只是凭感觉觉得这么做会奏效，就好像自己曾经做过无数次一样，阿三的表情应征了这方法奏效了。

　　一拴上门，他立刻落了锁。走到水盆边，垮着一张脸抓了皂粉把手搓了一遍又一遍。他的这些行为做派令他打心底厌恶，恶心。他是个商贾之子，文人墨客，还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却用美色侍人。

　　阿三受得了这一波波的攻击，鼻血流到了前襟都没感觉，一副丢了魂的幽魂对着紧闭的门犯花痴，回味着刚才美人倾城一笑，这个小让阿三朴实的心里升起一个信念，为了守护那一笑就算叫他杀人他也去。

　　但天不遂人愿，相留醉总算见识到了。

　　计划执行的今天，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院子里的水一脚下去都没了脚踝。

　　风烛开门时，风卷着着雨水灌进来，她立即关了门，又掩了窗子。在屋里踱了两步就干脆坐在桌前，今日显然是出不去了。她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不喝，一只手放在桌上食指有节奏的扣着桌，似乎在等雨停，一只手支着下巴看着角落里打蔫的黄花又似乎在想事情。

　　相留醉翻了个身迷糊的睁眼，透过床幔看见坐在桌子前丑妇那黑漆漆的背影。她出门甚早，平日这个时辰两人都不会碰面。听着外面的风雨，又想到今日的计划，相留醉在心里催促她赶紧走。他把被子往上脖子上提了提掩了大半张脸。时至仲秋，秋老虎明明还在，这屋子却意外的很冷。他想翻个身继续睡，腿刚一挪动，却疼的抑制不住“嘶”的一声。

　　“怎么了？”丑妇反应很快，掀开窗幔做在了床边。

　　“疼——”相留醉抱住左腿小腿腿骨处，刚才一直没动没感觉，现在一动仿若有人拿了柄钢针在一捶捶的锤进他的骨头里，这疼基于这个锤点蔓延至七经八脉入了了心脏，一波赶着一波，令他冒起了冷汗。

　　一只黑漆漆满是疤痕的手握住了他的裸露出的脚脖子。脚脖子一凉，他本能的一个激灵，本欲挣脱，奈何那只手牢不可摧力气甚大。从那手握着地方源源不断升上来一股暖流，他疼痛的腿骨竟然舒服了许多，“还疼嘛？”

　　相留醉呼吸慢慢平复，那只腿老老实实的让丑妇握着不在挣扎。

　　丑妇今日没有遮面，沟壑纵横的脸第二次离他如此之近，紧皱着眉头流露出些许关切。她这脸明显是被火燎的，皮肤褶皱，疤痕和血管扭曲缠连在一起，眉毛都没有了。整张脸像肌理分明的牛肉，看的人又怕又疼。她眼睛周围都没什么好的皮肤，一双眼睛倒十分的有光泽，四目相对，那双深潭里正好映着他的影子。也就这双双眼是她脸上唯一可以停留的焦点。

　　这是相留醉第一次如此平静的直视这张脸，血液翻腾着似乎裹了细针，一阵阵扎的疼。

　　“恩？”丑妇看他盯着自己发呆发出了疑问，他回过神来忙摇头又觉得不对又拼命点头。
　　丑妇有些无奈，另一只手也附上了疼痛处。相留醉眉宇间这才渐渐舒展开来。

　　“好，好多了。”他支支吾吾的说，不习惯丑妇离的太近，她自带的压迫感，加上身上浓重的檀香里还混着某些不知名的药味的奇怪味道，让人极其不舒服，他动了动身子。

　　“先前腿骨断过，变天的时候难免有些病根，今天就不要起床了。好好在躺着，我把另一床被子抱过来，给你保暖。”丑妇嘶哑平静的说。

　　相留醉脑袋有些发沉，乖乖的点了点头。今天的计划肯定泡汤了，他准备再睡一睡。

　　门“咚咚”的响了起来，丑妇一只手握着他的腿另一只手往后腰一摸，一柄飞刀掷出，刀柄咋开了门栓，叮叮当当的落在了门边。

　　三间屋子都有避雨的走廊，阿三进门并不狼狈。他推门进来就看到黑发披散在床，意识涣散的美人喘着气，香汗淋漓，令人遐想。大脸一红低头不敢直视，一边把早上熬炖滚刀鱼粥放在桌上，又忍不住往床上美人瞟。又看到那丑妇主子正握着美人的腿，还抬手摸美人的额头，心下妒意横生，眼神变得发狠凌厉似是要杀人。

　　相留醉嫌隙的拨开丑妇那只手，丑妇有一瞬间的怔楞，随即回味过来，收了手，淡然起身往屏风走起。相留醉慢慢撑起身子抬起眼看向阿三，对他轻轻摇了摇头。阿三先是一呆，又明了的点了点头。

　　“出去！”丑妇抱着被子转了出来，对着直勾勾看着相留醉的阿三低斥，阿三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低着头快步出门，又听丑妇主子道，“在熬些姜汤端过来。”

　　阿三啊啊的应道，走了出去闩好了门，一派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