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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这雨一下便是三天,第一日夜里相留醉突然起了烧。丑妇在他身上压了两床被子,才缓解他冰冷的身子。到后半夜,两床被子如火山一般焚弑着他的全身。加上小腿一阵接着一阵的疼痛冲击这四肢百骸。刀山火海也不过如斯。即便他昏死过去,冰火交替的感觉依旧让他意识清晰。

      小腿的痛疼不时还有丑妇送些内力缓解下,难以纾解的就是冷热变换。生生受着折磨,还不日死了算了。几次他用头磕床帏,都被丑妇拦了下来。

      “杀了我!我求你!”浑身着火的一般的相留醉乞求丑妇。

      丑妇把他横抱了起来,“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准你死!”

      说罢,丑妇把他扔进了一浴桶里,冰凉的水浸入皮肤,换来些许舒适。丑妇一只手浸在水里握住他的小腿,继续缓解他腿部的疼痛。他躺在木桶里,又昏死过去。

      迷糊中,他看见丑妇拉门出去。疼醒了半天,他抱着腿滚下了床,丑妇才满身雨水的回来。她今天没有用丝巾包头,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头皮。雨水顺着她脸部的疤痕恣意纵横,显得十分恐怖。但此时此刻,他确实相留醉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基于当下的依赖,他并不觉得她现在有多恐怖。

      他朝丑妇伸了伸手,然后下一刻就被腾空抱了起来,裹紧了被子里,小腿被她湿哒哒的手握住,他才终于从鬼门关挺了过来。

      “死丫头,我一把老骨头可被你颠散架了!哼,本事大了,一点都不尊重老人!”

      一个山羊胡子的老头抹了一脸水,神情严肃的走到了床边,他浑身淌着雨水骂骂咧咧抓起了相留醉的左手诊脉。相留醉刚醒来的时候见过他,貌似丑妇叫他神医莫明。他面色凝重的开了个方子,递给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阿三。

      丑妇不答话,一直盯着他的脸。相留醉眼神涣散,一直看着老头的动作,他能感觉到丑妇炙热的目光。但他就是不想看,不想看那漆黑无光的眼睛。

      老头在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撑起他的下巴让他咽下去,药丸太大卡在喉咙里,引得他一阵干咳。一只手及时卡主了他的下颌,他才没把药吐出来。那手掌新十分的粗糙,贴在皮肤上能感受到起伏的沟壑,显然是丑妇那布满疤痕的手。他老实的吞下那颗药,然后意识慢慢的开始模糊。

      相留醉虚弱的眨了眨眼,在睁开时,眼前的朴素的床变成了雕花木床。撑着身子爬起来,入眼的是跪了一地的丫鬟小斯,床边或坐或站座几个主子一般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家熙熙攘攘在说话。陌生又十分熟悉的一张张的脸,让相留醉感到一阵阵的温暖。这种暖意和丑妇那手心的温度很像。

      “二少爷好端端的怎么就落水了?!”一个威严的中年男人在屋里走来走去,一脸愤怒的指着地上的下人。“莲儿,你说!”

      “回老爷,二少爷又去追那会上天入地的小捕快了。当时小捕快在抓贼,那贼是个飞天遁地的主。两人都是不走寻常路的,小贼飞檐走壁,小捕快也跟着起飞,可怜二少爷无半点功夫,在地上跟着追。追着追着,光顾着看头顶上的小捕快,一个不慎就掉进护城河里了。那小捕快也是狠心,看都不看少爷一眼就追着贼飘过了河。。。”莲儿抬着一张清秀的脸抹着泪,浑身湿漉漉的,感动于主子的痴情,全是对那小捕快的埋怨。

      “荒唐!”那威严的男子气哼哼的拍了下桌子,地下跪着的丫鬟小厮皆一哆嗦,“不是告诉告诫过,看好你们的主子,不要让他出门。他这相貌本就祸害,这下又招惹这出。大半个城的年轻女子跟着他跳了河。现在官府正在捞人清点伤患,倘若都相安无事还好,要是死一个人,他都难辞其咎!!”这老爷抚着胸口继续走来走去,指着地下众人严厉道,“从今儿,把二少爷的院子锁了,莲儿带着一并小斯婆子好生伺候着,陪二少爷安度余生。若再有一人带少爷去惹桃花,就打断他的腿,永世不得入相府。”

      地上跪着一地的丫鬟纷纷叩首称是。几个丫鬟不知心疼自己还是心疼主子,一直在啜啜泣泣的哭。

      “哭什么哭,二弟还没死呢,哭什么丧?!”一个清隽的年轻男子又厉声呵斥,底下的人这才禁了声。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我儿本就无辜,为何要受这样的禁锢?老爷,醉儿若真是喜欢那女子,不如就成全他们吧。再说两人也是适婚的年纪,没准婚配后,城里那些痴迷醉儿的女子们会清醒些,不再给他纠缠他呢。”另一个温柔慈爱的贵妃打扮的对着威严的男子柔声乞求。“老爷,救救醉儿吧,他还有大好的前程呢!!”

      “哎,”威严的男子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也罢,等这孽子好些了,我带人去提亲。”

      突然“哐啷”一声,所有人的目光看向门口。只见房门应声倒下,一个蒙面黑衣的女子闪了进来。二话不说利落的挥剑斩杀了地上的奴仆,又朝床上的相留醉刺来,“祸害!护城河十二条人命,我要替天行道!”

      相留醉听到那声音浑身一激灵,他试图命令身体躲开这一件,却发现手和脚仿若被无形的刑拘固在了床板上,无法动弹。被称为“老爷”“夫人”“大少爷”的三人冲上去拦那疯妇,皆被斩杀。他“啊”的一声惊恐的大叫,发现根本发不出半点声响。浑身的汗如雨一般生生被这情形吓了出来。出了汗,身子上的束缚仿若打开了机关,竟然可以动了。他慌乱下床逃跑,就看到那黑衣女到了跟前,她黑纱覆面,露出的皮肤蜿蜒着丑陋的疤痕,距他不过半尺。他吓的往床角一缩,又是一身的冷汗。那女子栖身上来眼神犀利如刀,揪住了抖成筛糠的他的衣襟。然后她的黑影压了过来,对着他的脖子猛的一咬。

      *

      “啊~~~~~救我,放过我。我不是祸害,我不是祸害.....”
      相留醉在睡梦中发出了呐喊,双手挥舞推拒着梦里的疯妇。惊魂未定的他猛的睁开了眼,就见到黑纱罩面的妇人躺在身边,他惊恐的又是一声大叫,膝盖本能的曲起,用力踹在妇人腹部。他没看到丑妇一只手一直攥着他的小腿。他这一踹,连带着自己也跟着滑下了床。头磕在床沿上。

      风烛连着几日未睡,今夜好不容易睡着,警惕性几乎为零。迷迷糊糊伸手摸摸了撞在凳子上发疼的后背,慢慢从地上坐了起来。一身黑,眼睛慢慢睁开,在相留醉眼里,她似刚苏醒的裹着戾气的恶魔一般爬了起来,朝他走来。

      她揉了揉眼睛,起身去看相留醉。只见他情绪激动,看她的目光十分的凶狠警惕,见她走近,他摸到手边的东西就往她身上丢。风烛皱着眉把东西挥开,一步步靠近这受惊的“小兽”,蹲到他身侧伸手点了他身上几处大穴。他带着恐惧瘫软在她怀里,呼吸才慢慢平顺。

      风烛伸手摸了摸相留醉光滑的面皮,眼下他刚发了汗,脸色苍白却也透着红,男身女相更显得明丽无双,却无半分妩媚,还带着几分男子的刚毅,这是倾倒众人之相,亦是福薄之相。

      风烛把他抱上床,掩好被子,伸手往额头一探,已然退烧,心下安定,却长长的叹了口气。“你要让我把你怎样?”

      *

      待他大病初愈已是五日之后。窗外阳光好,斜斜的射进窗子散在地下。相留醉看了那光许久,抓了抓头发起身,只觉浑身清爽自在。瞧了眼屏风并未收起,那个地方还散发着难闻的药味可以判断出丑妇并未出门,撇了撇嘴,心上大怵。浑浑噩噩烧了好几日,还做了个可怕的梦,连梦里丑妇都没放过自己,又生了几分嫌隙。

      他摸了摸面皮,利落翻身下床,扒着水盆仔细的看水里的自己,水中映出一个面目颓废的影子,脸稍尖,剑眉冷目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的男子,本该英武男儿郎却无故多了些柔美之气。这皮相他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比厌恶丑妇那脸还厌恶自己,他伸手搅了那水,忍住没有去掀翻这水盆。

      梦里爹爹喊他祸害,水里映出的就是他祸害一般的容颜。

      他想起了些人,梦里的那些人那是他的至亲,他无比笃定。经常打骂自己的父亲相铭,母亲凤玲子,哥哥相慕生,还有那个跟在自己身边的小丫鬟莲儿。他想起来自己的身份,是相府无忧无虑的二公子相留醉,皇帝钦点的“无双公子”。

      他们在洛阳老家,他们应该知道自己被虏了吧,多久了还不来救他?

      他看看岿然不动的屏风,如果真如梦中他们糟了难,是不是丑妇杀了他们?她是除暴安良的好人?还是是觊觎他的美色的贼寇?他一时并不能判断。

      “既然醒了,就去开门,把早饭端进来!”突然丑妇极其不耐烦的话从屏风那边传过来,他一个哆嗦,瞬间清醒,就听见“咚咚”的敲门声持续响着。是他走神了,根本没听见。

      阿三看见美人安好,自然笑嘻嘻的。放了粥饭小菜,还咿咿呀呀欢快的比划着,相留醉心中烦乱自是不待理会,自顾自坐在了圆桌前。丑妇有些憔悴的转出屏风,阿三感受到丑妇的不友好的眼神立即禁了声响,低头伫立。

      “出去!”一声低呵,阿三双腿一软,畏畏缩缩的疾步退出。

      “好好吃饭!”丑妇坐下,把面前的粥饭放到呆滞相留醉面前说。碗碰触桌子发出哐的一声,相留醉身子配合的跟着一抖。相留醉对梦里仍心有余悸,端着碗心不甘情不愿的吃了起来。

      丑妇自己却不吃,揭了面纱撑着头不看他,疲惫的喝着水。相留醉眼睛忍不住朝她偷瞄,看着她脸上的疤,心里如牛毛小针再刺,刺刺拉拉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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