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留醉，几时重》一念莫忘

14、第 14 章

　　风烛将相留醉放在地上，一只手搂住了相留醉的腰，眼睛朝凌羽一眯。

　　相留醉本就心甘情愿的站在她的一边，踩到踏实的地面后也自然的抓了她的衣襟。突然他喉间一疼一紧，一口气提在喉间吞咽困难。他低头一看，丑妇一只疤痕遍布的手掐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呼一吸间还能感受到丑妇掌心疤痕的脉络。他就像一只乖巧的猫被狠心的主人捏住了命门一样，怀疑了人生。

　　他疑惑的看着风烛，希望在她脸上找到当下她出此行动的答案。自己通过心理建设，给丑妇一个开脱的理由。但她被精致的面具遮着，连侧脸都裹在面具里，什么都看不到。一点也看不出作假做戏的痕迹。

　　丑妇说他很容易轻信别人，现在他信她。但她此刻让他更加寒心。是了，她是杀手，哪里来的信任和感情。人说杀就杀，他也不会是她掳过来消遣的人。

　　“哼，想要人，来抢啊？不过你可以上前一步试试。“丑妇的手又收紧一分，相留醉在她的掌心艰难的寻找呼吸的间隙，眼角都渗出了泪水。

　　他心里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对她好感，迅速消失殆尽，心里凉了个透隐隐还发着疼。连他自己都不能判定是丑妇的掐的他喘不过气来，还是心疼的喘不过气。

　　“你.....”凌羽愤怒的跺了跺长枪，无奈的看着痛苦的相留醉，立在原地不敢上前。“住手啊！”

　　风烛冷笑一声，语气十分的轻蔑。“怎么？舍不得了？我杀的人很多呢，也不在乎捏死这娇滴滴的公子哥。甩了这个麻烦，天大地打任我逍遥。”

　　“十七姑娘乃是江湖中人，侠肝义胆，驸马爷本就无辜，何故在添一条人命？既然驸马爷对十七姑娘无用，那不如成全了凌羽？我会护送驸马爷安全的抵京，成就公主姻缘后，凌羽定会去雕花楼答谢姑娘。”

　　“侠肝义胆？！你这是逢迎我还是讽刺我？”丑妇笑的没有半分感情，她松了相留醉颈间的手，捧着他白皙的脸上玩味的摸了一把，啧啧两声，“这么美的公子我不过抢过来陪我两天，都还没好好享受一番呢，看吧你们急的，天天撵着我跑。”

　　相留醉十分讨厌她这轻浮的副样子，十分讨厌说这些轻浮的话。

　　“成全你也不是不可以。”丑妇的指腹擦掉相留醉眼角的泪痕，“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这似是安抚的动作，却让相留醉更觉得难受，更觉得耻辱。他伸手推开她，又被她生生扯了回来。

　　“什么交易？”凌羽一看又回转的余地自然不会错过。

　　“我刚杀了当地乡绅刘茗，刘轩卿也看见了他，不消片刻他们便能赶上来。我今日腹背受敌难逃一死，如果凌大统领能帮我挡一挡，救我一救，我就把这公子给你，如何？”

　　“要我怎么信你？”

　　“你只能信我！！”丑妇声音坚定，“刘轩卿目的是杀他，而你的目的是救他。他是我唯一的筹码，而你们都是我的仇家。谁帮我，我就会把他给谁。”风烛另一只手在相留醉腰间的手半分力都没松过，相留醉整个人贴在她的身侧。她又重新握上了他的脖子，“我数三下，如果凌大统领给不了答复，等下只好用这筹码去刘轩卿那里换命了。”

　　“三、二、........”

　　名叫刘轩卿黄衣的贵公子带着一帮黑衣人乌泱泱的出现在城门口，另一波刘家的护院也从房顶上疾驰而来，还有一拨拿着棒子的打手，三个势力分明，都朝这个方向奔来。

　　凌羽转身看到这阵仗一皱眉，吐了一口气道，“十七姑娘请往后退，姑娘可要信守承诺。”凌羽向前一步,“禁卫听令，摆阵！”

　　风烛眼睛里有得意的神色，她半托半抱把相留醉带到了禁卫军身后。四个拿着盾牌禁卫军训练有素围了圈圈住两人，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四人默契护着两人往城墙根退去。待他们站定，凌羽已经指挥着禁卫军和三方势力混战成一团了。

　　相留醉蛄蛹着身子跟丑妇拉开距离，“你走！你走！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他升腾起来的气愤，在此刻爆发。他对她不过是保命的筹码，等下前边打完他对她也没了价值。现在抓他这么紧，就是在惺惺作态。他不顾周围是不是危险，执拗的要离开。

　　“闹什么闹？！”丑妇抓了他的手腕，把人重新扯到了跟前。“你不知道现在的处境嘛？”

　　半个时辰前，他觉得丑妇就是他的天，觉得有她就安心。而此刻他脑子里全是屈辱，那句“我不过抢过来陪我两天”“可惜了都没好好享受一番呢。”一直萦绕不散，他觉得在她那是特别的。他能利用这么特别让她臣服的，可现在算什么事？她曾经明确的说过，她的目的其实和那些爱慕他甚至想得到他的人一样，都是将他占为己有。他其实并不相信，他赌丑妇是和他们还是不一样的。到底他还是不重要的。对，不重要的这种感觉，让他冷静不下来。当听她亲口说出这么直白说出这些话，他一时平复不了心里那份失望。他气着了，气死了。“我死我活，用不着你管！”

　　几方混战根本分不清敌我，激战正酣。相留醉这一冲动走出去，随时都能丢命。此时他在气头上，凤竹可不擅长柔声细语的安抚。她掂量了下时机，伸手在他腰间一点。

　　相留醉只觉腰间一麻，身子一歪，凤烛顺势一接，他整个人挂在她的肩上。他鼻尖难闻的药味随之一浓，回过神来整个人已经腾空而起。他试图挣扎，身子不听他的指挥，任由丑妇把自己抱了起来。他有气无处发泄，头枕在她硌得人发疼的肩膀上，盯着近在咫尺她颈间难看的疤痕，他狠狠的咬了下去。

　　风烛闷哼了一声。“小气！”

　　护着他们的四个禁卫军又把包围圈缩小，把她两牢牢护在城墙边，抵抗着一波波的进攻。风烛后退几步，把怀里的人紧了紧，一个提气，纵身一跃。相留醉只觉得天昏地转，清醒时已经被带上了城墙。他余光往下看，混战的人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个角落丑妇的举动，还在打。

　　“废物，住手！”刘轩卿用剑抵住凌羽的长枪。“我可是当朝驸马，小小禁卫军统领也敢如此造次，你想反了不成！”

　　“那也是前的！现在的驸马爷可是相家二公子相留醉！”凌羽长枪一挑一送，很不给客气的刺向那人胸口。

　　“朝廷诏书未下，我就还是驸马！！”刘轩卿一个转身躲闪，翻了手中长剑朝凌羽一刺。眼睛余光朝他身后一扫，竟然没有看到丑妇和那病娇的公子，“不好，又着了了她的道！混小子你看看你身后。”

　　凌羽也怕着了刘轩卿的道，不敢转身，飞身掠到他身后和他纠缠，眼睛趁着空档迅速扫了下空空如也的城门底下。这一看怒火中烧，立即收手，喝到，“十七竟然骗我！！所有人停手，往城外追。”

　　*

　　丹阳城十里外一辆马车疾驰在官道上，丑妇坐在车辕上驾着车。她换下了那身精致华贵的衣服恢复了一身黑衣，依旧黑纱蒙面，露出的眼睛和额头的疤痕狰狞恐怖。

　　前方官道在视野里分了叉，一条宽阔笔挺的大路，一条狭窄蜿蜒的小路，她毫不犹豫的驶入了大路。

　　“停车！放我下去！我要回洛阳！”相留醉穴道一解开就叫嚷起来。他爬出了马车，伸手就扯了丑妇手里的缰绳。“你要不停，我就跳下去！”

　　丑妇毫无警惕被他这么一扯，没来的急反应。马儿被这猛的一扯乱了方向，马车跟着剧烈颠簸。风烛眼疾手快握着相留醉的手扯住了缰绳，一个拉紧，才没让马脱缰。她费了极大力气勒着马头向侧面调转方向，那力气握的相留醉手指似断了一般。他才意识到刚才冲动闯了祸。

　　马儿拐进树林里，一头撞上了颗老树，安静了下来。

　　丑妇和相留醉被甩了出去，半空中，丑妇都不忘把他抱住。落地的一瞬间，丑妇一个翻身准确垫在了他下边。

　　落地半晌，身下的丑妇没有任何动静。相留醉慌乱的翻身而起，丑妇才慢慢撑起上半身，她身上黑色衣服扯破了几道，看不出其他，而她身下的碎石上，斑斑点点全是血迹。他突然就慌了，赶忙上前。“你....留血了.....疼不疼.....让我看下.....”

　　“滚！滚回你的洛阳去！！”丑妇挥开他伸过来的手，又伸出食指指着洛阳的方向。“你要荣华富贵，加官进爵，我成全你，现在就放你走！以后你生你死，与我无关！”

　　“是你先不要我的！”相留醉也委屈。“你要把我推出去保命，你要把我送给那个公主！”

　　“你看不出我是权宜之计？看不出我是骗他的？你看看我现在丢下你了嘛？”丑妇在他面前可从来不客气，现在更是炸起了刺一般，声嘶力竭。“我让你信我，你为什么不信我？！”

　　丑妇此刻狼狈的像个疯子，眼里都是怒火。相留醉觉得自己本来占了天大的理，他就是要宣布下他的理直气壮。让丑妇知道他生气了。但现在他被吓怂了，到显得他是无理取闹。他哆嗦了一下。乖顺的跪坐在地上，抹着泪水，心慌到难以言语。“我信！我没不信！你别生气，以后我都听你的。”

　　他的脑子一遍遍告诉自己，现在就是逃离丑妇的桎梏的机会。但身子仿若被下了定身咒一般，就是动不了。

　　“我已经放了你，现在又装委屈给谁看？驸马爷？！”她有气无力的靠在旁边的大石头上。

　　他的头摇成了拨浪鼓，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我不当驸马，我没说我要当驸马！”

　　丑妇扶着石头试着起来，结果重重的摔了回去。她整个人趴了石头上，捂着后腰□□了一下。相留醉泪眼模糊的看到，她腰上的划开了一道口子，那里潺潺的躺着血，浸湿了大半个后背。她的后背被小石子划得稀烂，斑斑点点全是血口子。映衬着蜿蜒沟壑的疤痕，触目惊心。

　　相留醉本来抑制住的泪水，哗哗啦啦的决了堤。“她身上的伤都是你造的孽！”有个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他左右看去，并没有什么人在周围。这个声音来自他的记忆，有个嘶哑的声音朝他吼了这句话。现在一遍遍在他耳边回荡。

　　他头嗡嗡作响似乎要炸了一样，眼前很多人影在晃，他痛苦的抱住了头。他此刻想扑过去帮她的，但生出来的抵触阻止他靠近，两股势力在身体里打架，他最后选择朝车里大喊，“莫神医，莫神医，你快救她，快来！！”

　　盏茶的功夫，白发白须的晃着脑袋出来。他在车里被撞的头昏眼花，此刻下了马车，也没什么好形容。

　　“莫急，她命大死不了！”莫明脚下虚浮，身子摇晃着走了过来。他伸手抓了丑的胳膊，费了些力气，把丑妇扛麻袋一样抗了起来。相留醉一阵心疼，起身就去接。没成想莫明脚步加快，三步并两步的到了马车跟前，把丑妇像破口袋一样往车上一扔。

　　相留醉呆愣愣看着马车里满身血污的人，说不上来什么滋味。眼泪却很诚实大颗大颗的滚落，烫的脸疼。他不想哭的，但是眼睛不受他控制。从刚才，他的身体没一刻是受他控制的。

　　莫明抓了缰绳，“这么心疼，就赶紧上车照看着，杵在这干啥？一会儿他们可要追上来了！”

　　相留醉迈了两步又犹豫的立住，就听见丑妇喊到，“扬鞭，走！不用管他。”

　　他立即迈了两大步，毫不犹豫的跳上了车，爬到了她跟前。

　　他的身体有问题，改天他要让莫神医好好诊一诊。

　　马儿往更远处行进，那是洛阳相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