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留醉，几时重》一念莫忘

13、第 13 章

　　今日的丹阳城比过年还要热闹，两排火红的灯笼从西门一直挂到了东门，东西的交汇处的中点正是凤仙楼的所在。这灯从五日前一直挂到今日。

　　五更时分凤仙楼的小斯们就已经忙碌起来，清扫的清扫，擦洗的擦洗，搭台子的，准备糕点的准备糕点，各处热闹。

　　深秋十分，天亮的晚些。丹阳城的男男女女早早的聚集在凤仙楼前，此时凤仙楼此时大门紧闭，凤婆子站在二楼磕着瓜子看着人群，点着人头开始数钱了。更加笃定，醉公子是颗摇钱树！

　　相留醉昨夜睡的迟，又翻来覆去的没睡稳，今早也没多大精神。凤婆子吩咐来的丫鬟准备为他盛装打扮。他看着绿油油的衫子和富丽堂皇的首饰，十分的不悦。这明显是婚服的规格，红男绿女，这是把他当成出嫁的新娘了？

　　相留醉不让碰，丫鬟们谁也不敢上前。他从自己的衣服里抓了一件换上，随意绑了下头发，带了件看起来繁复的首饰，就吩咐引路的丫鬟带路去前院主楼。

　　他进了张灯结彩的凤仙楼的大厅，抬眼望去。盛装打扮的姑娘小倌们花红柳绿立在二楼站了一排，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他刚一脚刚踏入，男男女女的嬉笑声们响起，都像引起醉公子的注意。

　　相留醉今日着了一身紫色长衫，用发带绑了个半高不高的马尾，鬓角的长发垂在身前，其余未绑起来的头发自然的披在背后，发与发之间露出精致的耳朵。马尾上固定了繁复的凤凰吐珠的头饰，珠子颗颗圆润，简约却华贵，更衬得他冷艳孤傲，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他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走到一楼一个挂满帐幔的软塌前。掀了帐幔，横卧在软塌上。撑起头，无聊又烦躁的打了哈欠。有风袭来，吹起帐幔，若隐若现的身影，引得人浮想联翩。

　　同是风尘中男男女女们被这风景惊艳到了，都惊叹一声，伸长了脖子朝那帐幔里看。

　　“吉时已到，开门！”高管事高喊一声，大家自觉收了声音。

　　凤仙楼大门缓缓敞开，被拦住的阳光漏了进来，阳光把大厅照的十分敞亮。一楼的大厅里乌扬扬挤进来许多人。包下二楼雅间的客人自觉上了楼。客人们坐在窗前，视野开阔，正好看到楼下搭建的华丽的台子。次等的客人坐在楼下四方桌上，三三两两或结伴或拼桌。剩下的看热闹的客人立在四周。

　　轻纱幔帐从二楼垂下，三面垂纱和大厅的一面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大家期待的醉公子就在里面。帐幔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就连二楼的贵客，都看不真切。只看见周围立着几个模样俊秀的丫鬟，各个风姿卓越。猜想帐子里人是他们期待的那个人。偶尔吹起的清风验证着他们的猜想。也是这时不时的秋风福利，大家依旧耐心等着。

　　凤婆子卖足了关子，一个多时辰都未开始。舞台上没闲着，一波一波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上台表演，一波又一波新晋的姑娘们的挂牌拍卖，争奇斗艳也是难得一见，吊足了所有人胃口。客人们茶水喝了三壶，相留醉都睡足了一觉，这凤婆子才姗姗上了台。

　　“各位看官老爷，姑娘小姐们，让各位久等了。”那金钗绫罗的凤婆子扭着身子兴奋的站在台子中间，“下面，有请我们凤仙楼的花魁娘子——鱼姑娘，为大家献唱一曲《伶人曲》做最后的助兴。稍后“醉公子”将压轴出场。”

　　大家的耐心被磨灭到了极限，一听是鱼美人的表演，又提起了兴趣，掌声再度欢呼起来。又听马上能见到醉公子，大家的精神都兴奋起来。

　　鱼美人的声音温婉绵长，今日选的曲子凄美苍凉独树一帜，和那些嘈杂舞曲比起来，倒是涤荡了一下心灵。

　　相留醉无心听曲，撑起帐幔一条缝。在人群中扫视，寻找那一抹黑漆漆的身影，没有寻到。他抬头看了看高挑的房梁，也没人。他心里开始焦灼。

　　鱼美人在一片掌声中下了台，凤婆子上了台，“多谢大家的耐心的等候，下边有请今晚的主角——醉公子亮相！”

　　话音刚落，幔帐被周围立着的美人们哗啦的一声掀起，幔帐一张床榻上，侧卧撑头的一位身子卓然的男子，轻纱负面，露出凤眼刀眉。只见他眼波一转，就听台下众人倒吸了一口气，吐露出一阵阵惊叹的声音，大家的眼睛都看直了。

　　凤婆子喜上眉梢。又见那男子慵懒的撑起了身子坐在了床边，慢慢揭下了面纱。长睫忽闪，一双美目流转。台下人群又是一阵唏嘘，一时寂静，大家的呼吸都漏一拍。

　　他是神赐的美，是匠人雕琢不出来的精致温情，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他的身上，所有人都不敢眨眼的看着他，生怕他突然飞升成仙，逃遁红尘。面纱落地，那眉不过刀裁，那眼不过桃花，那鼻也不过高挺，那嘴略薄，可偏偏凑在他的脸上却精致异常，也不会显得女气，相反确是俊朗不凡。他的脖颈也比一般人的长，微微昂起的头颅，略微俯视着所有人。有些桀骜难驯，有有些温文尔雅，两种反差混在一切，又相得益彰。他脖颈上一块红斑隐现，暧昧不明，才让他身上有了些烟火气息。

　　客人们各个如获至宝，捏着拳头，摸了摸手里竞拍的牌子，剑拔弩张的看着竞争对手们，都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万众期待，欢迎我们凤仙楼的新头牌——醉公子！醉公子仙姿贵人，为有缘人揭面。那话不多说，今日醉公子面客价起拍价500两，请各位叫价！每次加价.....哎呦~~~”

　　就听又听“啪”的一声脆想，凤婆子尖叫一声，话生生被这声想打断。

　　刚刚，大厅内，一个黄衫贵冠的公子怒目地摔了一个杯子。凤婆子看着那人身子一颤，还没弄清楚什么事情，就见人群中跃起几个精壮大汉，直直朝相留醉直扑而去。

　　相留醉暗骂自己无用，只能愣愣的看着他们逼近。

　　“保护醉公子！！”
　　凤婆子慌乱中还不忘相留醉，尖叫一声，护卫也动作利落，纷纷涌了进来，去救相留醉。

　　台下的客人一开始以为是什么戏码，直到打斗的血溅到自己身上方才醒悟，尖叫声四起，场面乱成一团。凤仙楼的护卫功夫不高，贵在人多，那几个汉子仗着武功高也缠斗的吃紧。

　　黄衫客稳坐着，默默的喝着茶，嘴角勾着得意的笑，安静祥和和周围的血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摔杯为号，打手洞出。

　　他筹谋了几天就等现在，今天相留醉必须死。

　　他鄙夷的看了眼相留醉，握了握手里的茶杯，指尖一弹，小瓷杯蓄着内力破空而去，直指相留醉的胸口。

　　相留醉看着周围打得难解难分的两队人马，努力挣扎起身。现在不是他不想逃，只是因为先前坐的太久了，脚麻了，根本站不起来。他扶着床沿站起来，脚上的麻立刻蔓延了整条腿。他想爬到角落避难，自然看不到那直飞过来的瓷杯。

　　相留醉眼前寒光一闪，就听“铛”“铛”两声响，一柄飞刀撞碎了瓷杯。接着，他腰间一紧，闪到了墙角。一股难闻的药味随风入鼻。他心上一喜，双手已经扒紧了身边的人。来人不就是丑妇。

　　丑妇带着花神的面具，身上穿着华丽的衣服，她分明早就混在帐幔前的几位美人里。其他美人为了彰显自己的身材，衣服设计的很精巧，能露就露。她的衣服其他人略不同，贴着身材裹得很严实。她身上的疤痕被遮的严严实实，如果不是离这么近，她身上的药味也闻不到。相留醉没认出来也属正常。

　　丑妇踢开冲上来的两个人，趁着凤仙楼的打手和大汉们混战，搂着相留醉朝门口掠去。

　　她边走边摸出几枚暗器，朝空中一甩，当当几声响。又打落了那黄衫男子掷出的暗器。接着她抽出一柄飞刀，朝另一个方向扔去。那个方向角落里躲着一个锦衣华服的胖子，那柄匕首直插入他的心脏。利落准确，那人当场就断了气。相留醉看的真切，脸立刻白了，浑身一个激灵。

　　她又杀人了！

　　丑妇隔着面具看了他一眼，不回答。也不停留，朝门框借力，飞出了凤仙楼，抱着相留醉掠出去好远。

　　“雕花楼的追杀令！！！杀手十七！！刘老爷被暗杀了！快快报官！护院们给我追！”一个管家模样的满手鲜血的举着匕首，朝人群大喊，几个听令的穿着统一的护院汉子，本来护着刘老爷，没成想这么轻易就死了。现在他们得了新命令，从四处涌了出去朝风烛飞走的地方追去。

　　凤仙楼彻底被她搅乱。黄衫公子的精壮汉子根本分不清那波是敌人，是冲上来的人就打。刘家的护院汉子要出去，精壮汉子也打。凤仙楼的人要出去，也打。

　　“不好！中计了！”黄衫公子一拍桌子道，“不要恋战，给我追！！”

　　“不要打了，追！！追醉公子！跑到天边也追！！”凤婆子嘶声叫喊。

　　三拨人出了凤仙楼，边打边追。

　　风烛脚下不停，半搂半抱着人在屋顶跳跃，疾驰百米。相留醉本就比她重比她高，饶是自己功夫高强也渐渐有些体力不支。“不要搂那么紧，我都要喘不过气来了。”丑妇轻笑一声，几乎是贴着他的脸说。

　　他松了松手，风烛跳下屋顶，将人放下，拽上他的手拉着他在小巷里飞奔。相留醉现在心里十分的矛盾，得知她是杀手的心情十分的复杂。她是杀手，杀人越活是她活命的本事。她刚杀人了，也符合她的身份。可他就是觉得十分的排斥她杀人这件事。

　　相留醉胡思乱想着，由着丑妇摆布。想的太多，呼吸跟不上，一会就喘不上气来。风烛无奈停下来对他摇头，他也无奈的看着她。突然他脚下一空，就被丑妇打横抱了起来，几百米拐进了另一条巷子。又几个飞身起落，到了城门口。

　　“十七姑娘，别来无恙啊？让我找的好辛苦啊！”来人一杆长枪驻地，青巾飞舞，面容冷峻，竟然是多日不见的凌羽。

　　风烛暗骂一声，“冤家路窄。”

　　她，雕花楼的杀手，十七。为了救这位倾国倾城的公子。接了刺杀当地乡绅刘茗的任务，又特意放了相留醉的消息给刘轩卿。为的就是双保险的混乱。

　　刘茗爱美人，拍卖美人这事他一定会凑热闹。刘轩卿在追杀相留醉，得到相留醉落脚的信息也会来凑热闹。

　　看到相留醉，刘轩卿肯定会出手。她就趁机杀刘铭在制造些混乱，顺便救人。即便一方不会准时出现，混乱没那么大也没关系。能乱起来就行，她就有机可乘。毕竟她擅长趁乱做事。

　　所有的事情按照她设想的全都发生，马上要出城门了。却没成想会被凌羽截胡。

　　凌羽高大威猛，身侧跟着几个也都是他这种身形的彪形大汉。他们快速围了一个圈，把她困住。风烛向前向后都已经没了退路，凌羽大喊一声，“放下驸马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