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留醉，几时重》一念莫忘

10、第 10 章

　　第二日雨势渐收，却也未停。

　　昨天一晚上，可是苦了相留醉。大夫调至的那膏药的功效只能维系大半个辰，时辰一过疼痛再次复发。大夫来来回回折腾了两次，索性守在了凤仙楼。

　　大夫心里也拿捏着分寸，耐着性子在相留醉身上几处大穴下针，扎了拔拔了又扎。用来缓解疼痛的银针不能一直扎着，否则会气脉不通，相留醉没疼死也会憋死的。相留醉几处穴位周围慢慢有黑血淤积，显出斑斑点点的黑色印记。

　　昨天动静很大，今天过来探病的人络绎不绝。过来探望的姑娘们哭声就没停过，仿佛那针就跟扎了自己身上一样。更夸张的还是那三朵小花，她们忘了前日的过节，趴在床头跟哭丧一样。丫鬟小斯拉都拉都拉不开，最后还是让几个壮汉给抗走了。

　　掌握了他疼痛规律，大夫在他疼时施诊换药，不疼时买药熬制膏药。相留醉则趁着缓和安稳的空档补充睡眠。整整折腾了一天到大半夜，相留醉不见好，越来越虚弱，粒米未进，只能喝水。更糟糕的是，后半夜竟然起烧了，身子滚烫像个火炉。姑娘丫鬟们争抢着给他换冷帕子，却被他一一呵退，只让那五十多岁的大夫接近。

　　相留醉刚挺过了一波疼痛，惨白着一张脸，十分虚弱。他忆起上次旧伤复发的场景，开口问道，“刘大夫可知道神医莫明？”

　　“莫神医医术独步天下，乃我辈翘楚，老夫自然知道，”花白胡子的刘大夫边拔针边道：“传说莫神医行踪不定，一般人很难寻到。就算找到了，想让他救人也很难。”

　　“有何难？”相留醉虚弱的猛吸了一口气，如果刘大夫能找来莫明，他也不用这么痛苦。

　　“据说他老人家性情古怪，为求医的人立了三条规矩：第一非即死之人不救，第二大奸大恶之人不救。第三，他救一人必须死一人。三个条件必须都满足，才能请他出山。所以如果不到山穷水尽的人是不会去求他的。”

　　“什么？!”相留醉惊诧，他可是见过神医莫明两次，那么丑妇就为他杀了两个人？不对，不止两次，他是受伤失忆的，那医治他也应该是这位莫神医？

　　“公子何故提到他？”

　　“咳咳，以前听婢子提到过，想着他可能治我这顽疾。不过听刘大夫这么说，看来无缘让莫神医医治了。”他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扯了慌，往被子里钻了钻，思绪翻涌。救人要杀人，丑妇频繁的出门是不是去杀人？然后换取救他的机会？丑妇竟然为了他如此疯狂？

　　相留醉生了些冷意在体内来回乱窜，他脑袋又沉又乱，腿骨那又传来隐隐的疼痛。他退烧药也吃过了三次，身体里热浪积蓄着，皮肤却凉的如冰。汗发不出来，烧也一直未退。

　　凤婆子和鱼姑娘几次过来询问情况。大夫还如前一个时辰一样回答，“等雨停了或者等烧退了，就好了。”大家听闻，都一副叹息摇头的模样，大致也都觉得应验了那句红颜薄命的话。大家都没想到这么风姿卓然的公子竟然也是个病秧子，不禁又惋惜又扼腕。

　　今日是丑妇说的归来最晚的日子。此时正值晚饭，应该早到小院了吧，也应该知道他出事了吧。那是不是该来救自己了？这么久都没来，难道她出事了不成？她功夫高超，应该不会有事吧。相留醉目空一切的仰面躺着，胡思乱想着。丑妇那双眼忽闪忽闪的在他脑海里。他竟然一时忘了病痛，还有些入睡的征兆。

　　掌灯十分，雨势才住，冷意未收。

　　相留醉又忍了一波疼痛换了一次膏药，才彻底昏睡过去。

　　那大夫去吃饭，出门前交代伺候的丫鬟，他会在守一个时辰，如果不发作便好，他就安心离开，若在发作就接着折腾。

　　迷迷糊糊中，相留醉听见风声猎猎，冷风紧接着钻进了床帏。心里嗔怪丫鬟们失职，刚欲睁眼喊人，有人适时的关了窗子掩了风，他满意的不在动弹。半晌，他突觉身上一重，一个沉重的东西压在自己身上。一股难闻的药味也钻进的了鼻腔。他的心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跳动，浑身血液沸腾，是凤烛！

　　他猛的睁开了眼，撞进一片黑暗里。已是深夜，屋里的灯大概被丫鬟们吹灭了。

　　黑暗中丑妇的脑袋枕着自己的肩膀上，呼吸就喷在自己的颈间，相留醉一呼一吸牵动着脖子上的皮肤，还能碰到她的鼻尖，隔着被子还能感觉来自丑妇强有力的心跳。他不敢动，像被主人抓住的猫。即想脱离束缚又想着乖顺讨好。

　　丑妇呼吸急促而粗重，似乎非常的疲累。呆了一盏茶的功夫，她呼吸才平顺，她抬了抬脑袋往他脖子了蹭了蹭，他有些不自在的躲了躲。丑妇不说话，他也不敢开口。

　　一只粗糙的手顺着他的脸摸到了他的唇边，然后一颗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他顺势咽了下去，清凉异常，全身顿时舒坦。

　　丑妇的手停在他的脖子上的脉搏，脉搏在她的手底下跳的很欢快。她的手继续向下，握上了他的疼痛的小腿处，一股绵软的内力通过伤口传递到四肢百骸，混沌灵台也呈现出一片清明。

　　“这个大夫不错，把你照顾很好。”她声音里充满了疲惫，还夹杂着难得温柔。

　　“你，你，怎么了？”他心上突了一下。

　　“没事，有点累。”她的声音又弱了几分。他侧翻了翻身子，一条胳膊从她颈下穿过，把人往怀里揽了揽。他是为了答谢她来救自己才这么做的，是讨好她的计策，他心里找了个理由说服自己。

　　她冰凉的额头突然贴上他的颈部，他皮肤准确描绘出她额头蜿蜒的疤痕脉络。他不知是被冷的一个激灵，还是被吓的一个激灵，呼吸跟着心跳都不受控制的乱了节奏心跳。

　　“这么冰？还没有发汗嘛？”她半个身子靠在相留醉身上，闲着的一只手在他额头上搭了搭。

　　“没，没。”他的声音因为心跳过快有些发颤。话音一落，就觉颈间一疼。他闷哼一声还未发出，一只粗糙的手捂住了他的嘴。丑妇竟然大胆的咬上了他的脖子？他脑子里还在整理这情况的脉络，就感觉脖子上的温热的唇突然离开，乱七八糟的情愫在心里乱撞，脖子上又是一疼，太过突然和意外，他瞬间起了一身冷汗。他挣扎的想推开她，头一动，他的唇贴上她的掌心，也吻住了一道横着的疤痕。不觉得一愣放弃了挣扎，这个怪女人身上难道一处好的地方的都没有嘛？

　　“只有这次！”丑妇突然说了话，她的声音很轻没了嘶哑之声，坚定而缠绵。“我绝不会让别人把你掳走了，我向你保证！”
　　这声音带着温热的呼吸，顺着发丝绕进相留醉的耳朵里，在顺着血液七拐八拐的撞进了心口。明明是他自己跑出来的，结果她却认了错，误会他是被掳来的。一阵愧疚袭来，心上软了一片。他突然特别想看看她的脸，颈上又是一阵刺痛，和前两次突袭不同，折疼带了些绵软的酥麻之意，透过全身血管撞在心上暖暖的，刚才出的冷汗都被暖热了。